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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任为将作少监。实际也不去将作监报到,而是仍在军中作为赵孟传的高级幕僚,参赞军务。
接下来是胡隶,升为秉义郎、睦州都监,任浙东义军副将。
袁镛、张镝二人本就有进士功名在身,所以授的是文职,袁镛授淮南西路无为军司户参军,张镝授福建路汀州通判,二人都兼领浙东义军副将。
这其中带地名的官大部分只是遥领而已,像胡隶的睦州都监、袁镛的无为军司户参军、张镝的汀州通判,朝廷都不会要求去实际上任,只不过代表一种地位而已,在带兵勤王的紧要关头,真正重要的是最后那项军职,也即总领义军、正将、副将之类才代表实实在在的权力。
宋代官制复杂,光从名字上很难区分大小,总而言之,他们都升官了。
除了几位主将,军中一批中级军官也被授予三班奉职、三班借职、下班祗应之类的低级武官职位。如昌国军中陈闵、何绍基、褚世尧等营将、都将,原本都只是内部任命的军头,现在也总算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经制之官。诸人新鲜了一阵之后,发现一切也都没什么改变,除了背上个空名,带的兵、做的事都和过去一样,当了官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张镝也不太在意这些,官职不过是个名号,没见朝中那么多高官显宦都跑路了吗,归根结底,手上有实力,能踏踏实实做事才是重要的,他更关心自己苦心拉起的这支义军将会如何安排。
此时大宋左丞相陈宜中受命建都督府于临安,各地勤王军马也都受其节制。他传檄各地,号召勤王,并令多次战败后失去建制的散兵游勇各归本部。淮东军马都归建李庭芝部,淮西归夏贵部,沿江诸处则归属汪立信部,京湖、四川归朱祀孙部,江西归黄万石部,两浙等地的义军和散兵游勇则归张世杰统领。
胡隶和张镝的昌国兵本部,经扩充后也只有两千来人,若只是这么点人马,朝廷也未必重视,或许就与普通的小股义军或归建散兵一样被划入某支部队整编消化了。不论是归汪立信还是归张世杰,结果都是一样的,很可能成为棋子和炮灰。如果那样,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脱离指挥孤军奋斗,要么彻底失去主动权。但张镝却早就设想好了第三种选择,在当初揭了勤王诏书回庆元时就想到了造势,将赵孟传和袁镛拉下了水,集起了八千之众,八千与两千就是两种概念,让朝廷不得不慎重对待,也不会轻易将其兼并整编。加之有赵孟传这样的大臣背书,这支部队的分量就更重了。目前来看,张镝要造的“势”大体已成,勤王大业算是顺利走出了第一步。
但是,大势虽已造成,离张镝的目标却还很远,他需要的是主导这支部队,而不是仅仅融合于这支部队。八千人中,二千昌国兵是嫡系,可以完全掌控。袁镛所属的三千秀才兵与自己联系密切,是可以信任的友军,只要条件合适,就能与昌国兵合二为一。唯一麻烦的是原来的周都监、现在的周副钤辖周进手的下三千人,这些人与自己毫无瓜葛,甚至有些敌意,是名义上的友军,却比敌人更危险,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猪队友”。这三千人是在张镝的预料之外的,偏偏最得赵孟传的信重,赵孟传看着诚朴,实则老谋深算,或许早就为自己留了一手,周进的兵虽然战斗力弱,但为数不少,是保持主帅权威的底牌,有这支人马在手,赵孟传的官职才有权威,才能指挥得动独立领军的胡隶、张镝、袁镛等人。就如一个杠杆,赵孟传的显要地位是那个支点,周进的三千兵是那根长杆,两者的结合所撬动的就是整支部队的兵权。
同样的,张镝如果想要架空赵孟传,掌握整支部队的指挥权,那周进及其手下的三千人就是第一个障碍。现在似乎还不是去除这个障碍最好的时机,哪怕自己掌握了八分之五的实力,对方只有八分之三,但那八分之三还附带了主将的光环,让自己不得不顾虑。
或许需要一场战争,让战争证明自己的实力,让战争做一次洗牌,也让战争提供一次机会,好让自己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第52章 张镝请战 陆秀夫奉旨犒师()
张镝要请战,他就是为了打仗而来。
但领兵到临安三天了,赵孟传忽然没了动静,连军议都没有召开过一次。救急如救火,八千大军为勤王而来,按兵不动徒耗粮饷算什么事。即便未到作战时机,至少也要与众将议出个方略来,下一步如何行动,好让大家有个数。像这样几天里一条军令也没有,甚至主将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躲在何处,哪里像是来救国家危难的!
张镝心里焦急,胡隶也是不耐,便一同去寻赵孟传问个明白。
赵孟传很懂得及时行乐,把浙东义军的指挥中心设在西湖边的一处别院,当胡、张师徒二人到别院求见时,却被告知大帅不在,详问去处,那门子还爱答不理,丢下一句“不知”,令人好不气恼。最后还是胡隶找了一名相熟的小吏问出了赵孟传的去处,原来是乘画舫游湖去了。二人枯等半日,还是不见人回来,只好愤愤而回。
第二日,再去别院,远远就听到了丝竹之声,张镝和胡隶直闯进去,他俩作为义军中的大将,那狗眼看人低的门子也不敢强制去拦,未及禀报,二人已推门进了内院。
总算是找到了人,而且人还不少,赵孟传正在宴客,谢昌元、周进等人都在座,乍见二人闯入,都吃了一惊,不过赵孟传久居人上,颇有处变不惊的气度,他脸上只是快速略过一丝难以觉察的不悦,马上就一脸笑容的招呼起来。
“阿蛮、砺锋,方要遣人去请,你俩来的正好!”“快看座!”
过去,胡隶是赵孟传一手提拔,算得上亲近,因他敢闯敢干,被称为“胡蛮子”,赵孟传后来就称他小名为“阿蛮”,这倒不是奚落,而是亲切的表现。
“相公不必劳烦,我二人只说两句话就走。”张镝行过军礼答道。
赵孟传并不是宰执大臣,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相公”,不过他已授华文阁直学士,成为馆阁重臣,大宋极重馆阁,算得上是宰相的后备人选,“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张镝尊称他为“相公”倒也不为过。
“二位不必多礼,军中无以为乐,恰有宫内送出的御酒,不如同饮几杯!”赵孟传已看出二人来者不善,但仍假意相邀。
“多谢相公好意,但鞑虏未灭,胡某无心饮宴!敢问相公,何日出兵?”胡隶不绕弯子,单刀直入。
“出兵嘛……前日陈相公召见本府,已同意令我军直归陈相麾下,暂驻临安,策应中枢。所以,暂不出兵!”
“暂不出兵?淮东淮西,一日三警,前线军情,急如星火,相公竟说,暂不出兵!”急切之间,张镝也顾不得礼节,说话也有点直接。
赵孟传脸色微变,但仍带着习惯性微笑,说道:“战和大事,陈相公自有安排,何必心急,即来了,先坐下说吧!”
“属下要问的话问完了,告辞!”胡隶和张镝看也不看刚为他们布下的座位,拂袖而去。
“真真跋扈,眼里还有没有尊长!”方迈出一只脚,张镝就听到了席间的周进已在那骂骂咧咧,他权当狗吠,也不计较,与胡隶一同出了别院的门,内院的丝竹管弦之声又重新传了出来。
“商女不知亡国恨,西湖歌舞几时休!”张镝忽然吟出这两句本无关联的诗句,却正好印照了今日所见。
对于赵孟传而言,他入京的目标已经达到,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官也升了,志得意满,夫复何求,难道还真的要带兵去与凶恶的鞑子硬拼吗?笑话,当然不可能了!校场誓师时的壮怀激烈只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谁又会相信呢,也就姓张的,姓袁的,姓胡的那几个傻子才当真。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张镝本以为能借赵孟传来造势,却不知,赵孟传也恰恰在利用他而博名。赵孟传的第一谋士谢昌元就曾悄悄给他举了两个例子,一是文天祥,二是张世杰,两人短短数月间骤得高位,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因带兵勤王吗。当前的局势下,勤王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假设将来大局得保,自己作为救时之臣,地位必然攀升,入朝为相也不是梦想。退一步讲,哪怕大宋朝没保住,他手下有兵有将,就算降顺“新朝”也能卖个更大的价码。现在这第一步已经成功的迈出来了,姿态已经做足,也达到了预期的目标,但下一步,他还没笨到真赌上身家性命的地步,适可而止吧。前日连夜拜见陈宜中相公,陈相公“通情达理”,已经任命他守御中枢的差事,短时间内,浙东义军是不需开赴前线了。临安风光好,何不趁这良机尽情游赏呢!
张镝、胡隶回到营中,师徒俩闷闷不乐,这回算是看清了赵孟传的真面目,他那温厚仁义的模样,北上时慷慨激昂的样子都不过是个假象,纯粹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屈居其下绝无出头之日,必须要加快进度,掌握主动权。
但又该怎么做,带兵脱离队伍吗,那与反叛无异,只会让小人占尽了大义名分,只会让自己苦心搭起的勤王大业瞬间倒塌,再忍耐一时吧。
几乎与张镝胡隶前后脚的功夫,袁镛也去求见了中军主帅赵孟传,结果可想而知,同样被气的够呛,他的反应也和张、胡如出一辙,愤愤而归。
第二天,空虚多日的中军大帐忽然擂鼓聚将,胡、张、袁等人都是一喜,貌似终于有所行动了,还以为原先是误会了赵孟传。
众将聚至大帐之中,才知并无什么军事行动,而是朝廷朝廷的犒军使者要来了,全军要做好迎接。
表表忠心,做做姿态,赵孟传之流已经做的精熟,说什么话、表什么态,可以和剧本一样提前排定。无非是将领们带头宣誓一下决心,带动士兵们喊喊口号,让朝廷听到、看到自己是多么的忠心。这次聚将的目的,最主要的是让众将领统一口径,检阅使来时,不要乱说话,“切切不可言战”,勤王之军竟然“不可言战”,这实在算得上是个笑话了。对此赵孟传给出的解释是“北边”有意派使节前来,陈相公谕令不得“擅启兵端”,影响和谈大局。
蒙元南下以来,接收了大量的汉奸,也深谙攻心为上的思想,确实不停的派使节前来麻痹宋庭,但攻势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属于典型的一边做婊子一边立牌坊的作态。
而我宋几百年来从来不缺的就是投降派,临敌想到的首先就是称臣纳币、止兵议和,过去与辽国是这样,与金国是这样,换做蒙元还是这样。蒙古人乐得给宋庭一点幻想,反正一个使节费不了多少成本,哄骗住了宋人正好下刀。
可惜我宋至今不悟,陈宜中之流还心心念念于和谈,奉行不抵抗政策,严令边将不得出击。敌人已经磨好了刀,自己还要伸长了脖子让他砍。
“与虎谋皮!”张镝心中暗叹,但他并不当场指出,因为赵孟传已经没法说通了。但不知这个犒军检阅使是个什么来头,届时或可争取一下。
九月初十日,朝廷以老太后和小皇帝的名义,遣宗正少卿陆秀夫为检阅使,犒劳临安城内外诸军。
驻扎临安东南的浙东勤王义军,是陆秀夫犒军的重要一站,他与若干从人,携带了猪羊牛酒及上万贯赏钱,当场拨下,令全军士气大涨。
陆秀夫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端端正正,行止得体,穿着整洁的官服,有大臣的风度,除此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没有什么能够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张镝过去并不认识陆秀夫,但初次见面,心里却涌上来一股难以表述的复杂情绪。他忽然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奇怪的梦,那个痛苦不堪的梦,他好像在梦里见过这个从未谋面的人。那个梦里,有一个背负天子跳海的大臣,一直记不清相貌,但他见到陆秀夫的那一刻,梦里的这个人忽然面貌清晰了起来,没错,就是眼前这个人。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张镝悚然而惊,但他就是有一种回忆,仿佛是来自未来。有时候,眼前的人和事会那么的似曾相识,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在经历一种轮回,是否所有的未来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过去。
当陆秀夫接见诸将慢慢走过时,张镝忽然出列叫住了他:“陆公留步!”
陆秀夫目光沉静,不苟言笑,听到呼唤,他止步回头。张镝的行为不合常规,在一群刻意逢迎的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不禁让他多看了两眼。
赵孟传皱眉,连连向张镝使眼色,又抢先对陆秀夫说道:“此乃恩科进士,新授汀州通判,我军中副将张砺锋。素来仰慕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