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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血祭-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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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葬礼过后,当所有人还沉浸在深痛巨创中时,帕特里奥的辞行,就成了第一个刺激神经的事件。凡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无不为之心惊,直觉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放他走。

    辞行时的气氛,大概只能用举众哗然来形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意外和不安,论起他对阿丽娜有多少医治之恩,大姐纳岚都实在忍不住劝一句:“利奥先生,你这是何必,这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百姓需要你。”

    帕特里奥却说:“埃及的百姓,会更需要我。”

    鲁邦尼眉头紧皱:“你的心意固然可以理解,但怎敢保证海伦布就会接受呢?他们会如何对待你,你想过吗?多少宿怨难解,若是一踏上埃及的土地就遭遇杀身之祸,岂非太不值得。”

    帕特里奥笑了,坦然相对:“纵是一死,我也宁愿死在家乡。”

    各方疑虑中,只有王一言不发,他既没有皱眉也不觉得意外,淡漠神情不见喜怒。因为很清楚,这是由他的立场决定的。尼罗河的儿子,他的血脉在那里,所以无论走到多远,也终有一天要回归本色,今日既然开口,就必然已是下定了决心。

    目光对峙,彼此都充满锋利考量的味道,许久沉默后,王冷冷的声音只有一句话:“我必须提醒你,若决心重返埃及,从今后,你我就是敌人。”

    这样的说辞,只换来帕特里奥心满意足的微笑,他居然奉上深深一礼,是发自肺腑的心声告诉他:“能与你为敌,是我的荣耀。”

    *******

    遥远尼罗河畔,阿丽娜的死讯传至底比斯,同样刺激着埃及朝野的神经。自从拉美西斯率队黯然回归,纵然已是意料中,却没想到会这样快。听闻死讯,拉美西斯把自己关在家中,宛如与世隔绝。手中玄铁剑,一如初见时那般锋利闪亮,他看着,就如同看着再也找不回来的野猫。宿命无情,当真的听清了,一颗心也就随之而死。到今天,他无以言说那种刻骨的疼痛与怨愤,是逼得人想发疯,却又偏偏不知道该对谁发泄,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如果……是死于其它任何理由,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去复仇,应该都会比现在好太多吧?

    两个男人,不共戴天的死敌,却是用灵魂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所以,当帕特里奥乍然回归,拉美西斯或许是朝野上下唯一不觉得意外的人。是啊,痛失所爱,那个男人,恐怕现在也一定非常想寻找一个发泄的目标吧?

    早在医生大队回来时,就已经带回帕特里奥的消息。昔日不被承认的王子,尼弗提提留下的祸根,当他骤然再现消息,居然是投靠了赫梯人,以法老为首,人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愤怒。可是,由拉美西斯出面,从中游说斡旋,法老海伦布的愤怒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你相信他?希望接纳他回来?”

    转述在哈图萨斯的见闻,拉美西斯格外谨慎的并没有提及书写神谕那些与自己相关的事。一则,以他高傲的心性,根本不屑于依靠帕特里奥的证言来谋求翻身;二则,也是最重要的关键,神谕内容关乎未来王统继承,对世间任何一个做王的人,恐怕都是最敏感的问题,所以,也根本不是他身为臣下可以随便开口去置喙的。

    隐去这些,拉美西斯只是恳言劝告主上:“人都是会变的,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陛下就不想亲耳听一听么?”

    当时,海伦布并没有吭声,但这番游说还是起到了效果,法老取消了多年来通行全地的格杀令。所以在帕特里奥真正回归时,遭遇缉拿,却万幸逃过了露面即死的厄运。

    听到边境萨鲁城缉拿帕特里奥的消息,底比斯压倒性的声音是一片愤怒追讨。

    “这个无耻叛徒,居然还有脸回来?”

    “杀了他!尼弗提提之子,本就早该下地狱!”

    ……

    群情激愤中,法老海伦布陷入沉默。他不是傻瓜,又怎会看不明白,昔日不被承认的阴毒王子,帕特里奥在人们的印象里就是一条毒蛇,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骤然回归,埃及会用什么态度来回敬他。而现在,他既然敢回,就显然是把生死都抛在一边了。

    “你怎么看?”

    法老只问拉美西斯,而他想也不想脱口即说:“杀了他,就不可能再得到陛下最想要的消息;从今后,也就等于少了一个最强有力的臂膀,来帮助陛下对抗凯瑟·穆尔西利。”

    “臂膀?”

    这种说辞,实在让同属鹰派的宰相法伊兹都难于接受:“他为什么回来,真正的动机恐怕还不一定呢。想一想,这些年他一直都跟在赫梯王的身边,正如你的亲眼见闻,这家伙在哈图萨斯分明已是被接纳认可的朋友了,更准确的说法,是成了凯瑟·穆尔西利的亲信!赫梯的王权内幕他了解多少?又参与了多少?若真心想回来给我们做臂膀,恐怕赫梯人都不可能答应吧?而他现在居然能平安走过边境,这还不是大问题吗?凯瑟·穆尔西利怎能容许他重投故乡?说不定……倒是派他来做奸细,可能还更加说得通!”

    拉美西斯对这种顾虑嗤之以鼻:“奸细?帕特里奥在这里是什么样的名声,他自己不清楚?赫梯人不清楚?一个根本不可能指望被接纳的人,甚至是所有人都像防备毒蛇一样警醒防范,即便他真想做奸细又该怎么做?若真派奸细,随便换谁都应该比他更靠谱吧?”

    法伊兹被噎住了,眉头紧锁:“可是……赫梯人为什么能放他回来?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我坚决不相信。”

    拉美西斯叹息接口:“所以,才更应该听他自己说一说,而不是急于下结论,不对么?”

NO。3-054 归乡() 
    时隔多年,终于再回故乡,帕特里奥从不知道,原来归乡的感觉可以是这样激动。即便是镣铐在身,重罪缉拿,一颗心却已被激动填满。由法老授命押解直入底比斯,船行水路,入目再见尼罗河,他完全是无法克制的趴在船舷痛饮家乡水,好甜呐!从来没有品尝过这样甘冽的滋味,放眼两岸风光,那壮阔的黑泥平原,多少宏伟神殿,让一贯冷峻高傲的旧日王子激动到恸哭。那一刻,帕特里奥哭得就像一个孩子,夜夜萦绕梦中最熟悉的风景,能再看到一眼,他即便是立刻死了,也再没有遗憾。

    *********

    底比斯王宫大殿,传召帕特里奥这一天,满朝权贵全员到齐,人们无不是怀着疑惑不解的心要来看一看,这个投敌的无耻叛徒,他怎么还有胆量再回来。

    王宫大殿里,面对满堂怒容,帕特里奥目光所及,却是那张纯金打造的法老座椅。曾经,他生命全部的意义就在这张宝座,可是到今天再见,从心底涌上的却只有一声叹息。王座上的海伦布老了,比起他记忆中的模样实在又老了很多,看来,真正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滋味,恐怕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吧。他这样想着,一时愣神,孰料竟立刻引来怒声讨伐。宰相法伊兹大声质问:“陛下面前为什么不行礼?跪下!”

    帕特里奥回过神,不禁哑然失笑,他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面对法老,无非实话实说:“无意冒犯,但我很想说一句,凯瑟·穆尔希利从不会纠结这些无聊的问题,若想让一个人甘心低头,也从来不是用这种方式。”

    制止臣下激愤,海伦布并没有生气,他也在仔细审视这个曾经不共戴天的政敌。必须承认,时隔多年,他的确是变了,再也不是那个眼含戾气、锋芒外露的少年,他变得沉稳,并且自信,无怪拉美西斯都会相信他,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睛,的确不可能属于一个叛徒。审视良久,海伦布才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问话:“为什么回来?”

    帕特里奥痛快承认:“我曾经愧对埃及,所以才更要赎罪。”

    海伦布又问:“既然知道是重罪之身,你不怕么?”

    他说:“怕,当然怕。正因我怕极了,才必须回来!”

    这样的话实在让人有些听不懂,朝堂响彻一片窃窃私语声,海伦布也是眉头紧锁:“怕极了却要回来?什么意思?”

    帕特里奥不相信他真的听不懂:“因为赫梯人的阿丽娜死了,你不明白这对埃及意味着什么吗?曾经,我之所以竭尽全力要救她,就是清楚的知道她不能死。因为她或者是唯一可以拦阻那个男人好战本性的刀鞘!一旦刀没了刀鞘,就必要伤人。如今的赫梯之王,他的悲痛欲绝,正因我看得清楚才倍感恐慌。那股积郁满心的悲愤之火,必然要寻找宣泄的出口!我真的怕呀,害怕我的故乡,会成为他锁定的对象!”

    所有人都被这般说辞震动心灵,海伦布的脸色变了,但显然不能接受:“派遣最好的医生、提供最好的药材,对赫梯王后之病,我们已是尽心竭力。理论起来,也是他欠了一份大人情,又岂有道理反过来再把埃及当作宣泄目标?”

    帕特里奥露出冷笑:“人情?那也全要看结果!想一想,若换成是你在乎的至亲,治好了,自然会感谢医生,可若无用又当如何?人终究未能保住,伤心都来不及,谁还会想着去感谢医生尽心竭力?最简单的人情道理,随便换谁,还能对医生说出一句谢谢么?”

    海伦布被结结实实的问住了,帕特里奥毫不客气的提醒他:“永远都不要忘了,对现在的赫梯王,当年叙利亚栽顶是他最芥蒂的心头刺,此仇必报!即便顾念这份人情,一时没有借口,但以后呢?以他的心态,若征战其它地方,或者是为了利益,但对埃及,是雪耻!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么?”

    他的说辞再度引来哗然,殿堂一片嗡嗡作响,每个人的脸色都因之而变。是啊,这样想来,埃及将要面对的局面的确不容乐观。

    海伦布努力压制翻涌的心情,沉声相问:“你回来,是想为故乡效力?可是,若真抱着这种目的,凯瑟·穆尔希利又怎可能容你回归?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么?”

    帕特里奥笑了:“是啊,这就是他的气量,或者也可说是自信,正是这位赫梯之王最厉害、也是最让我佩服的地方。他这个人,从来不在乎强敌挑战,甚至多一个敌人,反倒会成为令他兴奋的源头,若说理由,这或许就是吧。而反过来呢,至于敢不敢接受,那就是你的气量问题了。”

    海伦布的面色阴沉下来,这种说辞实在很刺耳,他不爱听了:“气量?还是诡计?若说这其中没有赫梯人的诡计,恐怕难以取信于人。”

    帕特里奥并不觉得意外,眼神里流露的更多是失望:“拉美西斯带队回来,想必很多事也都已经据实回禀,你已经知道了。这样说吧,凯瑟·穆尔希利,当初他又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接纳我?甚至敢于付诸绝对信任,敢送到他的至亲兄弟身边,竟让我去保护赛里斯,你又能想得通吗?”

    话一出口,一下子引爆火药桶,群臣讨伐都放开了喉咙,曾经替换拉美西斯的大将欧斯努特最激动,厉声喝骂:“你还敢说?背叛故土,竟去为死敌效力,当年远征之战,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害死了多少帝国将士!”

    帕特里奥不为所动,一双眼目直勾勾瞪着法老王,硬声反问:“是,我承认!我曾经犯下太多不可饶恕的罪责,该由我来承担的绝不推委。但是,我也必须要问一句:害死多少帝国将士,究其根源又在何处?即是死敌,赫梯之王又凭什么敢让我效力?而反观这里呢,埃及之王却为什么竟连自己的臂膀重臣都不敢再任用?当年远征之败,最难辞其咎的人,真的是我吗?”

    海伦布的神情因之而变,整座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再没有人敢吭声了,这样的指责分明直指法老,又岂是臣下能再开口说一字。

    大殿陷入死寂,偏坐一隅,拉美西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今天就是想做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在他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眼神已是锋利如刀。这家伙真的是变了,如何敢想象当年只会躲在母后羽翼下玩弄阴毒诡计的小王子,有一天,竟也会拥有这样的气魄和胆量?但也正因这种改变太令人震撼,拉美西斯的心情才更要被搅成一锅粥,他真的很想知道,凯瑟·穆尔希利!那家伙究竟是拥有多大能量,才能如此深刻的去影响一个人?

    帕特里奥冷对埃及王,不亢不卑,掷地有声:“不必急着愤怒,你要我死,不过举手之劳,但是有些话,我必须单独和你说清楚,这也是我回来最重要的理由,你想听么?”

    单独密谈?让这个毒蛇一样的家伙和法老单独同处一室?听到这话,亲卫队长奥拜多都下意识的出声阻止:“陛下,不可!当心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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