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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众人又是一阵高呼,磕下头去。
“元贼又复肆虐,万岁大有一举而歼的意思,此次北征,有赖诸位鼎力相助了”,说着徐达抱拳一礼,伸手扶起跟前跪着的将官:“诸位都起来罢”。眼见众人都起来了,徐达环视了一下,转身又与汤和、傅友德对望了一眼,忽然笑道:“诸位都听了旨意,所以再不要称我为大帅。此次本征,徐达是奉旨的征虏大将军,并非元帅。诸位可听到了?”
众人见这位能征惯战的魏国公如今竟然如此的谨小慎微,心里也是吃惊,却都忙回礼,齐声道:“末将领命!”
徐达这才松弛了下来,看了看方才自己扶起来的那名青年将佐,忽然笑道:“哟,这不是叶大旺吗?几年没见,越来越壮实了啊,一眼都没认出来了。如今你驻守在何处?”
“大将军还记得卑职?卑职正是叶旺,小名儿大旺,兄弟们都知道我姓叶,平日里又叫我大旺,久而久之都以为卑职是叫叶大旺,其实卑职本名没有那个大字,就是叶旺,如今驻守在辽阳”,那徐达口中的叶大旺见徐达还认得自己,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一通胡言乱语说得众人都笑,扎手窝脚地还要跪倒下拜,却被徐达扶住了。
徐达回身笑谓汤和、傅友德:“二位兄弟可能不晓得,这个叶大旺啊,别看他年轻,却是个鬼机灵啊。当年纳哈怵带兵攻打金州,派了乃剌吾为先锋。这乃剌吾可是当时元军军中的第一骁将。当时这叶大旺正在守柞河,竟然不用一土一木,就从连云岛到窟驼寨建了十余里的防御。你们猜猜看,他这防御是如何建的?”
叶大旺听徐达说起这事,脸色都放出光来,那可是他的成名之战啊,当时就连洪武皇帝朱元璋都被惊动了,大赞其为奇才。
徐达看了看满是好奇的汤和和傅友德,这才指着叶大旺,笑着继续说道:“他这个鬼灵精啊,居然沿河垒冰为墙,浇上水,晚上冻结,像城墙一样坚固。而且他还在沙中布下钉板,旁边设下陷阱,这才设下伏兵等候乃剌吾。纳哈怵和乃剌吾不察,见凭空出出来一道城墙正在惊愕,伏兵已然杀出。纳哈怵仓惶出逃,全部掉入陷阱,于是溃败。叶大旺这才从城中出击,一直追到猪儿峪。元兵被斩、被俘和冻死的不计其数,纳哈怵也因此一战被剥了官职,仅仅免于一死罢了。不想如今又出来了。我有这叶大旺在军中,不怕纳哈怵不胆寒啊。啊?哈哈哈。”
众人中不少人都还是第一次听说叶大旺的战事,此时被大明战神徐达如数家珍一样说了出来,不禁又是钦佩又是艳羡。叶大旺自从徐达返回应天后就一直饱受打压,多年下来官职竟然没有得到一丝半点的提升,反而时常招来都指挥使陈亨的不少责难,此时被大将军徐达如此看重,又是兴奋又是感动,加之多年累积的委屈,竟差点儿掉下泪来。
第九章 【翁婿重逢】()
徐达为叶大旺夸耀战功,其余将佐哪个不是跟随徐达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哪个身上没有一点战功呢?因而都巴望着徐达能跟自己说上几句话,让自己也露露脸。
陈亨心头却不是滋味儿,断然朝众人一摆手,上前一步道:“大将军一路劳累,北平府的文官们都在城内设下了酒宴,只等大将军入席呢。至于大军嘛,下官瞧着云平驿场地势平坦,较宜驻军,因而营帐和粮草、酒食都已安置在那里,所以,请将士们移步云平驿吧?!下官原想着让军士驻扎在百花山一代,山清水秀也可以去暑,哪里想到秦晋的流民已然盘桓到了百花山、延平山一带,甚至芦苇荡都挤满了流民,在下官严防死守之下才不至于闯进城来。至于在百花山驻军,恐怕也只好作罢了!”
“哦?”徐达眉毛一挑,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涟漪,瞥了一眼,见是陈亨,沉静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抱拳道:“哦,原来是国丈陈大人啊?”
陈亨虽然也是国丈,可如何能与徐达这位国丈相比?被他一瞥之间背脊竟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凉意来,暗道这翁婿二人竟都威名极重且都是人中之精、极难对付的角色,心中不禁有些沮丧和怯懦起来,忙也抱拳回礼:“岂敢岂敢?下官北平都指挥使陈亨参见大将军!”
徐达忙一把扶住:“北平府的官员都在里头?那如何敢当?”,说着扭头朝汤和、傅友德对望了一眼:“咱们这就赶紧进去吧,可不要让北平的官员久等了”。
说着徐达就径自往里走,一边回首对陈亨道:“如今北平民生凋敝,百姓乃是根本啊,岂可一味严防?奉旨来北平安置流民的承宣布政使李彧已然去成都调粮了,不日便可运到北平。我们此次北征也自带了许多粮草,还可应付一时。陈大人为我们预备的粮草酒食,就先发与流民吧。只要填饱了肚子,再去安顿他们就简单多了。”
听着徐达这似责非责、似劝非劝的话,陈亨想驳,却又觉得自己没有占得一星半点儿的理儿,如何敢与这位名望权势仅次于洪武皇帝的人搅闹?陈亨脸色红了红,低头闷哼了一声,只得低头跟在身后不再多言。
徐达领着众人进了永定门,经施仁门进了原金的皇城大院,里面已然摆上了几十桌酒席,一群文官见徐达进来,忙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徐达忙叫了声请起,却不入席,转身又看了看身后的一众武将,稍一沉吟,望着众人**辣瞧着自己的目光,一笑道:“徐某奉旨北征,以北平的根据之地,却还没有去参拜燕王殿下,这可不是人臣之礼啊”,说着扭头看着汤和、傅友德二人“咱们可不能失礼,且去拜见燕王殿下听训吧!”
汤和、傅友德二人都是朝廷机枢重臣,始终随侍洪武皇帝朱元璋,深知这位皇帝的性子,眼见着不少功臣被贬得被贬、被杀的被杀的,怎么敢在礼仪上有半点差池?忙都点头称是。
眼见着徐达等三名开国元勋要去拜燕王,其余大小官吏如何敢不从,忙不迭地就跟了过去,一时间北平的文武官员从没有这么齐整,几百人的队伍,迤逦朝隆福官而去。
在隆福宫外护卫的邱福、朱能等人见来了这么一大群文武官员,由燕王的岳丈徐达领着来到宫前,忙不迭地入内禀报。燕王朱棣其实早得了北征大军入城的消息,此时听说百余名官员在岳丈的率领下侯在了门外,稍一沉吟,要吩咐郑和去取官服来换上,想了想却又止了,穿着一身圆领窄袖米白袍服,踩着黑乎乎的千层底踢死牛靴,信步就踱了出去。
见这位年轻皇子出了隆福宫门,徐达率先就跪了下去,高声道:“钦命征虏大将军,魏国公徐达,拜见燕王殿下千岁——”。
其余人等见徐达如此,哪里还敢站着啊,顿时学着徐达的样儿,报了名儿就磕下头去。一时间,隆福宫到时雍坊间的石板过道上黑压压的跪满了北平府的文武官员。朱棣来北平就藩近一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了这许多官员,受到他们如此恭敬地跪拜,俨然成了这北平府的皇帝似的。这位年轻王爷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权利带给他无上尊严的快感,心中血气不禁涌了上来,脸都涨得通红。可年轻的燕王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北平府的官员会在今日对自己如此恭敬,并不是因为他是这里藩王,而是因为跪在上首的那位岳丈——魏国公徐达。自己要统御北平,路还长着呢!
朱棣忙快了两步,一把扶起须发斑白的徐达,一边笑容可掬的吩咐众官员:“诸位都请起吧”,一边又去搀同为领兵将军的汤和和傅友德两位老臣。因洪武皇帝朱元璋几次三番地下派诸皇子去中都凤阳讲武受训,傅友德都是讲武的主官,因而算得是一位师傅,燕王对其也多了几分恭敬,拉着傅友德的手亲切道:“颍川侯精神越发的康健了,难怪父皇此次北征舍得派你出来了。往年父皇可都是把你当宝贝一样,不是留在应天就是在中都,须臾离开不得呢。”
傅友德于往年讲武受训,与太子朱标以及秦晋二王比较亲近,这也是因为觉得日后皇位逃不出这三位皇子。对这位与兵士泡在一起的燕王,心中虽也喜欢其勇武,却并没有特殊照顾过。直到洪武八年之后,燕王势力渐起,又与魏国公徐达结为了姻亲,方才发觉这位皇子乃是一位伟器的材料。如今见他跟自己如此亲近,倒有些不好意思,转脸指着汤和说道:“下官老迈了,论起精气神儿,咱们这些老将谁能比得过他呀?”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朱棣这才又回到徐达跟前,躬身一稽:“拜见岳父,还没来得及禀告岳父,王妃已于数月前诞下本王的二子,取名朱高煦,母子平安,如今王妃身子也都坐养得好。长子朱高炽也长得好,只是不长进。他与皇长孙朱允炆差不多年纪,如今皇长孙都能背得下百家姓了,高炽却连字都还不识,也不爱动,看来武艺也难有成,王妃倒是宠他,本王爷拿他也是没有办法。”
备注:朱高炽,明成祖朱棣长子,永乐二十二年登基,改元“洪熙”,是为明仁宗。仁宗身胖体弱,性静似愚,却极受洪武皇帝朱元璋喜爱。登基十个月后就去世,终年47岁,备受成祖朱棣喜爱的长孙朱瞻基继位,是为明宣宗。
关于仁宗朱高炽的故事,弋央将在发完本书后进行发布,如果读者有意,敬请关注我的下一部书。o(n_n)o哈哈哈~
第十章 【国丈相争】()
魏国公徐达其实一路惦记的都是徐仪华,如今听说她又产下一位皇子,母子也都俱平安,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来,又听朱棣数落长子朱高炽,不禁抿嘴笑着宽慰:“孩子小时候看不出来的,年岁大了就变了。常遇春与我同乡,比我小了好几岁,小时候都见了的,极其木讷的一个人,谁能料得到他长成之后会成为一个人见人怕、开天辟地的天下第一勇将呢?所以啊,殿下径自放心就是。依着我看来,无论是当今万岁,还是殿下您,都是极英雄的人物,虎父无犬子嘛,朱高炽定然也是差不了的。”
汤和和傅友德见他翁婿二人说起了家常,对望了一眼,心中会意,趁着话缝隙忙道:“魏国公与王妃父女一年没见了吧?如今王妃又诞下王子,难得你们一家团聚。布置驻军关防的事便有我们二人代劳了,魏国公就留在隆福宫,看看王妃,也看看小王子。咱们诸将人多,就先回去,改日再来叨扰燕王殿下!”
见他二人要走,徐达忙拦住,又朝朱棣道:“殿下,我身为北征主将,布置驻军的事不可以置身事外,否则在万岁那里也是交不了差的。我且去先去布防驻军,等得了空再来隆福宫拜见殿下”,说着徐达闪过一丝笑意:“再说了,我一路行军,都没来得及给两个小外孙带点礼物,空着手,我也不敢上门啊,否则只怕连王妃都会见怪的。哈哈哈。”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朱棣心中钦服徐达的勤勉谨慎,也点了点头,朝徐达等人道:“那本王就在府中备好酒菜,只等魏国公、信国公,还有颍川侯一醉方休了,哈哈哈”。
汤和与傅友德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燕王是洪武皇帝几个皇子中最英武豪气、不拘小节的一个,很得军人的脾性,因也都颔首而笑。
徐达领着百余名官员到了隆福宫磕头行礼,给了燕王极大地荣光,转眼就又领着众人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已是开始分拨众人:“如今元兵大军就在北边伺机而动,诸位都是边防守将,不宜在此多做停留。蛇无头不行,若是元军趁机攻打,千里防线但有一点被破,元兵就会如洪水一般的涌进来,北平城则危已。所以,诸位来此迎接,徐达承敢厚情,然而国事为重,徐达只有又请诸位回去了!”
说着徐达报拳一稽。
北平、燕山一带的守军基本都是徐达带出来的兵蛋子,一步步累积军功才升至如今的一方裨将,也都知道徐达向来言出如山,极少多余的废话,如今听徐达一声吩咐,哪有不敢从命的?顿时一窝蜂地抱拳回礼,声震屋瓦:“末将得令!”言罢从远处候着的卫兵手中接过马,打马而去,也不再来回报请示。
一时间百余人的队伍已去其半,都指挥使陈亨此时脸都绿了,这些军官在徐达没来之前全听自己号令,如今倒好,徐达一声令下,他们一个个连招呼都不打就径自去了,已经全然没把自己这个上峰放在眼里了,也忒过势利了些。对徐达呢,陈亨又是嫉妒、又是怀恨、又不免敬畏,却也无可奈何。
徐达看也没看脸色阴晴不定的陈亨,断然道:“陈大人,你选的驻军之地好归好,却并不妥当。”
陈亨小心思正在心里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听徐达断然否决了自己劳累了五个月才安排出来的劳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