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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一遍后,他满心惊慌,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何能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可一想到那位云贵君,他又瞬间有些明了,刚刚回暖的心又渐渐冷了,泛出无尽的苦楚。
果然,果然,为了那个男子,她什么都做得出……
可还有一点,令他不解,他当即问向熙儿,“你为何要跟你娘亲断绝母女关系?”
而轩儿在此时与他异口同声,显然也不解熙儿为何会这样做。
而熙儿仿佛鼓了极大勇气,才承认,是他娘亲害了他心爱的妻主,两者取一,他便选择与其断绝关系,心理上才能好受些,对得起他那生死未卜的妻主。
他这才想起,他的儿媳妇是当朝麟皇女殿下,而他亲生儿子却是轩皇女殿下,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他枕边那个女人和后宫那位云贵君定都是野心勃勃的主,所以,她们与他儿媳妇无疑是敌对关系。
而当时的轩儿也很不正常,反应比他还激烈,甚至直接往熙儿脸上砸了一拳,然后拎着熙儿的衣襟,赤红着双目瞪着他,怒吼出声,“水清浅!果然是你!你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怎能骗我?
难道在你眼里,我凤沐轩就算不是你的亲弟弟,还不算你的朋友?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你了,她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子,怎会不负责任地留下一封书信就销声匿迹?
所以,那时我就在想,她定时被人藏起来了,而她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能被人藏三个月而不被发现,可见那人的实力应与她相当。而与她实力相当的人,除了你,我已经想不出别人了!
而且,这的确像你的作风,做事都不留任何蛛丝马迹!最可恶的是,她消失后,你恰巧在那段时间告假成亲,临走,在我面前,你还对我说她失踪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
当时,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将我骗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这是为我好,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是不是?!”
熙儿任由轩儿拎着衣襟责备,淡淡地从口中吐出三字,“对不起。”
他当时完全被眼前的状况吓懵了,不明白轩儿为何突然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而一向不会服软的熙儿为何心甘情愿地受着轩儿的责备,甚至还主动对其道歉。
想到熙儿腹内还怀着孩子,他当即对其生出了维护之心,将其从轩儿手里解救了下来,一边对轩儿责备了一句,“轩儿,熙儿现在有了身子,就算做了错事,你也应该对他宽容些。”
轩儿听得他的话,瞥了眼熙儿的小腹,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眸中盈满了泪,很是委屈,对他说,“爹爹,你知道么?他那心爱的妻主,也是我心爱的女人,此生最挚爱的女人。他曾经将她藏了三个月,瞒了所有人,你说,我怎能不怒?怎能不气?”
他当时被惊得够呛,不敢置信地瞪着轩儿,说话都不是很利索,“你,你说什么?你竟然也喜欢麟儿!”
“是,我爱她,这辈子若不能与她相守,我宁愿孤老一生!”轩儿目光执着而又真诚,令他不禁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自己那时也这般爱着自己枕边的女人,如今虽仍爱着她,但觉得好累,由衷的心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个女人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从未想过以后会遭到报应么?
而这些接二连三的真相,令他脑海中一团乱麻,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这两个儿子以后该如何是好。
他们竟然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可偏偏命运多磨,那个女人被他们的娘亲害得落了崖,生死未卜。
如今一个怀了那个女人的孩子,以后可能会过上独自抚养孩子的孤苦生活,一个对外界隐瞒着性别,不得恢复男子的身份,更不可能获得幸福。
为了这两个儿子,他决定进宫见见幻之,劝她放过轩儿,即使明白自己在那个女人心里的地位甚低,甚至没有地位,他还是想试试,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无知可笑。
那宫门虽开敞着,可对他而言,像堵了一座巨山,纵使他竭尽全力,也还是无法越过这座无形的山,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大胆刁民,仿冒的御牌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他亮出了熙儿交给他的那块御牌,结果守在宫门前的那两个侍卫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手中持着的冰冷长枪横在他面前,阻拦着他的去路。
他相信,自己若再往前走一步,那长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胸膛,夺了他的性命。
当时,他并未想那么多,只当侍卫未看清自己手上的御牌,刻意拉低自己的姿态,“大人,求求您仔细看一下这块牌子。”
那侍卫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才道:“不用看了,陛下说了,如今只看人,不看御牌。”
听得此话,他才明白那个女人估计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一眼,料到他会进宫寻她,而她不想见他,便直接剥夺了他想要与之见面的权利。
呵!果真冷血无情!
那天陪他一起过去的还有熙儿,但其并未同他一起下车。
其实临走时,其阻挠过他,说无用,是他太执着,高估了自己,才让其陪同着过来了。
折身看了眼那高大宫门内金碧辉煌的建筑,他只觉得这是一座人性的坟墓,无比冰冷讽刺。
那一刻,他的心便死了,决绝地转身上了马车,便让车夫驱车回府,只想快点远离这个他从没有资格也从不屑踏入的地方!
那个他侍奉了十几年的女人的真心,注定不是他能够妄想的,以后,应是再无法见面了……
……
回到当前,云熙见黎歆抹起了眼泪,心里也不好受,极尽所能安慰着:“爹爹,沐轩已经与你相认,你又何必如此伤怀?想开点吧。”
至今,他都未去查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就算寻到了又如何?
对他而言,她们虽给予了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利,但从未对他尽过为人父母的责任,就是两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不认也罢!
而眼前这个男子虽不是他亲生的爹爹,可在他眼里,他便是亲生的。
活至今,这个男子一直真真切切地爱着他,是他曾经苍白的童年中惟一一抹温暖的色彩,令他无比贪恋。哪怕对沐轩,那个本该独占这份温暖的男子感到十分愧疚,他依旧不想舍弃。
“我知道,可是那孩子一直那个模样,以后便只能孤老一生,我想想,就替他觉得委屈。”黎歆伸手握住云熙的手,温柔地拍了拍,语气哽咽,“还有你,麟儿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该如何是好?你腹内的孩子出生后,发现没有娘亲,肯定会缠着你要娘亲,到时你该如何回答她?”
这阵子,他真为自家两个儿子愁白了发,却又什么都帮不上,顿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爹的,当得当真失败,很没用!
“爹爹,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生活,你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沐轩是个痴情种,看上了兮儿,定看不上其他女子了,兮儿要是不回来,他定也不嫁的。
而我,也想就这样过着,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会连带着自己以及兮儿的份好好爱这个孩子,用心将她抚养长大。她若问她娘亲去了哪里,我便告诉她,她娘亲功德圆满,被天上的神仙召唤过去做好事了。”
“熙儿,你明明可以再嫁的——”黎歆明白一个男子带着个孩子守寡定会遭歧视,会过得辛苦,所以想劝劝自家儿子。
只是还未说完,他就被云熙蹙眉打断了,男子的语气很平静,透着一份不可撼动的执着,“爹爹,我也是个痴情种,这辈子定了她,便永远是她,不会改变,你莫再劝了。”
黎歆无奈地叹了口气,应道:“好,不劝便不劝,爹爹只求你们以后能过得快乐些,哪怕没了麟儿,已够不上幸福,也希望你们能快乐些。”
“放心,会的。”云熙浅浅一笑,却显得无比苍白,眉眼间的清愁已散不去,化不开。
……
三日后,将近午时,金銮殿外,一道三米宽的红毯直接从宫外连绵至殿前的阶梯上。
红毯两边,整齐地站着文武百官,身上被熨烫平整的官服穿得十分正式,面色严肃,低眉垂首,显得十分恭敬。
金碧辉煌的殿前,扮成凤炽天模样的云幻之一袭金色凤袍,端得威严贵气,坐在精致的凤椅上,头上戴着冕,前方垂下的冕旒遮了她大半张妆容精致的面容,只露出一抹鲜艳的红唇。
那红唇,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携着几分得逞的快意。
最不寻常的是,明明已至春,气温升高了不少,她身上竟还裹着厚实雪白的狐裘,手上抱着一只手炉,来回摩挲着,贪婪地汲取着暖意,若冷了,会有人立马递上新的,从不间断。就连她脚边那鼎暖炉,也时不时有人往里添木炭,那上方的空气已被烤得扭曲。
她身边还坐着云初起,此时的他依旧身着一袭火红的华服,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牡丹的图案,花团锦簇,显得雍容华贵。
这次,十分难得地,他将身上的衣服穿得十分整齐,本宽松的衣襟此时严严实实地裹着胸前的风光,腰间束着一根镶着宝石的腰带。
一头乌发均被束起,只在两边鬓角垂下两缕带着优美弧度的发丝,轻烟般,映衬着他妖媚的面容,添了几分难言的风情。
两人身后分别站着以帝后规格配置的宫人,且两人身侧的两位宫人手上均稳稳地执着用孔雀翎制成的掌扇。
在众人眼里,那本是帝王尊贵和威严的象征,可如今,当今圣上竟然也让云贵君得到这份荣耀,可见其对他之隆宠,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云贵君便能坐上那凤后的宝座。
“咚——咚——咚!”不远处的洪钟被敲响,洪亮的钟声在整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上空回荡,提醒着众人时间已至午时。
一众文武百官连忙一撩衣摆,整齐有序地朝着云幻之和云初起的方向跪下,伏低身子,恭敬地山呼,“臣等参见陛下,参见云贵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君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整齐洪亮,响彻整片圣地的上空。
“众卿平身!”云幻之一摆手,慵懒出声,携着一股压迫的气势。
“是,陛下!”百官整齐地应了一声,就纷纷站起身,静待轩皇女殿下的到来。
“轩皇女殿下到——”宫外的礼官见正主终于过来,连忙宣出声,声音悠长深远,连绵不绝地从宫外飘进了宫内。
声音骤低之时,守在宫内的礼官同样宣,还是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声调,直至那抹身穿绯红宫装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才停歇。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那女子身上,有的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女子,眸中流露出悲切,有的低声叹了口气,尽是无奈,有的目光很平静,只是唇紧绷,显然不是很满意眼前这位皇女殿下。
那绯衣女子有些紧张,暗自咬了咬牙,才抬头挺胸步履款款地往前走去,只是整个过程中,她身子一直都僵直着。
绯色宫装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随着她的步履翩然欲动,仿佛随时展翅,遨游于天际之间。
一头乌亮的发被挽成鸾凤凌云髻,上缀九翎金凤钗,鬓角两侧缀着凌霄花形状的花钿,周围垂着金色的流苏,轻轻摇曳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显得贵气逼人。
不一会,她就步到云幻之和云初起跟前,分别对两人行了一礼,一双邪魅的凤眼不敢直视两人,“儿臣见过母皇,见过父君。”
云幻之并不答话,只对身边一个女官使了一个眼色。
那女官会意,连忙站出,展开手上的圣旨,开始朗声宣读上面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朕凤氏炽天,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诏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轩皇女乃朕膝下之唯一子嗣,且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故此,朕欲将之立为凤天当朝储君,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凤元二十年三月六日,授轩皇女以册宝,立为太女,正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钦此!”
声落,全场鸦雀无声,静静等着那绯衣女子上前接旨,可等了良久,都不见她有反应,一直垂着首的文武百官均疑惑地抬眸看去,只见那跪在红毯中间的绯色身影仿佛秋风中的落叶,正在瑟瑟发抖。
而座上的帝王已察觉不对劲,周围的气压骤降,阴沉的眸中迸射出凌厉,直直射向前方跪着的女子,沉声问道:“你是谁?”
第三百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