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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赫穆心中叹息,低声回一句:“我不是能让你们安心的人。”
巴鲁老爹不接受,哈哈笑说:“这叫什么话?孩子,留下来吧,我们一家都希望你留下。我可以聘你干活呀,虽是雇佣,但你放心,保证不会有亏待,好不好?”
拉赫穆不吭声,这种要求,他没法回应。留下?如果让人知道了他的真实来历,还会像现在这样伸出欢迎之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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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开始,拉赫穆的辉煌战绩就开始在牧区迅速传播,少女阿玛特那张叽叽喳喳的大嘴巴自然功不可没。15岁的少女实在太骄傲了,这样了不起的英雄居然出在她的家里。现在,她恨不得整天都能和拉赫穆大哥在一起,跟前跟后,一种少女怀春的幸福悸动心房。而拉赫穆现在的任务,就是要让这匹桀骜的黄膘马能接受阿玛特一家人,成为名副其实属于他们家的脚力坐骑。
“放松,缰绳不要拉那么紧,让它跑起来,不用怕。”
“我我还是不行,啊”
一个不稳,少女阿玛特险些从马上栽落,幸而他眼疾手稳稳拽住。
“别着急,慢慢来,其实马就和人一样,有自己的脾气,你和它相处时间久了,摸透了脾气,也就自然好办了。”
有拉赫穆大哥手把手教骑马,少女阿玛特的日子还从来没有过得这样紧张刺激又开心过。少女甜美的笑容整天挂在脸上,在原野上侍弄马匹,时常会传来开心大笑。这一切,巴鲁老爹都看在眼里,和老伴坏笑嘀咕:“看到没有,这孩子说什么也要留下,不然的话,恐怕阿玛特都该伤心死了。”
扎姆阿妈也是抿嘴笑,是啊,他们的孙女已经长大了,现在最需要的,岂非就是一个意中人,嗯,有意思,这个人选她也好喜欢。
与牧民一家的喜悦正相反,拉赫穆在这里呆得时间越久,整个人便越显阴郁。对此,阿玛特万分不解:“拉赫穆大哥,你是不是有很多心事?如果是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分担好不好?”
而他却总是沉默。是的,他没有办法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心头不愿承认的危险的动向,他,竟然在贪恋这样的生活。这才是让拉赫穆越来越阴郁的症结,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仿若多年渗入血脉、那份属于军人的好战狠戾都在渐渐消失,他竟然会去教一个女孩骑马,竟然越来越享受每日晚餐围坐火塘的飘香,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心头似有一座警钟在敲响,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又偏偏是那么的无法抗拒。
眨眼间,他在巴鲁老爹的帐篷养伤,已经住过了快一个月。满身伤痛早已痊愈,却为什么还在继续停留?他甚至是下意识的想去接受一家人帮他寻找的种种托辞:还没有落痂呢,总要再养一阵;阿玛特还不能自如操控那匹烈马呢,还是再多教几天吧;这几天活计太多,就算是给我们帮帮忙吧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不知不觉就住过了快一个月,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忍拒绝,还是在同样寻找着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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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阿玛特兴冲冲带他一同来到附近镇落的大集市,每隔一段时间,这里都会定期汇集互市交易,远近住民都会赶来交换各样生活必需品。拴上家里的那架牛车,昨天老夫妻忙了一晚上,满满装载羊毛织物、各样奶干制品还有选出来准备卖掉的二十多只绵羊。阿玛特此行的任务,就是要换回谷物存粮、盐、菜干等冬储所需,此外鉴于狼群凶猛,也要考虑是不是再该多添两只牧羊狗和防身用的武器腰刀之类。
集市热闹,货连货、人挤人,到了这种时候,女孩热爱逛街的天性尽展,阿玛特兴高采烈简直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要不是有拉赫穆看顾牛车,只怕自家东西全丢了都不知道。往日互市易货,都是老夫妻来采办,但这次却交给他们两个,显然就是想给年轻人创造机会,不要有家长在旁碍事。
所有这些属于市井生活的内容,对拉赫穆都是陌生的,他很快开始头疼了。小丫头逛得过瘾,几乎快忘了正经事。而他呢,即便有心代劳,却根本不知道一只羊是什么市价,这一车货物又到底该换回多少东西才算没吃亏。叹息之余,他再次想起梅蒂哈兰甘亚的质问:你领的每一份军饷,享受的每一口军粮,是谁在给你提供?有一颗粮食是你自己种出来的吗?的确,他从来没关心过这些,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关心,似乎这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没有意义。
阿玛特兴冲冲跑回来,举着个皮囊如宝贝:“拉赫穆大哥,快尝尝,是我专门给你换的烈酒哦。男人都喜欢喝酒的对不对?嘻,回去千万不要告诉爷爷,因为奶奶都不准他喝。”
少女拔开木塞,浓烈酒香直扑口鼻。拉赫穆愣住了,看着少女热情笑脸,只觉更加局促,无所适从:“这不好吧?你这样乱换东西,回去当心挨骂。”
阿玛特笑嘻嘻摇头:“不用怕,这里面本来就有我要换的东西呀。奶奶都答应了,要给我换一把角梳,还有带流苏的花头巾,如果好运能碰上林子里来的卖主,还要换一小罐蜂蜜,现在这些我都不要了,就拿来换酒。”
她连声催促:“拉赫穆大哥,快尝尝,香吗?”
是的,这或许是他这一生,喝过的最甘冽的美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在迅速上头,拉赫穆清晰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在窜升,他几乎不敢再看殷切少女的眼睛,躲开目光点头说:“香,真香。”
热闹集市,往往也是各路消息互相贯通嚼八卦的大舞台。这里本就有不少都是阿玛特认识的熟人,于是凑到一处聊天时,天真少女就第一次听说了发生在金星神殿的行刺事件。
“啊?有人要谋害公主殿下?为什么呀?”
“听说是亚述王派来的,还能为什么?不就是看越来越多人投奔公主殿下,我们在这里日子过好了,气急眼红了呗。”
阿玛特就像所有人一样倍感气愤:“公主殿下没事吧?那个刺客抓到没有?太可恶了。”
知情者说:“公主殿下是伊修塔尔女神的化身,当然不可能有事了。跑去神殿里行刺,那不就是存心找死,听说当时就被擒住了,关了一个多月。等到国王陛下回来,就在神殿外,当众亲手把这家伙处决了。对对,可不是摁着砍脑袋哦,居然还给他一把刀,是一对一公平决斗。”
阿玛特更惊讶,也百分之一千来了兴趣:“和王决斗?那结果怎样?”
知情者嗤笑调侃:“还用问吗?那种家伙怎能是王的对手?喂,一点不夸张,好多当时在现场亲眼看见的人都这样说:就一下!那家伙张牙舞爪挥着刀向王冲过去,一下就被王捅死了,连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阿玛特听得咯咯乱笑:“真的?这么笨的家伙也敢做刺客,太可笑了吧。”
“谁说不是。”
熟人之间聊得热火朝天时,没有人注意到拉赫穆的黯然。美酒再不知味,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堵在心头,堵得人喘不上气。从那一刻开始,拉赫穆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日易货,直到阿玛特忙碌完一切该做的事,回程路上才察觉他的不对劲:“拉赫穆大哥,你怎么了?”
他不抬头,眉宇间化不开的是浓浓的哀愁,忽然反问少女:“如果是你遇见那个刺客,你会怎样?”
阿玛特一愣,脱口便说:“当然是要捡石头打死他。公主殿下多好的人啊,没有殿下,哪有我们现在这样的日子?居然有人敢做这种事,太过分了,哼,如果真让我看见,绝对饶不了他。”
拉赫穆不再吭声,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余地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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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突然宣布离开,祖孙一家都实在难以接受,阿玛特一下子慌了:“拉赫穆大哥,你要去哪里?就不能留下来吗?”
他不是傻瓜,对这份怀春少女的依恋如何会不明白,或许正因这样才更加急着逃离。再呆下去他会受不了的,更无法想象,如果直言相告他就是那个刺客,如今已将他视作亲人的一家又会是个什么表情。拉赫穆努力压下胸膛中翻涌的波涛,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回家,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阿玛特一下子愣住了,一种倍受打击的忐忑袭上心头。是的,她从没有问过,或许潜意识里就是根本不敢去问,因为,好怕听到最不想听的答案。
“拉赫穆大哥,难道你有家?是你的妻子在等你吗?”
他叹息摇头:“不,是我的主人,我必须回去。”
少女暗松一口气,却更不明白:“什么样的主人会让你这样放不下?就算你不回去,应该也还会有别人服侍他吧?”
拉赫穆无从解释更多:“那是我生命的主人,她说过,从我离开的那一天,她就在日日为我祈祷,在等着我回去。我不能再耽搁。”
眼看他去意已决,阿玛特哭了,她真的好舍不得啊,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虽然不愿承认,但15岁的少女不是傻瓜,她明白,她的拉赫穆大哥,能有那么多好本事、像英雄一样的大哥,或许根本就不是他们这座牧民帐篷可以留住的人。
离去这一天,老夫妻为他仔细准备行囊干粮,巴鲁老爹把最心爱的那柄腰刀送给了他:“拿着吧,路上多凶险,总需要有武器防身。”
少女阿玛特则牵过黄膘马,把缰绳塞进他手里:“这本来就是你赢来的,理应归你。”
一句话未说完,阿玛特的眼泪再度落下来,拉赫穆心中叹息,把缰绳重新塞回去:“它是属于你的,本就是为你赢回来的,好好用吧,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阿玛特哭得更伤心,一下子扑进怀里,不肯撒手:“拉赫穆大哥,你还会回来吗?”
拉赫穆被弄得手足无措,再回来?若知道真相,谁会希望他这样的人再回来?!他无力再说什么了,硬生生扯开少女,背起行囊,几乎就是落荒而逃,直至身影消失在远方再也看不见,未敢再回头。
NO。3-119 叛徒()
“去吧,我会在阿淑尔城,日日为你祈祷,等待你平安归来”
跨越山河,支撑着他走回来的,或许就是那句荡漾心头的承诺,还有,那张刻进梦境的容颜。
这一路,拉赫穆走得并不容易,不管是不是被放一条生路,在赫梯的土地上,他就是一个不能见光的幽灵。一个说不清来历又没有通行令牌的人,又岂敢去接近任何重要城镇?就像来时一样,他露宿荒野,要绞尽脑汁小心翼翼跨越边境,当经历四十多天漫长而艰苦的旅程,风尘仆仆再回家乡,遥望远方地平线上的阿淑尔城。强悍如他,溢满心头都是想哭的冲动。终于回来了,他知道,他生命的主人,曼赫莉夫人还在日日夜夜等候着他。
行近阿淑尔城门,面对卫兵盘查,他报出归处,却只换来士兵疑惑的眼光,打量他一身落拓衣袍,要说是在贵族府邸中做事的人,谁信啊?
拉赫穆只得说:“是不是,你叫来府中人,自然清楚。”
过不多时,一个中年人来到城门,正是曼赫莉身边的大管家哈纳。他走上前去正欲开口,不料却被哈纳当头呵斥:“阿巴祖,你这东西怎么回事?夫人让你去办差,拖延这么久才回来,弄丢了手令,还敢在这里胡扯?看回去怎样罚你!”
拉赫穆一愣,却迅速察觉哈纳闪烁的眼神似有暗示,虽然不解,但他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唯唯诺诺不多嘴。直至被带进城中,到左右无人才低声问起来:“怎么回事?”
管家哈纳压低声音:“你离开的日子不短,这段时间城里也发生了不少事。什么也别问,今日夫人脱不开身,一切都等明天再说。明天你自然什么都明白。”
好吧,拉赫穆不再多话。回到曼赫莉的府邸,管家哈纳是从后面最不起眼的一道小门带他进去。走进围墙就是府邸中最低等奴隶的居所,哈纳带他走向其中一间无人陋室,叮嘱说:“有些事我现在不便对你说,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夫人若能解决麻烦,到明天一切都好了。”
拉赫穆心头一紧:“夫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哈纳却似有难言之隐,不肯多说,只叮嘱他:“呆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也不要和院子里的人说话,现在不能让人知道你回来了。”
拉赫穆越听越困惑,直觉第一反应,只是在为他的主人担心,这是碰上了什么麻烦?曼赫莉夫人还好吗?不明状况,他便只有乖乖听话,到日暮黄昏时,哈纳给他送来餐食,但拉赫穆一点胃口都没有,直接推掉,只说不饿。哈纳也不再多言,说了句‘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