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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塞拉拿过铜钱,当然更乐得自己去酒馆里快活。只是带上这懂事的家伙在城里认认路,以后才好随时打发他出去效劳嘛。
借着机会,王子仔细记认城中街道,他看到马格休斯落宿的酒馆了,他就站在门口,远远的四目相望,学者的眼中分明写满焦急。
王子不动声色,只要第一次打开通路,以后再想出门也就容易了。喝酒取乐,二十几个铜板一次花不完,因此过了两天,塞拉又犯酒瘾自己却不方便出门的时候,就很自然的让他去跑腿。
终于见面,马格休斯迫不及待将他拽进房间,随后格外小心的查看一番才关紧房门。从他谨慎的姿态王子已经动容:“怎么回事?”
马格休斯面色凝重,低声道:“离开阿玛纳以后我没有回希腊,我去了赫梯!知道吗,你的故乡出大事了。”
NO。236 丧国之痛()
马格休斯的言辞令王子变色,急切追问:“赫梯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马格休斯说:“我坐船从西里西亚港口登岸,一下船就觉得城里的气氛特别紧张,到处都是兵,听百姓议论,好像是领地司马大将军起兵造反了!”
王子吃了一惊,路易赛德?!他怎么又反了?
马格休斯接着说:“我到城里的时候,刚好碰上有犯人在闹市口处刑,听他们的喝骂,好像就是那个造反大将军的部下,他们大骂什么‘混账提古力,你们带兵围攻四王子的领地才是真正的逆贼!’”
王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提古力是谁?围攻赛里斯的领地?
马格休斯说:“我向围观的百姓打听,好像那个提古力就是新上任的司马大将军。处刑的时候,我听到行刑官宣读文书,说是遵从王城的命令围剿西疆叛逆,宣告原司马大将军阿卡路易赛德抗命不遵,还有起兵作乱的大罪。”
王子听呆了,哈图萨斯下令围剿赛里斯?他一把揪住马格休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查探清楚了吗?”
马格休斯摇摇头,沉声道:“我一个外乡人要怎么查探这种事?只是从行刑官宣读的文书,我听到赫梯现在的国王已经不是苏毗乌利一世陛下,说是病倒禅位,尊为太上王了,现在继位的是二王子,君王名号铁列平二世,围剿西疆的命令也是由他签发的。”
王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王病倒?禅让王位?可是在哈图萨斯有长王子迪麦,雄踞实力的更有兄弟赛里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达鲁赛恩斯继承王位啊!还称什么铁列平二世?!铁列平是赫梯历史上倡行改革、建立强兵,开启帝国道路的第一王!后世君王无论再有多少卓著功勋,又有谁敢自封铁列平?
“赛里斯呢?四王子在哪?”
马格休斯说:“我四处打听,只隐约听说好像四王子失踪了。”
“失踪?”
王子一颗心都被震乱了,堂堂一国的王子会失踪?不!这是阴谋!王位更迭之际,这其中必定包藏惊天阴谋!
马格休斯叹息道:“我原本是想去哈图萨斯看看的,可是现在的赫梯真是寸步难行。只要稍有规模的城镇几乎无处不戒严,眼看实在走不下去我只能折返,谁知就在克尔巴城附近,碰到大批从南方逃亡的难民。”
王子又是一惊:“逃亡?!难民?!”
马格休斯告诉他:“好像是南方伊兹密尔城的领主庇护西疆叛逆,也跟着一起造反了,听说布哈拉森林以南都已经沦为战场,打得很惨烈呢?”
伊兹密尔的领主?赫尔什亲王?他的舅父也起兵反了?!王子痛心疾首,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会突然间就天下大乱?!
马格休斯接着说:“眼看局势混乱,我只能尽快离开赫梯,准备从乌加利特到迦南地再行出海。谁知到那里一看,乌加利特居然到处都是埃及兵!”
王子再度瞪大眼睛,乌加利特有埃及兵?
马格休斯沉声道:“乌加利特和迦南地,本都是赫梯的附属国,可是现在好像全变了。埃及兵漫布大街小巷似乎还挺受欢迎,听他们在酒馆嬉戏宴乐的言辞,说叙利亚的先锋大将军已经打到赫梯去了,还说什么节节胜利无人能挡,按照现在的推进速度,用不了多久,都能在哈图萨斯抱着美人喝酒了!”
王子已经听得面无血色,他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索菲图鲁四处筹集粮草军饷是为什么!撒鲁城整军备战是为什么!没错,两国的交锋远远没有结束,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战祸已经不是停留在叙利亚,竟然已打上自己的国土!南方都沦为战场难道真正的‘功劳’竟是来自埃及军?!
眼泪,在如火的愤怒中潸然而下,怎么可以这样?!不管是何人作王,怎么可以任由国家变成这样啊!!
看着王子扑倒在地热泪横流,马格休斯清晰感受到他的痛苦,低声道:“我跑回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你已经到了必须回归的时候了!不要再犹豫,不要再顾及那些虚妄的名誉,现在还能拯救赫梯的,已经没有第二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王子才止住眼泪,席地而坐看着他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他不让马格休斯开口,指指胸前的伤疤:“我其实早该死在叙利亚的战场,看到了吗,这是箭伤,一箭穿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或许只能归为神明眷顾的奇迹。”
王子诉说着,冰蓝色的眼神重新恢复冷冽,他说:“那个时候拉美西斯告诉我,是我们自己人干的,我当时还不信,但是现在已经不能不信!我‘死’了,赛里斯又失踪了,这会是巧合吗?”
他摇摇头,冷声道:“不!阴谋者已经得逞!一个‘死人’重新露面又怎能指望被承认?如果我现在回去,恐怕除了和赛里斯一样失踪,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马格休斯着急起来:“那该怎么办?”
王子目光冷峻,缓缓道:“是啊,该怎么办?父王病倒了!赛里斯失踪了!各地都起兵造反了!实力派军队纷纷沦为被围剿的逆贼!那么,还有谁能挡住拉美西斯?!还有什么办法能拦阻那头狼挺进的脚步?!”
他看着送来消息的朋友,一字一句的说:“正是为了拯救赫梯,我才坚决不能走!因为从现在开始,这里!底比斯!才是我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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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细作送来消息,四王子赛里斯果然没有逃脱厄运!赫梯国内局势恶化速度之快,实在让拉美西斯都感到心惊,他万万没想到,凯瑟穆尔希利之死,竟如同神明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其连锁反应之快,后果之严重,短短几个月已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任何一个强大帝国的毁灭,致命伤都一定来自于内因!是它本身先出了问题,外敌才能趁虚而入”
拉美西斯喃喃自语,副将库布卡闻之一愣:“将军,你说什么?”
拉美西斯不吭声,他说不清此时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二王子达鲁赛恩斯收买庞库斯幽灵篡权窃国,这才是掀起一切内乱的根本原因!一个强大帝国眼看就这么毁了,遵照法老授命,以赫梯拒绝谈判为由,借机大肆劫掠疆土,可是一路走来,他竟越打越寂寞。
在南方,与他抗衡的是赫尔什亲王与西塞亲王的人马,这些人都已被哈图萨斯列为反贼,国王军大兵压境,说是监督他们对抗外敌,以将功赎罪。而眼看战局万般不利,国王军三万人马始终按兵不动,不曾给予任何支援!
其中的用意拉美西斯怎能不明白。这里是赫尔什亲王的领地啊,他不管是不是遵从哈图萨斯的命令都必须死守到底。这分明是在借刀杀人!让埃及军来剿灭‘反贼’,等双方都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国王军再捞一个击退外敌的功劳,载誉而归?
拉美西斯一声慨然长叹:“看吧,这就叫弄权者祸国!这些天真的家伙,以为埃及军会按照他们的心意行事吗?真以为有可能坐享其成,轻轻松松就来个收复失地?秉持这种想法见死不救,哼,这已经不是天真,而是愚蠢!”
副将库布卡笑笑说:“可是,赫梯人的愚蠢,成就了埃及威名。从此以后,恐怕除了法老陛下,再没有一个人的名字能与将军相比。”
拉美西斯摇摇头,眼神中不见任何兴奋,真的,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起伊赛亚的犀利言辞,他没有说错,这样的战争,即使赢得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一声叹息透出厌倦,他说:“知道吗,我已经不想再浪费精力和这群蠢货周旋了,致信法老陛下,就让他们左手打右手,自己把自己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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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天见面以后,王子就变了,他竭尽所能收敛锋芒,忍!面对官邸仆从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无论是女人的骚扰,还是男人的刁难,即使再恶心的奉承话也一样说出口,即使再不能容忍的境况也全都示弱忍下来!不惹事,不生非,他就以万人不得罪的乖巧姿态,让老家奴阿拜多输了一年的薪饷。终于,他这个‘完全融入’奴仆群体的新人得到认可,有头目塞拉一手‘提携’,有大小姐朵朵全力‘抬举’,王子得以‘侍奉’索菲图鲁,成为每日为‘一号主人’驾车的马夫。
这一天,索菲图鲁在日暮时分忽然接到召见令,王宫外侍从聚集的院落,几日来王子已经可以清晰辨认各位官员的马车,有宰相法伊兹的、有军务大臣赫尔默的、有外务大臣卡纳克索的,法老在这个时间召集这些重臣,想来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王子心思飞转,他敢肯定这番召见必定与赫梯战局密切相关,他恨不得能变成隐形人钻进去听个明白。
“赫梯人?”
几个其他官员的马夫围上来,仆从间的勾心斗角,显然在这里也无可避免。
宰相法伊兹的车夫是正宗埃及人,在他们的意识里,一贯都是非常看不起外邦人的,他早就注意到王子背后的奴隶烙印,因此挖苦说:“能到埃及为奴,服侍这么尊贵的大人,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拍着胸口庆幸吧,你如果还留在老家,嘿,恐怕这会儿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王子低眉顺眼,完全不动声色的回应:“那是当然,我的家人就是被赫梯那些可恶官员害死的,能走运逃出来,已经不再当那里是什么老家。”
埃及车夫哈哈笑道:“哦?那你这回可有机会报仇了。”
王子故作疑惑:“这话怎么说?”
埃及车夫一脸骄傲的说:“知道吗,我们的大将军已经打过去了,那真叫所向无敌啊,如果能把赫梯那些官员全都杀光,嘿嘿,不就是替你报仇了吗?”
王子微微一笑,故意露出兴奋的表情:“真的?愿神明保佑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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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召见一直持续到深夜,等到侍卫传令马车出迎,来到王宫前的阶梯下,王子就看到索菲图鲁与另一个老者结伴走出来,只听那老者说:“虽然这是好事,但军饷筹集还是不能放松,以防随时有变。”
索菲图鲁立刻俯首称是,看他恭谦的姿态,王子已猜到这个老者必定就是宰相法伊兹。来到上车阶梯前,法伊兹看到他忽然住口不说了,脸色微微一沉:“赫梯人?”
王子立刻按照仆从礼节拜倒在地,刻意压低面孔不与他对视。索菲图鲁连忙解释说:“是我在阿玛纳新收的奴隶,做事很得力,就让他照顾下臣的马车。”
法伊兹很警觉的走到近前,命令他:“抬起头来。”
王子只能依言起身,法伊兹命人拿来火把仔细打量他:“好精神的赫梯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索菲图鲁立刻为他说明来历,法伊兹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更加阴沉:“哦?你能带领奴隶打败战车?本事不小!”
他注意到王子胸前的伤口,问他:“怎么伤的?你是战俘?”
王子不动声色摇摇头,用仆从特有的瑟缩声音说:“小人没当过兵,曾经是个猎户,在家乡被可恶官员戮害,是遭遇追剿时伤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了。”
“怎会到埃及?”
“逃跑的时候在荒原上晕倒,再醒过来,就已经在奴隶商人的囚车上。”
法伊兹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是在衡量这番说辞的可信度。过了很久才对索菲图鲁说:“赫梯人,用起来还是小心为好。”
直到宰相大人乘车离去,王子才暗自松一口气。这个老家伙,实在比索菲图鲁精明多了。
回程路上,他发现索菲图鲁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自言自语还说了一句:“这下好了,总算能睡个好觉。”
王子听得心动,究竟是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