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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阿芙罗狄特从来就没接触过任何古文字破译,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常识。”
“所以你才相信了妈妈?”
父亲点点头:“当我相信她的时候,也意识到只有我能帮她。我把这个惊人发现告诉教授,想以此证明阿芙罗狄特不是精神失常,可是只可惜我那时太年轻了,一个才刚刚从大学毕业连硕士学位都还没能考取的新人,在考古这个最讲究资历的行业里,说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没有人相信我,反而因此招致无数讽刺挖苦,继续坚持下去,恐怕连我都要被认定为疯子了。”
父亲的声音透出无限感慨:“我那时才深切体会到她所经受的苦楚,在这个连神明都已经没有权威的时代,人们对万事都抱持怀疑,你说你是真的,有证据吗?怎样证明?一个人说话想要被人采信,居然变成了一件成本高昂又极难完成的任务。这怎能不说是时代的悲哀,到最后,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或许也只能是帮助她不要被送去疯人院。我对她的家人坚称我就是孩子的父亲,由此向阿芙罗狄特求婚,只要她嫁给我,那么是否要被送去疯人院,今后就会由丈夫决定,而不再是她的父母。”
迦罗听到这里整个人为之一震,父亲继续说:“结婚的时候,我也对家人坚称这就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他们再对阿芙罗狄特有更多非议。婚后她随我搬到路易斯维尔,我满心以为一切都能重归平静。可是她的人生终究还是被毁掉了,阿芙罗狄特不是甘心做家庭主妇的人,她想工作,却因为‘精神问题’四处碰壁,最终不得不整天呆在家里。她的抑郁与日俱增,唯一的安慰也只能是有了你这个女儿。可是当你出生,一天天长大,她看着你就如同看着那个人的影子,悲伤总是大过喜悦。从前,她本是个爱笑的姑娘,可是自从巴比伦归来我就再也没见她笑过。结婚以后,她几乎夜夜都会哭醒,她说每天都能在梦中听到那个人吟唱的悲歌。后来,直到你会说话了,第一次对我叫出‘爸爸’,你能想象她当时的反应吗?阿芙罗狄特就在我面前放声恸哭,平生的眼泪似乎都在那一天流尽了。”
父亲的声音透出哽咽:“真的,我看不了那种痛苦的模样,也没法再继续粉饰看似平静的生活,所以就和姐姐商量,把你们都送去农场,从那以后抓住一切机会前往伊拉克,我希望能为她找出解决的办法,即使明知是不太可能实现的奢望。”
父亲喃喃道:“直到海湾战争爆发,想进入伊拉克已经变得非常困难,出于安全因素考虑,大使馆都不会再轻易放行。所以,我只能转而从周边试图寻求答案。十四年前当她真的离开,我依然执着于那片充满战乱的土地,其实我也说不清究竟是要寻找什么,或许只是一种希望,希望能找到些许证据,证明她真在那里生活过,真的拥有幸福。”
眼泪无声滴落,迦罗说不出那种酸楚的疼痛,父女隔阂,多少年怨恨,她直到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大爱无言,明知没有回报却无悔付出的人生,其实被剥夺幸福的,又何止是妈妈。
蜷缩在父亲怀中她无法再控制自己:“为什么呢?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父亲只是一笑,淡淡说:“爱上一个人,没有公不公平,只有愿不愿意。”
“可是既然你相信妈妈没有死,为什么还要举行葬礼?”
父亲说:“是为了你,你那时年纪太小了,有一个被认作精神病的母亲已经足够成为负担,如果再变成失踪悬案,谁敢保证不出现心理问题,所以,我才拜托亲戚朋友还有牧师,就编织一个谎言,希望以一种正常的结束方式,给你一个正常的人生。”
迦罗不说话了,她终于明白姑妈一家为何都对妈妈只字不提,从前总认为是他们把精神病人当作耻辱才百般禁忌,她也因此对他们从来没有好脸色,每每甩出冷言冷语时,却何曾想过原来这也是一种爱啊,是用谎言和沉默在为她守护人生。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纵然她自命是虔诚的信徒,可是在过往不曾经历风雨的人生中,却哪里能真正体会其中承载的千斤之重。
“对不起,我从前什么都不懂。”
父亲摇摇头:“不懂并不是你的错,如果真要说抱歉,也应该是我说才对吧。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也不至于让你错失只有一次的相逢。”
迦罗拼命摇头,泪水不知不觉已在黑暗中汹涌,父亲为她擦掉眼泪,带着几分自嘲的笑问:“现在你全都知道了,今后,还愿意再叫我爸爸吗?”
她怎能不叫呢,找遍世间茫茫人海,又能有几个父亲做到这样?
“你永远都是我爸爸啊,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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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囊,父亲陪她一道回归,当飞机在震耳轰鸣中爬上高空,迦罗遥望脚下广袤的土地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她的爱。
飞机轰鸣中,思绪并没有太多时间四散遨游,早孕反应很快就像累积多日的火山一下子喷涌而出,迦罗这辈子还从没体验过这么难受的滋味,头晕目眩,恶心作呕,几乎飞机飞了多久她就吐了多久,直到吐无可吐只剩下阵阵干呕。随后是落地、转机、再换长途车,等终于回到杰斐逊县的农场,分明已去了半条命。
那只足有十二岁的牧羊犬墨菲第一个听到声音跑出来,姑妈夫妇显然已从父亲得到消息同时也接收叮嘱,因此当他们闻讯而出,什么也没问,只报以温暖相拥,说感谢上帝她能回来。迦罗想说什么,可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姑父大约翰和父亲一道搬运行李,这一边,姑妈已经把她的房间重新打扫干净,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再休息,迦罗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一头栽进床铺就起不来了。姑妈体谅的转身离去,看着那敦厚背影,她蓦然感到一丝哽咽。
“对不起从前能原谅我吗?”
姑妈微微一笑,轻关房门,只说了一句:“好好睡吧,到家了。”
*******
迦罗终于恢复精神已是第二天傍晚,走下楼梯就听到父亲和姑妈夫妇在厨房里说话,姑妈说:“这两年我只对外说她在土耳其游学,现在回来,也不用担心邻居会有人大惊小怪。”
但姑父大约翰的声音还是透出惊讶:“这么说,阿芙罗狄特那些事都是真的?天呐,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迦罗走进厨房立刻让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大约翰显出尴尬,姑妈则连忙说:“刚出炉的馅饼,正要去叫你呢,快,坐下一起吃。”
一时间,迦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是她最爱吃的蓝乳酪馅饼,姑妈分明是特意为她准备,还有那些为她编织的谎言,如此小心维护是为什么,他们明明非亲非故啊。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迦罗根本不敢抬头,低声道:“谢谢,你们这些年为我所做的一切。我”
姑妈不让她再说,切好馅饼端过来:“快吃吧,你从昨天回来还什么都没吃呢。”
沉默的晚餐,姑妈夫妇什么都不敢问,因此也就找不到话题。为了化解尴尬,父亲只能故作轻松的聊起闲话家常:“知道吗,麦克和女友马上就要结婚了,在路易斯维尔已经举行过订婚礼,这个周末就要回家和父母见面,听说到时埃伦斯也会抽时间回来,想一想,还真有很多年大家都没聚在一起了。”
父亲说的都是姑妈的儿子,也就是迦罗的表哥。大表哥麦克就读警校,毕业后就在路易斯维尔工作,现在是一名刑警,听说他的未婚妻也是同行;二表哥埃伦斯在洛杉矶,据说已经混进洛杉矶时报做记者,虽说好记者的标志就是工作狂,可是哥哥订婚,他不管怎样也要回家打个照面。
周末,一如父亲所说全家人都汇聚一堂,农场已经很久没这样热闹过。姑妈忙碌晚餐,实在把看家本事都亮出来了。大表哥麦克一一为大家做介绍。
“朱莉安,我的同事,但很快就要升任上司,老婆大人嘛!”
麦克的幽默换来满堂大笑,看得出这是一对儿即将迎来幸福的新人。迦罗客气的握手寒暄,一切都止于礼貌。没办法,往日隔阂的家人纵然误解不在,但想在一夕间变得亲近也是不可能的。对于在外工作多年不相往来的表哥,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相处。准备晚餐时,女人们都在厨房里帮忙,姑妈一再劝阻朱莉安不必插手,可是笑容可掬的女警分明把这当成一种生活乐趣。待到浓汤香气四溢时,迦罗猛然一阵作呕,老天,这个味道实在让她受不了。朱莉安吓了一跳,这才听说她已经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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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你不是在土耳其游学吗?该不会是找了一个库尔德人吧?”
埃伦斯的调侃显然成了冷场笑话,关于失踪一事,他们兄弟二人并不知道真相,因此晚餐时分,当他甩出自认理所当然的调侃,却无疑刺痛最敏感的神经。
大表哥麦克跟着询问:“是因为怀孕才结束游学吗?那家伙是谁?”
迦罗不吭声,刀叉发出的声响却不知不觉变得刺耳。
“我的意思是说他总该为你负责。”
尴尬的气氛让麦克有些下不来台,未婚妻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姑妈赶紧岔开话题,问他们什么时候举行结婚,在哪里办?都筹划好了没有。顾左右而言它,做记者的埃伦斯却几乎是出于职业习惯,问起土耳其的‘游学之旅’。整整两年就像人间蒸发,想来一定是有不少令人着迷的好地方吧。她都去了哪?有什么奇闻轶事?聊一聊也好分享信息嘛!
迦罗依旧不吭声,就以沉默结束整个晚餐,随后自行离去。
埃伦斯第一个爆出牢骚:“搞什么,还是像从前一样别扭,总在大家开心时破坏气氛。”
麦克陪未婚妻出去散步,一路劝慰她不必在意,说这个表妹从前就这样,没有甩出冷言冷语已经算很客气了。
聪颖的女警察显然不在意,朱莉安眨眨眼睛,笑说:“我不觉得她有什么恶意,好像只是你们问了不该问的话。”
她想了想又问:“麦克,你不觉得你的表妹很特别吗?”
“特别?”
这个字眼让麦克一愣,与家人不合拍的家伙应该哪里都有吧,这又有什么特别?
朱莉安咯咯取笑:“天呐,你真是做刑警的?难怪到现在还没有成功破过什么大案。你怎么连这种事都观察不到呢,你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吗?”
麦克又是一愣:“眼睛?”
朱莉安说:“只是一种直觉,我觉得她的确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心情不好,身体不适,可是那双眼睛却特别明亮,刚才见面她看着我的时候,对视超过十秒就让人莫名其妙感到紧张。”
紧张?这个字眼让麦克倍感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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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一点都不想破坏大家的情绪,只是所有问话根本无从作答。在夜色中走向那间属于妈妈的阁楼,仿佛被人遗忘的空间毫无生气,那些尘封画作依旧堆满四周,只是啊,如今当她真正能看懂时,一切都已成空。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父亲摁动开关才让阁楼亮起来:“怎么不开灯?”
迦罗一愣:“啊,我忘了。”
父亲来到身边,温言劝慰:“他们不是有意的,别放在心上。”
迦罗点点头:“我知道,出问题的是我,又怎能怨怪别人。”
父亲张望陈旧阁楼,这里,曾经封闭了一个灵魂,因此迦罗那充满留恋的眼神实在让他没法不担心,难道她也要步入母亲后尘?也要从此封闭自己吗?
“今后有什么打算?或许你应该回路易斯维尔,继续完成学业。”
迦罗摇摇头,抚摸尚未显怀的小腹,低声说:“我不会再去念书了,已经没有这个时间,单身妈妈有太多事需要准备,我会尽快找工作的,去大城市,想尽办法去赚钱。我要给他最好的生活,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他本就配得世间最好的一切!当然,我还要给他快乐,所以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哭,不让他有机会看到半滴眼泪!我不会像妈妈那样封闭自己,更不会在他尚未成年时就离他远去。我要一直看着他长大成人,到18岁再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他,到那时,他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
父亲听得心痛,连忙说:“不,钱的事你不需要担心,我”
迦罗打断父亲:“你们已经付出太多,没有道理再继续付出下去。我的人生理应由自己来负责。”说到这里她不由自嘲一笑:“我相信,如果真是上天的安排,既然连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允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