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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殿下,天气炎热,是否先入衙再……”
陆庆之额头上一瞬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心道果然还是来了,瞧着这副架势,可该如何应付是好?
有心想要拖延片刻,不料话还没说完,朱常洛的背后就有一人厉声喝道。
“放肆,殿下问话,你只管照实回答便是!”
此人身材高大,并未穿着寻常的官袍,但是身上的蟒袍却是扎眼的很,正是随同而来的东厂提督梁永。
“回……回殿下,是吕同知!”
陆庆之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身子微微一颤,结结巴巴的道。
“臣扬州府同知吕善才参见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陆庆之身后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便上前两步,紧张的说道。
“吕同知?”
朱常洛扫了一眼,似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那名老者却不敢怠慢,忙道。
“臣在!”
“数日之前,本宫接报,说扬州府有人欺上瞒下,欺瞒朝廷,伪造黄册,横行不法,滥征徭役,不知陆知府和吕同知,对此有何解释?”
朱常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神色冰寒道。
“这……这……”
吕同知顿时脸色一紧,汗水缓缓冒了出来,不住的拿眼光瞥着陆庆之,却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殿下,这全是一派胡言!臣等乃朝廷命官,岂会行这等龌龊之事!”
倒是陆庆之早有准备,神色严肃道。
“本宫何时说,这伪造黄册是陆知府做的?”
朱常洛面色一冷,开口问道。
顿时让陆庆之脸色一滞,片刻之后才道。
“殿下,臣身为扬州知府,黄册乃国之重务,岂会不知?定是有人陷害,请殿下明察!”
朱常洛本也无意跟他玩这些文字游戏,摆了摆手道。
“这么说,陆知府是肯定,扬州府的黄册都是按照朝廷规制登记造册的吗?”
“这……”
陆庆之一时语塞,这该让他如何回答。
若是答不能肯定的话,方才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可是若是硬扛到底的话……扬州府的黄册到底如何,他心里清楚的很,看这位殿下的架势,今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若是被他查出来……
不过如今的状况,容不得陆庆之犹豫,只是片刻,他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殿下,臣敢保证,扬州府的黄册,自臣到任之日起,就一直是按照朝廷规制登记造册的!”
这句话玩了个文字游戏,自陆庆之到任之日,也就是说,在他到任之前,这黄册是不是有问题,就和他没关系了。
而据朱常洛所知,虽然说各县每年都要向府衙呈递户籍人口状况,但是府一级的黄册,和送交朝廷的一样,是十年登记造册一次。
在陆庆之到任前的一年,扬州府刚刚造册过一次,这人倒是会推卸责任!
不过朱常洛也并不在意,扫了一眼一旁百姓们的脸色,朱常洛淡淡的道。
“既然如此,陆知府想必也不怕查了!那就请陆知府和吕同知暂且歇息几日,由本宫带来的御史清查黄册徭役!”
说罢,朱常洛不理会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的陆庆之,转过身高声道。
“自即日起,张榜公示朝廷黄册徭役制度,并令专人向百姓解释,在场诸位,包括扬州城所有的百姓,若是有任何人发现官府有违背朝廷规制之处,尽可来府衙告状,本宫会为所有人做主!”
第五百二十四章:有人不安分()
“殿下,又有百姓递了诉状过来!”
府衙大堂当中,王安捧着一摞厚厚的诉状走了进来,放在朱常洛的面前。
自从那日朱常洛在府衙门口暂停了陆庆之的职务之后,几乎每日朱常洛都会接到各式各样的诉状。
在这个年景,百姓们还淳朴的很,不会把自己的苦难日子怨恨到皇家身上,在他们的心中,皇帝是至高无上,爱民如子的,之所以他们会有各种苦难,都是因为那些贪官污吏蒙蔽了皇帝。
而在这种背景下,朱常洛太子的身份就是一张金字招牌!
虽然朱常洛只是暂停了陆庆之的职务,但是在一干百姓的心中,却分不清楚撤职和停职的区别,他们只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皇帝老爷终于识破了这些可恶的贪官污吏的真面目。
于是这种种诉状,也就纷至沓来了!
当然,这些诉状很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也可以看出陆庆之在扬州府并不得人心,而且朱常洛也的确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扬州府不仅仅是黄册存在问题,更严重的是徭役问题。
就如同最开始刘元霖对朱常洛所说的那般,泰兴县的状况只是扬州府的一个缩影,扬州府的问题,只会比泰兴县更严重!
不过和泰兴县有所不同的是,就目前来看,扬州府存在着庞大的滥征徭役的问题,由于扬州地处繁华,商贾云集,本地也有不少农籍之人转而经商,而这部分人,占到了扬州城数量的一半以上,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以钱银顶替徭役,而这些被顶替出来的徭役,便分摊到了底层的老百姓身上!
翻看着一张张诉状,朱常洛心头的怒火一窜一窜的,这些诉状不是用墨写成的,上面都是老百姓的血泪啊!
一张诉状,就代表着一个家庭,甚至是好几个家庭的苦难,容不得他不动容。
“果真是好手段,反正扬州府是商贾云集之地,粮食转运亦要从扬州经过,所以这些种地的百姓,对于他陆庆之来说,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反正不会没有饭吃,倒不如让他们去替商贾们服徭役,他的府衙还能落些好处!”
一旁的刘元霖叹了口气,他知道,朱常洛所说的都是实情。
他们派人入驻府衙之后,可不仅仅清点了黄册,还分开审讯了府中的同知,通判和推官。
朱常洛这次带来的人当中,不单单只有东厂的人,还有锦衣卫的审讯好手,这帮人连刑都不用上,单是各种心理手段,就让这些人全部撂了。
刘元霖这才清楚,扬州府这么多年以来向朝廷上缴的钱粮,只有一少部分是真正从本地上缴的,更多的是府衙出银,从粮商手中购得粮食,然后直接转送朝廷。
也就是说,整个扬州府,已经完完全全成了商人的天下,作为国本的农民的生存空间,早就已经被挤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过这么说倒也不全对,毕竟扬州府有这么多的良田,不可能荒废掉!
但是这些良田,都被陆庆之拿来做了人情,用各种手段转到了商贾士绅的名下,尤其是假托到了士绅名下的土地,按照朝廷规制,是可以不必缴税的。
而作为交换,陆庆之得到的是每年足额上缴的商税,无数士绅对于他的评价也都很好,朝廷的御史到扬州府巡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些士绅对陆庆之的交口称赞。
说不定再过两年,他在吏部的考评当中,还能得个上等!
“的确是太过分了!如此下去,四民颠倒,迟早有一日酿成大祸!”
刘元霖放下手中的诉状,同样恨恨的说道。
农者,国之本也,这对于刘元霖这样读圣贤书出身的士大夫来说,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但是如今陆庆之竟然将农民的地位压迫到了如此低的地步。
甚至于如今的扬州府当中,鲜少有真正的农民,有的,只是无数商贾士绅家中的佃户!
“殿下,巡抚大人,扬州府的黄册清点完毕!”
这时,一名身着御史袍服的年轻人进门,拱手禀道。
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递到朱常洛的面前,道。
“据最近一次的黄册显示,扬州府共有人户一十七万三千九十七户,人口八十六万六千一百六十五口,其中单丁户六万四千八百三十户,双女户一万七千六十户,每年应出徭役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人,其中七千余人以银两代替徭役,单是此账面上的一笔,府衙每年便可收入十几万两白银!据初步推算,这些银两都被府衙收入库中,成为了府库私银!”
此人名为陈以德,万历二十四年二甲进士,授河南道御史,此番受朱常洛谕令而来,心中早有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被这些数据震惊了一把。
要知道,这可是每年十几万两的白银啊,都能抵得上一些稍小的州府一年的税收了!
“泰兴县的黄册呢?可清点好了?”
朱常洛冷哼一声,却是转而问道。
贪污这些徭役银两还是小事,他这次真正来查的,是伪造黄册一事。
这份黄册单纯看起来,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只有具体到一县一地,才更容易得到真相!
泰兴县是出了附郭县之外,距离扬州府最近的县,刘元霖最开始也是从这里发现的端倪,所以这里的黄册清点速度,应当最快。
“回殿下,泰兴县黄册上登记的数量有两万四千三十户,但是这些日子下来,谢御史带领一众吏员清查人口,虽然尚未全部完成,但已经走访了七八成,初步推断,泰兴县实际户籍的人户数量应当在一万八千户上下!”
陈以德叹了口气,小心的开口道。
“六千户啊!这帮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刘元霖顿时脸色铁青,怒声说道。
“殿下,南京有公文到!”
还不等朱常洛做出反应,王安便再度进门,只是这一次,王安的脸色也难看的很。
朱常洛眉头一皱,抬手拆开公文一瞧,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看来有些人,还真是要跟本宫斗一斗啊!”
第五百二十五章:试问今日之金陵,竟是谁家之天下!()
“殿下,出什么事了?”
刘元霖看到朱常洛的脸色变化,顿时明白出了事情,开口问道。
朱常洛脸色缓了缓,转过头将手中的公文递给刘元霖,脸色凝重道。
“看来这一次,这陆庆之背后的人势力真是不小!这是南京吏部发来的公文,说淮安府知府调任京师,淮安府知府出缺,有意调陆庆之去淮安府!”
同为南直隶管理下的府,但是淮安府地处偏僻,不如扬州府繁华,从扬州府调任过去,面上算是平调,但是实际上带着贬谪的意味了。
或许在某些人眼中,这是一个漂亮的台阶,只是平调陆庆之出去,剩下的官员由朱常洛来处置,只要府一级的官员不出事,就不算闹得太大,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是在朱常洛的眼中,却绝不是如此!
陆庆之他是一定要拿下的,不仅要拿下陆庆之,他还要将黄册一事追查到底,因为这件案子,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民为国之本,整个大明的基石正是这些看起来无足轻重的百姓。
大明自万历年间以来,烽烟四起,民变的数量远超嘉靖时代,已经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所以对于某些人的“和解”之意,朱常洛断不会接受。
只是这封公文,却更让他警醒不已,要知道,南京吏部和南京户部,甚至是南京都察院的分量都不同,作为南直隶鲜少的实权部门,想要指使的动南京吏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个紧张的时刻,朱常洛不相信自己在扬州府查案的事情,南京吏部会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们仍然选择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殿下息怒,这正说明,我们查案的方向是对的,触到了对方的痛脚,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用出这种手段!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回复南京吏部!”
刘元霖皱着眉头将公文看完,思衬了片刻缓缓说道。
按照惯例,这份公文虽然是征询之意,但是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毕竟南直隶的官员调动权,都在南京吏部的手中,而如今朱常洛手中的证据不足,并不能将陆庆之定罪。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这份任命的通过!
但是难处就在,这份任命绝不能通过,官场中的惯例,一旦官员调任,一般不会再翻出任职期间的旧案,不然的话,新任官员动不动便将罪责推到前任身上,这朝廷岂不是乱了套。
而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保住陆庆之!
只要南京吏部的这份公文通过,陆庆之就能够从扬州城这场大泥潭当中脱身,到时候朱常洛忙活了这么久,就只抓了几个七品知县,算是怎么回事?
何况正经来讲,这份公文不是给朱常洛的,而是南京吏部行文扬州府衙的公文,所以朱常洛也不好贸贸然用自己的名义回复。
朱常洛此刻也渐渐冷静下来,右手轻扣桌面,半晌,方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