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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正式的登基大典,则是还要再过些日子。
而储君入宫,自然也有自己的仪典,总体来说,就是仿周公的三辞三让!
由朝中有分量的重臣出面恭请储君入宫,而储君必要辞让,如此再三,方得入宫主政,这是为了表明,众臣认可储君的地位。
算是宣读遗诏之后最重要的一步,或许在外人看来有些故作姿态,但是其代表的意义却不可忽略。
坐在乾清宫一侧的软榻上,朱常洛望着熟悉的摆设,心中莫名有些感叹。
从今以后,他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了,也将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的主人了,当他真正成为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存在的时候,他却有些梦幻般的不现实感。
“殿下,妾身命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父皇新丧,殿下不必太过悲痛,先吃些东西吧!”
郭氏温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将朱常洛拉回了现实。
脸上浮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朱常洛注视着郭氏,轻轻颔首,心中浓重的不安却随着女子温柔的语调渐渐变得平和起来。
不过直到真的做上了这个位子,朱常洛才知道,这个位子也并不轻松,比如现在,他刚刚吃了两口清粥,梁永便走进殿中,道。
“殿下,中极殿大学士王锡爵,建极殿大学士衷贞吉,礼部尚书冯琦三位大人求见!”
第六百二十三章:谥号庙号()
因为皇帝突然驾崩的原因,朝廷的诸位大臣们的年假自然是泡汤了,各个衙门不等到初七,大年初二就正式开印,开始署理政务,并且按照礼部所规定的仪典,每日进宫哭灵。
而朝廷的一干大佬们更是忙得团团转,其中尤其以礼部最是繁忙。
话说礼部这个部门,就是典型的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平时的时候没什么事儿干,但是一旦遇到大型的仪典,朝廷上下,上到皇族百官,下到小吏庶民,诸般事务具由礼部负责。
而毫无疑问的是,没有比大行皇帝丧礼更重要和繁琐的仪典了。
所以昨天一整晚,朝廷里最繁忙的部门除了内阁之外,就要数礼部了,不仅要连夜拟定大行皇帝丧礼仪注,还要监督众臣在仪典当中的逾礼,失礼之处,整个礼部上下都忙的一刻都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遗诏宣告天下,仪典最重要的部分没有出现差错,冯尚书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进殿之后,几位大臣照旧是大礼参拜,情形和几日前在东宫没什么不一样的,倒是让朱常洛微微有些恍惚。
到底还未登基,朱常洛虽是住进了乾清宫,但是有些忌讳还是要守的,便让出了当中的御座,在一旁临时放上的桌案旁坐下,抬了抬手道。
“诸位免礼!几位先生从昨日操劳到现在,可是疲累不堪了吧!在本宫这里用些早膳可好?”
他从昨夜守灵到现在,疲乏的很,想必这几位也好不到哪去,单看那通红的眼睛就知道,估计都是彻夜未眠,忙到了现在。
底下王锡爵和衷贞吉对视一眼,却是拱了拱手道。
“谢殿下好意,只是如今大行皇帝新丧,尚有朝务须得处置,臣等不敢休息!”
“如此也好,诸位大人操劳国政,乃是国之幸事,既然如此,几位先生有话就请说罢!”
朱常洛却是凝视了几人片刻,坐直了身子,道。
“是,殿下,大行皇帝故去,谥号庙号宜当早定,以免忙乱!”
既说起了正事,自然要一件件来,礼部尚书冯琦上前一步,手捧奏疏道。
朱常洛身边随侍的依旧是王安,连忙走下来将奏疏接过。
“启禀殿下,古礼有云,祖有功而宗有德,大行皇帝即穆宗皇帝帝位,德行昭著,仁政爱民,居深宫而安朝局,清静无为而治之,故礼部议,大行皇帝庙号,宜尊为神宗!”
冯琦早先便是以礼部侍郎摄礼部事,后来李廷机入阁之后,便正式扶正成为礼部尚书,对于各项仪典算得上是十分熟悉,虽然忙的很,但是却丝毫不乱。
倒是朱常洛听完之后,却是微皱眉头。
神宗这个庙号,在帝王庙号当中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安仁立政曰神,圣不可知曰神,治民无为曰神,算是一个中等的评价。
自然,礼部拟定这个庙号不是没有道理的,什么叫圣不可知,什么叫治民无为,皇帝距今为止,整整十几年未曾上朝,未曾大规模召集群臣议政,可不就是圣不可知,即便如此,朝中民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可不就是治民无为?
此外,在历朝之上,庙号被尊为神宗的汉人皇帝在此之前只有一个,那就是宋神宗赵顼,在他的治下,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干了一件和整个朝廷敌对的事儿。
这个名叫王安石,他一生最有名的事迹叫王安石变法!
而在如今这位大行皇帝的治下,同样有一个厉害人物,也干了一件惹得朝廷纷纷弹劾的事情。
这个人叫张居正,他一生最有名的事迹叫一条鞭法!
二者皆是在朝廷上引起了巨大的风浪,足以载入史册,故而礼部拟定这个庙号,可谓是费了心思的。
平心而论,这个评价是比较中肯的,但是让朱常洛皱眉的是,这个冯琦未免有些太自大了……
“那谥号呢?”
朱常洛不动声色的将奏疏放到一旁,开口问道。
见此情景,王锡爵察觉到不对,眉头一皱,却是没有开口。
而冯琦则是继续道。
“回殿下,依照我朝谥法,礼部拟定,大行皇帝谥号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
谥号和庙号不同,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不是每个皇帝都有庙号的,只有德勋高章的皇帝,会授予庙号,而谥号才是评定一个皇帝一生的标准,在唐朝以前,应当说这个谥号是比较公正的,而且在唐朝以前,所有皇帝的谥号一般在一字到二字。
但是从唐朝开始,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大名鼎鼎的天可汗李世民!
他老人家觉得谥号这种东西,有好有坏,这怎么能行,我老李家的皇帝肯定都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啊。
所以李世民给他老爹李渊上的谥号,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七个字,叫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而他的这个创举,被后世子孙忠实的执行下来,基本上唐朝的历代皇帝,谥号都由原本的一到而字,变成了四个字以上,最厉害的唐肃宗,他的谥号达到了恐怖的九个字!
自此以后,宋明皆沿用此谥法,也就导致了谥号的泛滥,字数越来越多,也失去了原本评定帝王生平的作用,故而帝王的谥号越来越长,也就情有可原了。
礼部为大行皇帝拟定的谥号一共是九个字,但是其实最重要的却是最后一个显字!
当然,谥号评定帝王生平的作用虽然被无限削弱了,但是大臣们也不是丝毫没有脑子,将这种作用转化到了庙号之上,而且虽然谥号前面会多上无数溢美之词,但是终归还是要落在最后一个字上。
许是因为庙号的原因,礼部上的这个谥号算是上谥了。
“受禄于天曰显,圣德昭临曰显,德美宣昭曰显,冯尚书拟定的谥号甚为合理!”
朱常洛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开口说道。
但是底下王锡爵望着他的笑容,心头却分明涌起一丝不安。
“不过,这庙号一事,冯尚书是否和元辅,再加斟酌几分?”
果不其然,朱常洛笑意不变,似是十分诚恳的说道。
第六百二十四章:首辅的奇怪态度()
“庙号?”
冯琦眉头微皱,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
“敢情殿下明示!”
倒是一旁的王锡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望了望朱常洛,却是没有开口。
“诸般仪典,礼部才是行家,冯尚书更是个中翘楚,本宫就不班门弄斧了,只是大行皇帝龙驭宾天放才一日,便定下谥号庙号,未免太过草率,令天下万民以为本宫不敬大行皇帝,故而本宫之意,当需斟酌再三,再行定论!”
朱常洛依旧是一副温和的笑容,解释道。
不过虽然他的口气未变,但是冯琦又岂会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虽然太子殿下明面上是在说自己,但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指责礼部拟定谥号庙号太过草率,有亵渎大行皇帝之嫌!
冯琦因为忙了一整夜而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变得清醒无比,虽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事,但是该怎么办他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当下拱手下拜,道。
“殿下恕罪!是臣鲁莽了!”
不知道是什么错就不要多说话,多说多错,这个时候认错才是最好的法子!
“冯尚书不必如此,父皇骤然驾崩,令本宫与诸大臣都措手不及,礼部又在封印之期,匆忙开印主持丧礼,未免有遗漏之处,本宫自不会多加怪罪!只是大行皇帝仪典,事关朝廷颜面,事关天家威严,冯尚书尚需多多注意,不可懈怠!”
朱常洛的脸色严肃起来,略带训斥之意。
但是冯琦的心却慢慢放了下来,连忙应答道。
“臣谨遵殿下令谕!”
“如此便好,元辅和衷阁老还有何事?”
朱常洛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对着王锡爵开口问道。
不过不知为何,王锡爵却是站在原地,神色之间颇有几分挣扎,见此情景,衷贞吉眉头微皱,打了个眼色却见后者依旧不动,只得上前一步道。
“殿下容禀,老臣此来是有一言欲谏殿下,昔大行皇帝曾言,开矿抽税乃是为三殿两宫被焚之祸,而内孥空虚,故行之权宜之计,今三殿两宫已新落成,加之倭国赔银,国库内孥丰足,矿税一途,非我朝税法之内,况诸矿税太监,假借为大行皇帝征缴矿税之名,欺压百姓,肆意搜刮,令百姓怨声载道,更令大行皇帝清誉受损,尚请殿下为大行皇帝计,为天下万民计,早日下旨罢天下矿税,召回诸矿税太监!”
这朝堂之上,能够劳动首辅和次辅两位大佬联袂前来的,也就只有矿税一事了。
万历朝皇帝和朝臣的主要矛盾一共有两个,国本之争和矿税之祸!
如今国本之争早已尘埃落定,但是矿税之祸却延续至今,尽管朝臣连篇累牍的上疏要求废除矿税,但是皇帝却是不为所动,大多数时候都留中不发,实在被逼的狠了,也就口头训斥一番矿税太监,却丝毫不提废除矿税之事,着实令朝臣无奈的很。
如今皇帝龙驭宾天,正是解决矿税之祸的最好时机,故而两人在承天门外宣读过遗诏之后,便立刻跟着冯琦进宫来了。
不过让衷贞吉有些奇怪的是,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元辅反而有几分打退堂鼓的意思……
“先生所言,本宫已然尽知,父皇临终之时亦谆谆嘱咐本宫,矿税一途,弊大于利,或令百姓遭受欺压,亦非朝廷税法正途,理当废止!”
朱常洛态度良好,倒是没有反驳衷贞吉的话,令得后者一阵高兴,不过可惜的是,通常这种话后面,都要加上一句但是……
“然先生亦当体谅本宫,大行皇帝故去,百官服丧,本宫亦悲痛不已,朝局更是纷乱繁杂,事事处处须得小心谨慎,不可妄加论断,朝廷事务千头万绪,矿税之祸虽甚,然如今当以稳定朝局为要务,况矿税乃大行皇帝国政,本宫虽代大行皇帝领朝政,却断不敢妄加僭越,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是为此理!再则矿税行之已有数年,其间关节众多,纵要废除,也当总盘全局,再行定论!”
朱常洛话说的客气,但是拒绝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咱现在还不是皇帝,这事儿等以后再说!
衷贞吉一阵哑然,明知道朱常洛是在敷衍拖延,可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劝说,只得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王锡爵身上。
这回老首辅倒是没有继续沉默,沉吟片刻,上前两步道。
“殿下考虑周全,是老臣等考虑不周,如今朝局动荡,的确不宜大动干戈!”
出人意料的是,王锡爵竟是站到了朱常洛的这一边,生生的将衷贞吉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事到如今,他若是还看不出,局势已经发生了自己看不透的变化,他这些年在官场也就白白待着了。
“元辅所言甚是!”
朱常洛却是满意一笑,点了点头道。
“矿税之事,行之久矣,非一朝一夕可断之!当务之急,乃是令朝局稳定,百官归位,大行皇帝临终之前曾嘱托本宫二事,一则为诸皇子后妃安置之事,大行皇帝有言,诸皇子年长,依照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