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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对的是张居正的改革制度,因为这套制度是以朝堂混乱为代价来保证改革的高效实施,这是政治观念上的冲突,跟个人之间的交情无关,王锡爵当初为张居正求情,是因为张居正已死,他的政治改革不可能死灰复燃。
但是这一次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朱常洛之所以要为张居正翻案,最终的目的就是重新启用张居正的改革制度。
而作为首辅,王锡爵是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右手轻轻在御案上叩击,朱常洛望着王锡爵的这份奏本,感到一阵头疼。
但凡是走到王锡爵这一步的大臣,个人的好恶和情绪,已经难以动摇到他们的决定,大明的官员,尤其是高级官员们都有一个十分奇葩的习惯,那就是公私分明到了变态的程度。
在朝堂之上,两个人可以为了各自的政治主张大打出手,恨不得手里有把刀直接捅死对方,但是在朝堂以外,两个人却可以是对品茗茶的至交好友。
个人的交情到了这种级别,能够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而这一次,朱常洛和王锡爵之间的分歧,明显是大方向上的政治主张产生了分歧,这属于难以调和的矛盾。
即便他和老首辅的关系一向不错,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王锡爵是断然不会妥协的。
这一点,在他的这份奏本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而如此一来,朱常洛身上的压力就大了!
皇帝并不是能够为所欲为的,更何况如今的朱常洛还不是皇帝。
只有身处这个位置上,朱常洛才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身为君主的无奈之处,就像现在,站在他的对立面上的,是一位历经四朝的老臣,是一位一心为国,鞠躬尽瘁的老臣,更是百官的领袖,大行皇帝的托孤重臣。
他身上的声望和权力是远远难以想象的。
当这么一位元老重臣当仁不让的站出来,站在他的对立面的时候,朱常洛就会感到无比的棘手。
所以说最难对付的不是坏人,而是固执的好人。
面对着这么一个一心为国的老臣,朱常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出狠辣的手段的。
更何况,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朱常洛新君继位,一出手就针对大行皇帝留下的托孤重臣,无疑会招来无数的非议,甚至有可能动摇到他的根基。
而且要明白的是,即便是朱常洛下定决心要对王锡爵动手,也未必就能斗得过他。
要罢免一位德高望重的元辅重臣,绝不是一道旨意就能解决的。
不然的话当年他老爹何至于忍了张居正那么多年,早早的下诏将张居正罢免,至少他还能落得安度晚年。
想要罢免首辅,除非是王锡爵自己犯了重大的错误,或者是年龄到线,才会从首辅的位置上卸任。
皇帝虽然是人主,但是有些规则是需要遵循的。
如果皇帝肆无忌惮的践踏这些规则,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但是长久下去,消耗的将是皇帝自己的威望,直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令不出宫门,朝臣离心离德,国家也就离败亡不远了。
朱常洛肯定是不愿意如此的。
别说他新君继位,对元辅重臣动手会惹得朝局动荡,就算是他稳固了自身的地位之后,也不会贸贸然的去动朝中的重臣,尤其是王锡爵这样的老臣。
应当说,朱常洛从一开始对于文臣的观感就不怎么样,这个观点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虽然如今的朝局看似平静,但是朱常洛心里清楚,那是因为有王锡爵这等一干派系痕迹并不明显的大臣在镇着。
而一旦这一批重臣倒下去,再上位的那些大臣,无不是党派痕迹明显的人物。
这些人的精力会逐渐从朝廷大事上转移到党派争斗上,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朱常洛不怕有人跟他呛声,政治观念上出现分歧很正常,没有人是天生不会犯错了,只要初衷是为了国家利益着想,他都能忍受。
但是像那些只为了朝廷斗争,而罔顾国家利益的人,就绝对是必须要严惩的。
只是可悲的是,前者在朝臣当中的比例已经越来越少,而现在,还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殿下,元辅大人在外求见!”
就在朱常洛头疼的紧的时候,外间却是有小内侍推门而入,恭敬的禀报道。
“请进来吧!”
叹了口气,朱常洛开口道。
他就知道,老大人不会放心就拿这么一本奏疏说服朱常洛的,他一定会亲自来一趟。
如果这一次两人谈不拢的话,怕是真的就要出现一些他也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被嘴炮了()
乾清宫。
随着小内侍再度出门,不过片刻,一身绯袍的王锡爵就进殿而来。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元辅平身吧!”
朱常洛收起方才的烦恼之色,脸色温和。
赐座之后,王锡爵一开口,却是让朱常洛再度微微意外。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已经同内阁的诸位同僚商议过,如今大行皇帝去世十日有余,当着手准备扶灵下葬,筹备殿下登基大典了!”
朱常洛一愣,旋即便是一阵苦笑。
这就是老首辅想出来的方法吗?还真是……实用!
王锡爵没有多言关于张居正的事情,但是这副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殿下,您现在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何必执着于这么一件和整个朝廷作对的事情呢?
朱常洛亟待要办的事情有很多,毫无疑问,首当其冲的就是登基大典。
虽然如今朱常洛已经入主乾清宫,理论上来说并没有人能够和他争抢皇位,但是他毕竟还不是皇帝。
这就是他行事需要处处小心谨慎的原因所在,名正方能言顺!
所以登基大典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而朱常洛要做的事情绝不单单是登基这么简单,和众多的皇帝一样,朱常洛登基之后,首要面临的就是稳固自己统治根基的问题。
这个问题包含方方面面,例如他如今还在守灵的那几个弟弟的安置,例如提拔和重用自己的心腹,逐渐掌握朝廷的实权,再例如收拾大行皇帝留下的一副烂摊子……
论重要程度,哪一项都比执着于一个张居正要重要的多。
其实就如同朱常洛片刻之前想不明白王锡爵为什么要反对为张居正翻案一样,这位老首辅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精明强干的太子殿下,这次竟然会放下如此不智,非要在这个时候在朝廷掀起这么敏感的话题。
“此事交由礼部拟定便是!诸般典制仪程早有前例,令钦天监择一吉日,呈上来便是!今日元辅来见本宫,恐怕不是为了问登基大典吧?”
叹了口气,朱常洛缓缓开口道。
既然王锡爵不愿意主动挑起这个话头,那便由他来说好了。
“元辅有关张公的奏疏,本宫已经仔细看过,此刻四下无人,本宫便不与元辅虚言,元辅此疏,评价有失公允!”
有失公允吗?
王锡爵愣了愣,脸上同样泛起一丝苦笑。
当然有失公允,这一点他心里清楚,虽说功不抵罪,但是张居正的功劳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朝臣的标准,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他的新政的话,恐怕就没有如今的大明。
如果说于谦是力挽狂澜,拯救国家于危难当中的话,张居正所做的就是在为大明续命,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兴衰,如此功绩,已非是区区的一点私德有缺可以影响的了。
至于说他的那一条条罪名,王锡爵同样身为首辅,又岂会不知张居正当时的处境,其实并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改革必然要流血牺牲,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平心而论,张居正所做的已经十分收敛了,不然的话也不会爆发那场轰轰烈烈的夺情之变。
这么多年以来,朝廷对他的身后之名的确有失公允!要正名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问题就在于,朝野之上,向来不求公允,只谈利弊……
“殿下,恕老臣直言,张公的功绩再高,也不过是故去之人,张公一生为国,对身后之名其实看的很淡,若是因此而令朝局不稳,恐非张公所愿!”
王锡爵上前两步,拱手道。
他是张居正时代走过来的人,和张居正也有过交情,打心底里说,他其实一直很佩服张居正,佩服他的勇气,也佩服他的坦然。
事实上,从一开始,张居正就预料到了他的结局。
到了他那种地步,其实想要像寻常官吏一样卸任归去已经不可能了,他的命运早在他走上改革之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在王锡爵看来,对张居正的评价是否公允,着实不是一件需要看重的事情。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拐弯抹角,元辅对张公之改革,有何看法?”
眼瞧着王锡爵迟迟不肯进入正题,朱常洛也是一阵无奈,索性挑开了说。
王锡爵说的他自然都明白,他固然不愿意让忠臣蒙冤,但是说到要为了心中所谓的公平而去得罪整个朝臣,显然不是理智的行为,稍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朱常洛所求的,并非是单纯的为张居正翻案,他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张居正的改革。
“急功近利,一时之策!”
王锡爵毫不客气的点评道。
“殿下明鉴,关于张公之改革,老臣心中实十分佩服,然张公之手段却令老臣难以苟同,我朝之大弊,一在吏治,二在经济!此二者为国家之核心,然近些年来,我朝税银越发减少,各地灾害频发,经济一道自是须得改革,张公也是着眼于此处,然老臣以为,经济之弊实为吏治之弊,若能肃清吏治,方能自根本而治经济!”
这是一次难得的阐述自己政治主张的机会,王锡爵也就放开了话头,沉吟片刻道。
“这是当初老臣和张公最大的分歧之处,吏治不清,张公的改革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洪武初年,吏治清明,故我朝国力日益鼎盛,而宪宗皇帝之后,官场风气日益败坏,朝廷制度被官僚把持,大肆收敛银两,方导致国库空虚,经济损耗!故而吏治若不清明,即便张公能改经济之制,亦不过治标之策尔!”
朱常洛一愣,陷入了一阵沉思。
不得不说,老首辅说的有道理……
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是朱常洛却想起后世流传的一句话来,没有最好的制度,只有能够彻底执行制度的人。
制度不分优劣,一套完善的制度,完全足以支撑国家正常运转下去。
但是问题就在于,无论再完善,再合适的制度,都是需要人来执行的,而需要人来执行,就会存在漏洞,一旦把持制度的官僚体系腐化,制度再好,这个国家也不会避免的会衰落下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不得不说,能够做到内阁首辅的人物都是政治强人。
在政治上,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分出对错来的,就如同现在王锡爵竭力阐述的一样,他和张居正都是秉持改革的观念,但是两个人的分歧却很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各有道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居正的改革并不是尽善尽美的,他的改革主要集中在经济方面,而为了推行经济上的改革,他实际上是牺牲了其他方面的利益。
比如朝廷在边境上的利益,茶马盐铁等重要的战略物资,都和鞑靼展开了交易。
再比如在吏治上的严酷!
张居正的恶名有一大半都是因为他对待政敌的狠辣,但凡和他政见不同的人,到最后都是罢官归去的结果,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有才能,是不是为国为民,张居正都不管,但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他都要铲除掉,以保证他能够高度集权。
而他高度集权的原因,则是只有掌握朝廷大部分的权力的时候,他才能彻底贯彻自己的改革思路。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在此过程当中,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而且有许多清正廉洁,对于朝廷忠心,且有能力的官员只仅仅因为阵营的不同,就惨遭雪藏。
再有便是考成法!
这也是张居正和王锡爵两人之间最大的分歧之处,王锡爵主张的平稳,温和的逐步改革方式。
而张居正搞的是一刀切。
他为各个衙门制定一套僵硬的体系标准,但凡是达不到要求的,一律革职查办。
这样做固然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提高朝政的运转速度,但是长期来看,如此一来,却无疑会令朝臣离心离德,甚至在张居正执政的期间,有些官员因为难以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