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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的不错,老夫在廷议上,的确指责沈鲤罔顾朝局,空谈误国,词锋不甚客气!而后又在钦差人选上,和朱赓争执不休,让人平白看了笑话,若我没料错的话,陛下此刻心中定是震怒之极。”
“这……这……李兄,你……”
眼见李廷机如此轻描淡写的将事情认下,叶向高一脸惊愕,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叶向高无力的垂下胳膊,叹了口气道。
“李兄你这又是何必,如今的内阁当中,诸多阁臣已是垂垂老矣,李兄只需耐心等待,便可顺势而上,如今逆势而为,惹得举朝不悦,天子震怒,又是何苦来哉!”
是的,叶向高很不理解,不理解李廷机的急功近利,如今的内阁当中,沈朱二人都已经越过七十高龄,要不了几年就会面临致仕。
李廷机身为帝党的领袖人物,天子的老师,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等到他们致仕之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进位,既省心又省力,何苦现在就急匆匆的和二人对立起来,惹得舆论哗然!
“自然是为了陛下!”
李廷机轻轻舒了口气,神色之间多了几分复杂。
“进卿啊,你我当初被放置金陵,形同流放,若非陛下慧眼识英,将我二人尊为老师,我等岂有今日之锦绣前程?”
叶向高一愣,亦是颇为感叹。
不错,他当初虽然和李廷机同在南京国子监,但是他比李廷机要年轻的多,所以感受并没有这么深,一个本来前途无量的翰林清流,无端端被扔到了南京国子监,虽然官职仍旧是清流,但是和随侍御前的编修经筵讲官等等,却是差了不知多少筹。
更别提这南京国子监压根没什么实权,跟其余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入掌一部侍郎的根本没法比。
仕途之上,一步慢步步慢,李廷机三十八岁中进士,已经不算是年轻的了,在翰林院中呆了四年,在京师国子监呆了四年,又在南京国子监呆了四年,已经五十岁了,国朝惯例若是五十五岁之前还不能进入部院转迁的话,怕是此生无望内阁。
但是当时的情况,叶向高和他同在南京国子监又岂会不知?南京吏部的黄帖都已经印好,他李廷机的评语是中上,也就是说,不得升迁,只能继续苦熬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若不是进了王府成了当今陛下的老师,哪能进入仕途的快车道。
要知道,他从国子监祭酒,一跃成为礼部尚书,然后呆了不到半年的功夫,就被先帝中旨入阁,这是大明朝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已经不是越级拔擢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违背铨选的原则。
但是只因为他李廷机是王府旧臣,太子殿下的授业恩师,所以皇家才能以此来酬谢,让他补上了过去蹉跎的这须臾数年,成为内阁当中最年轻的阁臣,此生甚至有望,不,应该说只要李廷机不犯什么天怒人怨的大错,成为首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当时还是寿王殿下的当今陛下的一次拜访。
现在想来,当初的那一场面谈情状尚且历历在目,但是如今,因为那一次看似不甚正式的拜访,已然改变了他们一生的轨迹……
第六百六十五章:裹挟()
往事如烟,匆匆而过,如今的李廷机,已然是堂堂的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内阁当中最年轻的辅臣,而叶向高也在六部当中权力最重的吏部担任侍郎,只要熬满一届考功之时,便能顺利成章的进入六部七卿的行列,成为一方大佬,和当年门庭冷落,无人问津的境况相差何其大也……
感叹了一番,叶向高的目光却是变得越发凌厉起来,望着李廷机久久不言。
对于李廷机来说,天子恩重,对于叶向高来说也同样是如此,所以他才更加生气,气李廷机的不识大体,今日若是他不能拿出个解释来,说不得这多年的交情,也就到头了。
“进卿可知,当初陛下与我等相见之前,曾下策论考校于老夫,题为论国事国策……”
李廷机自然知道这位老友的脾气,缓缓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叶向高竖起耳朵,默默听着,今上当初龙潜之时,曾获先帝恩准,自择王师,这一点他知道,当初今上曾经出题考校候选者的学问,他也有所耳闻。
但是具体的经过,他却是不清楚的,毕竟以当初他的年资稍浅,并没有被列入候选,后来之所以被收入王府,也是阴差阳错而已。
不过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一眼就瞧得出来,今上当初的这道题目,看似简简单单,朴实无华,但越是这样的题目,越难以出彩,也越能够考校一个人对于国势朝政的把握能力。
“李兄当时如何作答?”
叶向高开口问道,据他所知,当初被南京礼部列为候选的人共有四位,但是被今上登门延请的,就只有李廷机一人,所以这问题,必然是出在策论之上了。
“国之积弊,在朝党争,在农无地,在商贾横行……农者,国之本也,然亦有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之论,昔者禹皇治水,谓堵不如疏,故农虽为本,商亦不可废……文臣为国之肱骨,上安君王下抚黎庶,以政事为本方为本分,然今日之朝堂,各党并起,攻讦难算,以此为乐,荒废政事,尔辈皆以官位为心,鲜有为国为民者……”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李廷机却丝毫都没有迟滞,洋洋洒洒上千言的策论,张口即出,可见其心中对此策论的烙印之深。
“故既论国事,当先平朝局,定党争,以法约束商贾,使其不与民争地,而重商税,轻徭薄赋以安农本,方为治国之策。”
“好!”
叶向高亦是此道中人,听着李廷机缓缓诵出的策论,忍不住拍案叫绝。
“先平朝局,再定商贾,轻徭薄赋以安农本!尔张兄胸怀韬略,心有乾坤,实乃国之干臣也,不过既是如此,李兄今日在廷议上是……”
热血沸腾过后,叶向高还是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篇策论大气磅礴,直指朝廷的诸般问题,叶向高可以想见,若是按照此策论的预想来走,大明必将重现中兴之势,但是这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反而让他心中更是看不懂李廷机的做法,既然他心怀如此大志,又岂会如此贪恋权位,急于攻讦阁臣。
“进卿还不看不透吗?如今朝中,党争愈烈,众党相互攻讦,延误国事,若党争不除,则无论何政策都难以推行得当,而朝中诸党,尤以浙党一家独大,所以要定党争,必先除浙党!”
李廷机双眉一竖,斩钉截铁道。
叶向高微微皱眉,李廷机的话说的不错,如今朝中的局势,的确是浙党一家独大,而毫无疑问的是,浙党的高层人物,便是朱赓和沈鲤两位阁臣。
可以说,若是能够扳倒他们,浙党的势力必然会遭到严重的打击,一念至此,叶向高的神色稍缓。
“这么说,李兄是为了打击浙党,所以才在廷议上处处与沈朱二人为难?但是李兄当知,浙党人多势众,根基深厚,并非一时一日可以尽除,现如今李兄如此咄咄逼人,只会令世人以为李兄贪恋权位,急于铲除沈朱二人上位,更是让今上心生不悦,如此未免太过得不偿失啊!”
听过李廷机的一番解释,叶向高心中的疑惑纾解了几分,不过口气依旧闷闷不乐,责怪之意甚为浓厚。
倒是李廷机依旧平静,缓缓开口,语气亦带上了一分严厉。
“进卿此话差矣,吾辈既受皇恩,当竭力报之,如何能惜己身而忘大义,浙党固然势大,可正因如此,老夫才不能放任彼辈继续猖狂,此番廷议之上,老夫虽然失利,但已然表明了态度,只要吾等竭力与浙党相争,合潜邸众臣之力,定能重挫浙党,令朝堂为之一清!”
叶向高默然,他已经听出了李廷机心中的坚定决心,也明白了他在廷议之上尖锐态度的来源,甚至于,他隐隐约约看出了一丝让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
不过想起李廷机的固执性格,叶向高又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良久,叶向高开口,声音嘶哑而低沉。
“李兄可知,你如此是在兵行险着,今上并非先帝那般人物,非是臣下能以势相胁之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局!”
要知道,李廷机并不单单是他一个人,他既是当今天子的帝师,便天然是潜邸之臣的领袖人物,这一点无人可以动摇,不夸张的说,他的身上绑缚了整个帝党的命运。
如今他拉开架势要和浙党死磕,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帝党,别的不说,若是李廷机真的因为今日廷议之事被浙党报复,帝党中人真的能够坐视不理吗?当然不能,就拿叶向高来说,一旦李廷机被针对,他是肯定要出手相援的,朝堂之上,最重人脉关系,若是同党同派都置之不理,压根就无法在朝堂士林当中立足,而斗争一旦挑起,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战局,直至不死不休!
但是问题就在于,李廷机真的能够代表,或者说掌控帝党吗?他不能!
他是帝党的代表人,但是他不是帝党的决策人,他无权决定帝党要做什么,能够决定这一点的人,唯有今上一人而已。
李廷机此举,必会招致今上的忌恨,而且更重要的是,如叶向高所说,今上的性格看似温和,实则外柔内刚,不会受人胁迫。
但是李廷机此举,无疑是将整个帝党架上了战车,强行推上战场!
而帝党中人,皆是天子心腹之臣,若是他们和浙党斗了起来,皇帝又岂能坐视不理?
说的严重些,李廷机如此做,形同逼宫!又何止是兵行险着那么简单……
第六百六十六章: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叶向高怒气冲冲的从李府进去,又愁容满面的从李府出来,看的李府的老仆一阵莫名其妙,不过幸好的是,自家老爷总算是从书房里出来了,这总是件好事……
“回府!”
踏上来时的软轿,叶向高望着依旧灯火通明的李府,深深的叹了口气,放下轿帘,面色已经变得波澜不惊,声音也恢复了平淡,只是眼神当中的一抹惋惜和遗憾,却是无人能够瞧见。
他终究是没能劝服李廷机,这个老友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叶向高也没有法子,只能愿他好自为之了……
叶府。
和李府不同的是,叶向高虽然官阶不如李廷机,但是宅院却堂皇的多,七间九架的大宅院,朱漆彩绘,高大的府门显得无比富贵。
这套宅院是叶向高升迁吏部侍郎之后购置的,他和李廷机不同,李廷机从头到尾担任的都是清贵之极的词林华选,并未有吏部侍郎这样的实权官职,自然家财不丰。
乘着软轿进了府门,叶向高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听得下人禀了几句,立刻直奔正堂而去。
而此刻的叶府大堂当中,两位老者相对而坐,言谈甚欢。
“陈公公深夜前来,老夫有失远迎!”
叶向高跨进大堂,疾走两步,拱手为礼。
“无妨,咱家也是刚到没多久,不瞒叶先生,咱家是奉了陛下诏谕,前来询问叶先生和李阁老谈话的结果,请李先生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告知咱家,咱家也好回宫复命!”
陈矩倒是依旧一副温和的样子,淡淡的回了个礼,客气的说道。
不过叶向高却敏感的感觉到,陈矩的话语中,原原本本四个字微微加重了银两,口气当中也不似寻常那般亲近,反而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味道。
当下心中一沉,向着一旁的另一位老者望去,却见后者面色凝重,轻轻的摇了摇头,叶向高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沉吟片刻方才说道。
“陈公公可否稍候,待老夫将事情过程写成奏疏,再呈送陛下如何?”
“不必了,陛下那等的着急,奏疏叶先生就回头再补吧,您只需要将和李先生对答的内容全部告诉咱家便是,咱家虽老迈,可还记得住……”
陈矩却是轻轻摆了摆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叶向高的提议。
叶向高心头不详的预感愈甚,这话的意思就是,连任何修饰的不需要,皇帝要知道对话最原始的全部内容吗?
当下叶向高也顾不得朝堂规矩,蓦地开口问道。
“陈公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眼瞧着叶向高如此沉稳的人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陈矩不由得微微有些犹豫,沉吟片刻还是道。
“叶先生听咱家一句劝,此事陛下重视的很,不然的话也不会深夜遣咱家前来,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勿要对陛下有任何的隐瞒。”
顿了顿,陈矩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