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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显然是觉得,天子的这份诏书和他脱不了干系,毕竟一直以来,他都致力于肃清吏治。
揉了揉额头,老首辅心中亦是一阵感叹,这位新天子对时机的把握果真是炉火纯青,一点不起眼的小事都能借题发挥。
他的确打算肃整吏治,可是却没想到,天子动手的这般果决,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可有的忙了。
摇了摇头,王锡爵提起笔,命中书舍人取出一份龙纹黄绢,挥毫泼墨,片刻之间,一份豪气万千,词锋严厉的旨意便在他手中缓缓成型,然后从身旁的桌案上拿出一枚银印,重重的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印记,然后交给一旁的中书舍人,道。
“送交司礼监用印,然后即刻下发六科,不得延误!”
这便是圣旨的正式流程,由天子下诏,送达内阁,然后内阁拟旨,送交司礼监用上天子宝印,随后下发六科复核,再由六科下达到各衙门,如果是下达给某个人的圣旨,六科则是会转交行人司前往宣诏。
而这个过程当中,每经过一个部门,都要用上部门专属的印章,写清经办人的名字,才算是合理合法的圣旨。
一份完全遵照流程的圣旨上不仅应该有天子的宝印,更应该有内阁的印信,司礼监的印信,再加上六科的印信,这四者缺一不可。
沈鲤和朱赓在旁看着,叹了口气,也上前在黄绢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们已经可以想见,这份诏书签发之后,将会在朝局引起多么大的震动……
第六百九十八章:辞官吧()
内阁动起来之后,天子的这道诏旨自然很快就到达了六科,六科按制复核之后,便直接送到了京城诸衙门,由于天子诏书当中申斥的是百官群臣,所以京城的大小衙门,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傍晚之前接到了这份言辞严厉的诏旨。
这份被后世称之为壬寅清吏诏的圣旨在下达的当天,便引得京师一片云动,有些资历的朝臣皆是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京城上下顿时笼罩起了紧张的气氛。
庞大的官僚集团因为这份诏书纷纷动了起来,京城当中到处可见代表官员身份的青衣小轿,大多步履匆匆,四处寻找着同年故旧打探消息,倒是让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压力骤然增加,不得不紧急从顺天府调集人手才算没有闹出乱子来。
夜,李府。
这已经是叶向高这些日子以来第三次拜访李府了,每次所怀的心情都不尽相同,和上一次被横眉冷对不同,虽然李家的老仆这一次仍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是礼节上总算周到了许多,想来是受了主人家的吩咐。
当然,叶向高也无暇顾及这些小处,在李府家仆的指引下,大步到了李府书房,却见李廷机好整以暇的坐在书房中,面前的桌案上正摆着一份公文样的物事,其上的内容赫然便是今天新鲜出炉的诏书。
“李兄都知道了?”
两人已经是老朋友了,也就省去了诸多繁冗礼节,叶向高大步走进书房,直奔主题,开口问道。
“看来陛下那边应该已经心中有底了,想必老夫的去处,也该定下了吧!”
李廷机倒是镇定,端起一旁的茶壶,为叶向高添上一杯茶水,轻声问道。
“这……刚刚得到的消息,天子似乎是想要将李兄调往南京吏部……”
叶向高微微一愣,神色之间却是有几分黯然,道。
从来只有六部往内阁转调的,一旦入阁,基本上也就宣告着没了退路,除非在内阁当中继续前进,不然的话无论是往国朝的哪个部门转调,都算是贬谪。
而且阁臣的贬谪和其他朝臣不同,其他的朝臣遭了贬谪,还有希望重新升迁回来,但是阁臣一旦转调他部,基本上也就宣告着政治生命的终结……
“南京吏部?想到了!不过这恐怕不是天子的意思,是方中涵的主意吧?”
李廷机面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眼中却是森寒一片。
见此状况,叶向高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往日的和煦景象从此之后再也见不着了,这个消息是他从宫里得知的,与此同时,他也同样知道,出这个主意的,的确是方从哲……
“李兄,现在不是操心这些的时候,若是真的被调往南京,便万事皆休矣!为今之计,李兄当尽快递上辞呈,抽身而去,如今已然为陛下引下了大部分的目光,陛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单凭这一点,也定会允准辞官归乡的!”
摇了摇头,叶向高决定不掺和李廷机和方从哲之间的恩怨,言辞恳切的说道。
或许在不懂行的人眼里,叶向高是在害李廷机,反倒是方从哲在帮李廷机,转调到南京好歹还有一个尚书衔,但是辞官岂不是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但是话不是这么论的,事实上,叶向高才是真正向着李廷机的,国朝的惯例,阁臣转迁到阁部,基本上都是转迁到南京六部,说的通俗些,就是养老去了。
基本上这样的人,要么是在政治斗争当中失败了,要么就是年龄到线退位让贤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只要转调到南京六部,就基本上宣告着不会再转调回来了,没有这样的规矩,即便是李廷机,也难以违背这样的惯例。
很简单的道理,即便是担着一个虚名没有实权,也终究是在官场当中的,只要在官场当中,就要遵守官场当中的规矩。
但是辞官归乡却不同,无论是因故被罢官,还是自己辞官归乡,都算是脱离了官场。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国朝的规矩,官场的事情在官场解决,不得迁怒株连,一个人脱离了官场就和江湖上的金盆洗手差不多,官场当中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即便是有仇家,也不能用官场上的手段继续追究。
这是为了保护所有官员致仕之后的生活而衍生的潜规则,违背的人会受到整个官僚集团的排斥,正适合像李廷机现在满朝皆敌的状况,只要他上疏致仕,天子批准的话,按照规矩,就不会再继续受到攻讦,可以顺顺利利的解除现在的困局。
而第二个好处,叫做起复!
国朝有一个很神奇的规矩,叫做起复,意思是曾经做官的人因故,主要是守制而归乡之后,守制期满或者朝廷需要可以将其召回起复,起复的官阶基本上和原本的官职相同,这也是大明朝言官科道猖獗无比的原因所在,罢官之后可以起复,不过在乡间呆了数年,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官位,而且赚了名声,何乐而不为。
不过一般来说,起复比较随意,算是铨选的一个特殊补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子的心意,要是有真的不长眼的将天子得罪死了,也甭想着起复了,没有天子点头,就安心做个富家翁吧。
事实上,上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叶向高就曾经向李廷机提出这个建议,但是当时被他否决了,因为那个时候,天子尚且需要李廷机来当靶子,吸引出某些人的行迹。
但是现在情况大不相同,天子既然已经下诏整饬吏治,说明天子已经查清了朝野上下的势力分布,而这个时候李廷机的作用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当然,或许因为东林之事,天子心中对于李廷机还有芥蒂,但是李廷机这么久窝在府中替天子吸引火力,算是立下了一功,应当说,没有李廷机的刻意配合的话,天子的计划不会实施的这么顺利。
以叶向高对天子的了解,想必天子此刻对于李廷机的处置也在犹豫不决,一方面不喜他勾结东林,另一方面又看到了他的这番功劳。
只要这个时候李廷机递上辞呈,天子念及他往日的功劳,有很大的可能会顺手准了。
等过些时日,风波邸定,叶向高再想法子在天子面前美言,寻个机会让李廷机起复也并非没有机会。
不过让叶向高没有想到的是,李廷机听了他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第六百九十九章:绝地方能逢生()
叶向高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李廷机。
如果说几日之前,他还有拒绝自己的理由的话,那么现在,他又是为何依旧如此固执呢?
要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天子心中有意宽宥李廷机,也总要顾及朝臣的情绪,无论如何,李廷机是难以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
方从哲之所以想要将李廷机调往南京吏部,也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对于朝臣来说,这件事情终须有个结果。
与其到南京吏部去养老,从此告别仕途,分明现在就致仕而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李廷机依旧会拒绝自己呢?
叶向高相信,以李廷机的眼光,不会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状况,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
“难道李兄不相信老夫不成?”
眉头一皱,叶向高罕见的露出一丝怒意。
毫无疑问,现今的情况,对于李廷机来说,致仕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致仕之后同样有一个风险,那就是起复的随意性。
通常来说,官员归乡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父母病故而归乡守制,这种情况下,待得守孝期满朝廷便会重新叙用。
但是李廷机的情况不同,他是自己辞官归乡,所以要起复的话,不仅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还需要天子点头,而似他们这等天子近臣,若是离了天子太远的话,保不齐就会被天子忘却。
所以李廷机要起复,就需要一个能够在天子身边的人,时时为他说好话,保住他在天子心中的印象,如此一来,碰上合适的机会的时候,才能被成功起复。
而如今在朝中和天子最为亲近的便是帝党无疑,而帝党当中,方从哲视李廷机为大敌,肯定不会替他说话,韩爌如今即将远赴苏州,更是不可能,算来算去,能够在天子面前帮李廷机转圜的,也只剩下了叶向高。
所以叶向高理所当然的想到,李廷机之所以不愿意致仕而去,是担心自己会在他起复的过程当中从中作梗,一念至此,口气不免带着几分惊怒,险些就要拂袖而去。
“进卿多疑了,老夫岂会怀疑进卿!”
幸亏李廷机反应得快,一把将欲要起身的叶向高重新按回了椅子上,斩钉截铁的道。
不过叶向高却仍旧是气冲冲的,一副李廷机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决不罢休的架势。
“诚然,进卿所言是最稳妥的办法,也是现下最合适的法子,当日老夫拒绝进卿,是因为不得不为之,但是今日拒绝进卿,却是因老夫不愿为之!”
苦笑一声,李廷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霍然起身,开口说道。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李廷机身上先前略带颓废的气势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意,顿时让叶向高一阵恍惚,他突然感觉到,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李廷机,又回来了!
“进卿,老夫且问你,若老夫致仕而去,朝局将会如何变动,老夫留下的这个位置,将会由谁来顶上?”
叶向高摇了摇头,从李廷机一身慑人的气势当中清醒过来,沉吟片刻,道。
“自然是方从哲,虽然这么说李兄可能会不高兴,但是无论如何,吾辈天子潜邸旧臣总要在朝中有个主心骨,天子也不会将李兄在内阁当中的位置交付他人,帝党当中,老夫年资尚浅,韩爌更不必说,唯一有资历接任李兄位置的人,必是方中涵无疑!”
其实这一点即便不说,有心人也能看得出来,天子命方从哲兼管翰林院,其实已经有备选入阁的意味了,可以想见的是,只要李廷机一旦离开,方从哲便会顺势而上,取代李廷机占据阁臣的位置。
“这便是了,不管老夫是致仕而去,还是转调南京,最终得利的都是他方从哲,这算盘未免打的太响了!”
李廷机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顿了顿,话语之间黯淡了几分,继续说道。
“何况如今天子登极,正是改天换日之时,朝局瞬息万变,若是此刻老夫离去,即便是过些年再行起复,那时朝局已定,老夫年迈之下又能有何作为?”
“这……”
叶向高一阵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位老朋友的性格啊,什么都好,但是对于权势太过看重了,或者说,是因为自己太过年轻,所以感受不到他心底的急迫感吗?
李廷机说的很诚恳,叶向高也听得很明白。
如今天子刚刚登基,正是大展宏图,整饬朝局的时候,说的直白一点,天子登基,意味着新一轮的势力划分,这一次的势力划分,将会影响到未来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朝廷架构,可以说,只要今上仍旧在位,就基本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势力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