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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扣住这个大前提,才能正确的揣度天子的心思,李廷机所做的事情,就是危及到了朝局和社稷,所以才被今上毫不留情的打击了。
想清楚这一点,韩爌便渐渐明白了自己以后在今上身边的行事准则,很简单,只要一切以国事为重,秉持公心,纵然对天子稍有冒犯,以天子的性格,也不会太过苛责。
相反的是,如果行事之间只为一己私利,而导致大局失衡,影响到朝廷社稷的稳定,就算是关系再亲近的臣子,天子也必定会痛下杀手。
所以韩爌当机立断,将这件差事坚定的推了出去。
无他,如果抛却个人层面的因素,他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韩爌对自己的能力是有自信的,但是他是自信不是自大,能力的确很重要,但是经验的确重要。
苏州府税赋重地,地方关系必然错综复杂,这次的差事的确是大功,但是同时难度也很大,若是没有经历过地方庶务的历练,必然会处处受挫。
韩爌自问,他若是到苏州府去办这件差事,只有五成的把握成功办妥,而且耗时不会短。
但是很明显的是,当今要的是快刀斩乱麻!
他要用苏州府来证明税赋改制的必要性,这件差事只能成不能败。
而汪应蛟此人韩爌了解的很,由他来主持钦差之事,成功率至少能够提高三成,而韩爌还年轻的很,未来的有的是机会,不必在急于一时。
以他如今的身份,哪怕是按部就班的转迁,也至少能够成为六部七卿之一,何必如此急功近利。
所以韩爌才大着胆子,拒绝了皇帝,转而举荐了汪应蛟。
“启禀陛下,汪应蛟大人南直隶徽州府人氏,万历二年进士,曾历任南京兵部主事,山东右布政使,山西按察使……”
虽则心中笃定,但是韩爌也知道,天子为了替他争取钦差的差事费了不少心思。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别说皇帝是一番好意,想要替他铺平升迁之路,就算是皇帝一纸诏命要他辞官归隐,那也是隆恩浩荡。
更别提皇帝明显是想要提拔他,韩爌这种行为,说的好听了叫犯言直谏,但是说的不好听了叫给脸不要脸。
或许皇帝时候能够体察他的用意,但是当面拒绝皇帝的好意,毫无疑问是驳了皇帝的面子,万一自己方才的一番猜测都是错的话,那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所以韩爌方才说话的时候,着实是担心了大半晌,此刻见得皇帝的脸色略略好看了几分,连忙对着一旁的王锡爵递了个感谢的眼色。
若是没有这位老首辅的帮忙,说不定今天自己真的就要玩完了。
与此同时,韩爌也紧着开口,卖力的介绍起这位汪应蛟大人。
“万历二十年七月,我大明与倭国与朝鲜交战,汪大人时任山东右布政使,于七日之内,筹备军银二十五万两,输送前线,而所辖境内物价平稳,民生如常,朝鲜事宁,汪大人巡抚保定,岁遇旱蝗二灾,民岁入不丰,汪大人下令从诸地调粮赈灾,减免税赋,令平安度过灾年,曾受朝廷嘉奖,又以右佥都御使巡抚天津,汪大人广兴水利,开垦民田,令朝廷造册民田增多五千余亩,桩桩件件,均可看出,汪大人久历地方,体察民情,对于地方庶务熟稔无比,又兼熟悉民政税赋,故而臣斗胆,以为汪大人若出任钦差,必可钳制地方,顺利推行税赋改制!”
似乎是生怕朱常洛听不明白,韩爌介绍的时候格外详细,倒是叫朱常洛一阵哭笑不得。
他承认,韩爌当时开口拒绝的时候,他的确是生气的很,自己辛辛苦苦的布置了这么久,就是为他让他能够尽快扛起帝党的大梁,谁知道这小子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举荐别人。
但是经过王锡爵的一番劝说,朱常洛冷静下来,也明白过来,先前是自己太着急了,急于要帮帝党稳住脚跟,以至于忽略了韩爌是否合适这趟钦差的差事。
而韩爌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这等大功的诱惑之下,尚能保持本心,不为外物所惑,为大局考虑,这一点上,李廷机可是远远不及。
一念至此,朱常洛也开始重新在心中考量起这趟钦差的人选问题……
第六百八十三章:不见兔子不撒鹰()
沉吟片刻,朱常洛转头朝着王锡爵开口道。
“元辅以为,汪应蛟是否合适?”
“回陛下,汪应蛟乃老臣同乡,照理老臣不该多说,不过方才韩谕德所言,老臣却是甚为赞同,此次苏州府的差事繁复杂乱,须得有地方经验的风宪科道官前去方可,而纵观汪应蛟的履历,其人的确在税赋一道上颇有见地,可以列为吏部的候选人之一!”
王锡爵倒是平静的很,客观的品评了一番,最终也只是将汪应蛟定为了候选人之一。
不过韩爌却知道,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事实上,当天子问出这句话的的时候,就代表着天子已经认可了汪应蛟,只是缺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
而老首辅的话也说的很有技巧,看似只是简单的品评,但是最后的一句话才是重点。
列为吏部的候选人之一,怎么列?
像这样重要的朝务,想要任职的话,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还需要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开口举荐。
就如裴应章,郭惟贤等人,皆是被阁部大臣举荐,而韩爌这边虽然稍差,但是举荐的人也是兼管翰林院的方从哲,论清流士林当中的地位,不比沈朱二人要差。
更何况若非韩爌有心要推掉这趟差事的话,原本他的举荐人,应当是御座上的皇帝陛下的!
所以说汪应蛟要列席候选人,也必然要有一个足够拿得出手的人物来举荐,韩爌肯定是不行的,为了等这趟差事,天子一直压着他的官职,至今还是一个左谕德,未曾正式进入朝堂当中。
而天子本人自然是不能出面的,若是韩爌要上的话,天子出头还有个理由,但是汪应蛟并无派系,天子也不好太过偏袒他。
不过不要紧,在场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有他的举荐,至少能够让汪应蛟成功的几率加上三成。
这个人就是当朝首辅王锡爵!
而老首辅的这句话,无疑是在说,他会亲自举荐汪应蛟出任钦差!
“嗯,既然如此,王安,传旨内阁,召天津巡抚汪应蛟回京述职,朕要亲自见见他,另外,你往吏部跑一趟,告诉孙尚书,就说元辅举荐汪应蛟出任钦差,统辖苏州府税赋之事!”
见得王锡爵的反应,朱常洛沉吟片刻,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遵旨!”
王安拱了拱手,领了旨意便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而一旁的王锡爵和韩爌却皆是脸色一变,王锡爵是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而韩爌则是微微泛起喜色。
如果说汪应蛟原本的把握只有五成的话,那么有了这道旨意,至少能够变成七成。
要知道,这次的差事早已经被浙党盯上了,唯一能和浙党相争的唯有帝党,原因就在于浙党人多势众,唯有有皇帝支持的帝党能够抗衡。
而内阁当中,王锡爵固然强势,但是内阁也要顾及朝堂舆论,汪应蛟本人的缺点在于他本人并没有派系色彩,这在朱常洛眼中是好事,但是同时也代表着,汪应蛟在朝臣当中不会得到大规模的支持,这是他的短板。
这一点就算是王锡爵都没有办法,他虽然贵为首辅,但是平素并不拉帮结派,在这一点上却是比不上浙党的。
但是朱常洛的这两道旨意,就明摆着是在告诉朝臣,圣意所向!
虽然碍于前一道旨意,皇帝不方便直接指定钦差的人选,但是这不妨碍皇帝释放出自己的意思,他肯将指定钦差的权力让给内阁,已经是给了浙党面子了,要是再得寸进尺,觉得这趟差事就是他们囊中之物了,未免太过分。
所以朱常洛可以毫不掩饰的替韩爌争取这次差事,自然也可以将这份圣意,放在汪应蛟的身上。
唯一的问题就是,汪应蛟本身并无派系,朱常洛不方便像扶持韩爌一样明目张胆。
但是这个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聪明人,不明着来,暗着来也是一样的,如果今天要推选的人是韩爌的话,就简单的多,朱常洛只需要将今天君臣奏对的消息散出去就够了,有心人自然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他原本也是这么安排的,但是现在人选既然变成了汪应蛟,就得变一变策略了。
这两道旨意,一道是召汪应蛟进京,一道是替王锡爵传话,举荐汪应蛟入候选人名单,稍微有点心思的人都能看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后一道旨意,同时表达了两个意思,第一,汪应蛟是首辅大人举荐的,第二,汪应蛟是圣心默认的,不然的话何必劳烦宫里的人传话。
如此一来,至少在朝堂之上,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跳出来质疑汪应蛟,而内阁当中,有老首辅坐镇,应当说把握也不小。
这些缘由,在场的两位自然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反应却截然不同,韩爌面露喜色,王锡爵则是神色古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方才元辅有言,汪应蛟和元辅乃是同乡,既是如此,他的能力朕自然是相信的,不过苏州府的情况错综复杂,又是税赋重地,即便改制成功,也须得有人保持下去,朕没记错的话,如今的苏州知府再过几个月就到任了,不知这下一任的苏州知府,元辅心中可有人选?”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朱常洛就一脸恳切的开口说道。
顿时让王锡爵脸色一抽,这位天子还真是不愿意吃亏的性子,什么叫汪应蛟是他的同乡,所以才信任他的能力?
这汪应蛟可是韩爌举荐的好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苏州知府才到任两年,要论任期,还有满满的一年,这过几个月就到任是什么意思?
心中默默腹诽,但是对于天子的意思,王锡爵却是心知肚明,其实也简单,原本天子给韩爌安排的差事是往苏州钦差税赋钱粮,但是如今换成了汪应蛟,那韩爌总要有个安置的地方,不然的话,天子登基这么久,韩爌却一直是个左谕德的话,未免太不合适了。
而很明显的是,天子如今又盯上了苏州知府的位置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被贬的韩爌()
韩爌在宫中奏对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不过区区半个时辰而已,但是等到他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即便是有随侍身边天子多年的资历,亦是忍不住被冷汗湿透了后背。
殿中的一番奏对,看似轻松,但是韩爌却知道自己只差一点就面临被天子厌弃的结局了,跟随天子数年,他心里清楚,天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而这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打乱自己的安排。
平心而论,韩爌虽然是摸着天子更深层次的性格才做出的决定,但是在他说出口的时候,他能够感觉的到,天子心中的怒意是实实在在的。
若非是有元辅大人出面转圜,递了个体面的台阶,自己或许就被天子发配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虽说最后天子或许能醒悟过来,但是醒悟过来又怎样?
天子是君,君是不会错的,要错也是臣子的错!
到时候木已成舟,即便天子心中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会顺水推舟继续将自己扔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历练,当然,或许天子以后还会再提拔他,但是别忘了,围绕在天子周围的人,个个都是他的竞争对手,这些人可不会放任他东山再起。
韩爌的确是有自信,但是没有自信到天子身边非他不可,江山代有人才出,或许过些日子,天子身边就会有新的人接替他。
即便是天子一直念着他,最后将他调回来,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在仕途上他已经远远落后于人了。
所幸的是,韩爌安安稳稳的度过了这一劫。
危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经此一役,韩爌似乎找到了日后在朝堂之上的生存规律,虽然只是一丝明悟,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今天的奏对将成为他以后数十年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根基所在,大浪淘沙,无数曾经和他并肩而立的同僚都纷纷黯然隐退,唯有他一步一步的踏上了人臣之极,成就了一段君臣佳话……
乾清宫中。
目送着韩爌走出了殿门,老首辅方才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陛下真的打算让韩谕德去苏州府吗?如此一来,他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人老成精如他,自然瞧得出来,皇帝虽然生气韩爌拒绝他的安排,但是却不会因此而责怪他,当今最大的优点就是谋定而后动,极少在盛怒之时做下任何决定,这也是王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