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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之后,来歙遂令人安排妘洛、依兮用饭,安置住处,自己并未前去作陪,更未给妘洛接风洗尘。
直到天色渐亮,各自用饭,相安无事。
太阳落山后,陈俊来到中军帐,已有耳闻槃凰宫主来到营中,却奇怪为何不告知自己。
且对远客如此失礼却非来歙秉性。
鄧奉、贾览没来中军帐,偌大帷帐只有来歙与陈俊二人,未分主次,而是在帅案所在石台就地并肩而坐。
来歙问道:“槃凰宫主之事别再说了,当下紧要关头,当是商议如何部署河北战役。”
陈俊疑惑未解:“汉中王曾有军令,汉中军隶属槃凰宫,并言若有不测,则槃凰宫所遣之人便是汉中军主帅,而今槃凰宫主亲自前来却为何置之不理而自行其是?”
来歙言道:“御龙营不能败,信都郡不能失,无论是槃凰宫主或是槃凰宫末座将军,若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休说交出帅印,即便是令我做一小卒,我亦是死而无憾。”
“汉中王既然如此敬重槃凰宫主,想必这位公子是少年英雄,君叔却为何如此便下了结论?主帅一言关乎三军命运,君叔还是谨慎点好。”陈俊虽是副将,却与主将来歙说话如同好友一般。
说到此,当提及汉中王用人之道,倒是简单,那就是‘临阵选将’四个字,不过说起容易做起难。
单说汉中王麾下而今来到信都的三员战将来歙、贾复、陈俊。
冠军城一战,汉中王坐镇中军,攻城指挥是陈俊,而来歙、贾复皆率部听命于陈俊。
昆阳一战汉中军主将是贾复,各部皆围绕贾复运转。
此行河北是来歙挂帅,陈俊为副,贾复调入刘秀帐下先行进入河北。
当初来歙出使凉州面见隗嚣解除后患,出北境离间匈奴,配合汉中王按住朔方亲匈奴刺史卢芳,驱逐匈奴出境,并使其一分为二,分而治之,待九州一统便可携王师征讨鞑夷,永除大敌;
再说陈俊曾进入益州独会公孙述,再入龙池秘境开仓取粮饷助隗嚣戌边,并遣李宝、张忠押运震慑凉州,恩威并施,保证了北征匈奴的汉中军无后顾之忧;
贾复深入绿林辖地暗中保刘秀,虽说昆阳一战之后再未独当一面,只是随刘秀抚慰河北,这也正是汉中王‘临阵选将’用人之道,况且贾复早已证明了自己。
再说了,有仗一起打,有功大家立,倘若过于偏重一人、依仗一将,则非但不是幸事,或许还是后患无穷。
军中不可出现不可替代之人、不可或缺之将。否则,此人一旦殒命或是投敌,则会元气大伤,更甚者是遭遇灭顶之灾。
来歙坚持己见:“子昭,请勿在相劝,我意已决,驾驭御龙营必须非凡之将,我虽心余力绌,却也不敢轻易交出帅印而托付御龙营于寻常人。”
“君然既如此说,想必自有道理,也罢,再看看,毕竟初次见面。”陈俊知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不过细细想来,来歙所言所做不能说有过。
妘洛不知根不知底,虽然有鄧奉、贾览说话,不过也是一面之词。
“子昭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来歙甚是感激。
“我还不知道你,不说这个了,当下是鄧奉、贾览二位将军那里如何去说,总不能就这么拧着?如今势弱,将帅更应同心。”
来歙摆了摆手:“当下局面任凭我如何说也不管用,还是罢了,二将皆是光明磊落,我观妘公子也非不明事理之人……”
“用你说,我家公子最通情达理,哪像来将军在这里背着说人。”依兮话音从帐外传来。
来歙、陈俊虽是吃惊,却是不慌不忙,出了帐拱手道:“公子见谅。”
陈俊左右环顾:“守卫怎不见了踪影。”
“被我用调虎离山计引开,又用金蝉脱壳计甩掉,要不然怎能听到二位将军吐真言。”依兮顽劣一笑。
来歙三分气、七分笑:“这可是奸细行为。”
“防自家人才是让人心痛。”依兮亦是半认真说着。
“好了,好了。”陈俊在一旁打圆场:“不知道这位小妹探听到了我二人何不轨?”
“你怎知我是小妹?”男儿装的依兮眨着眼睛。
陈俊笑道:“昨日随文叔将军来的那位少女也是女扮男装,一言一行却难掩真身。”
依兮一乐:“她在何处?我到是想见见。”
“用过饭,小憩一会便离开了,就像风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陈俊遂又笑道:“不知在外面听到我二人何勾当?”
“赤胆忠心。”妘洛淡淡一笑,也不多言,便转身而去,依兮亦随之离开了。
(本章完)
第142章 妘洛忆如烟往事;刘秀言信都治兵()
话说,妘洛在信都城外御龙营营寨住了些日子,每日皆是被以上宾之礼相待,却不曾参与军中议事。
宛如贵客一般,主人无时无刻不殷勤招待,但是倘若涉及主人家事则一丝风也不会透露给客人。
这日,妘洛如往常一样,天色灰蒙蒙就站在了帐门外,依兮则是一刻不离。
这座帷帐是来歙令人为妘洛、依兮二人所搭建,用帘子隔开,依兮在外间和衣而睡守护着里间的妘洛。
原本妘洛的帷帐是紧挨着来歙搭建,也不知为何,妘洛一定要在中军帐外,只能是主随客了。
这会只见站在帐外的妘洛抬头望去,月亮在中军帐前的大旗上空,很圆很大很近。
在槃凰宫时,每逢月圆,公子皆会出现在莲花池碧亭望月,眼里流露出伤感。今日月圆之夜却已不在岛上,也不会有龙伯伯、爷爷在身边,御龙营亦不是槃凰翼将士。
二人绕过营帐漫无目走着。
依兮想到此,遂道:“汉中王若在该多好。”
“从未与孝孙谋面,却不知为何,只觉彼此相知,很遥远的过去似曾相识。”妘洛望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凝视着越来越暗淡的月亮,曙光露出了一丝,东方稍显泛白,隐隐觉得孝孙活着,就在附近。
妘洛望着开始造饭的这座营盘:“自来到御龙营以来就未见过文叔,不知他在城中如何?”
“公子看谁来了。”依兮又惊又喜,指着前方,熟悉的身影。
“文叔。”妘洛显得很平淡。
妘洛本名刘婴,这位汉室正统太子、末代之君面对人情世故早已是心静如水,原本乃是大汉一个寻常后裔,侯爵罢了,奈何造化弄人,成了王莽代汉建新的衔接桥梁。
原本一个广戚侯刘显之子,休说与汉天子,即便是论血脉亲情那也是与当朝帝王家很是疏远,可偏偏最是年幼,好驾驭,因而满岁之时便被王莽接入宫中而立为太子。
王莽自诩周公,居摄践祚,身天子服饰,用天子仪仗,代天子临朝,称假皇帝,自称“予”,文书称“制”,臣民称其“摄皇帝”,“扶天子以讨不臣”号令天下。
代天子面南朝见文武百官,处理军政事务,替天子出行巡幸京兆长安,沿途臣民跪拜。
次年,王莽烧了三把火,一把火是改元居摄;二把火是代天子南郊祭祀天、东郊行大射礼;三把火是立汉平帝皇后,也即是孝平皇后王嬿为汉皇太后,立刘婴为皇太子,号“孺子”。
‘假皇帝’王莽与‘真太子’刘婴同朝,却非同姓氏,亦非同宗族。
刘婴登基却只是称作太子,王莽却称‘假皇帝’。
至此,忠于汉室者愤然辞官,王莽倒很是乐意这些个位子空出来由其心腹之人补缺,因而一一准奏,七十余位朝臣与地方官吏隐退,此后多销声匿迹。
刘婴三岁之时,王莽篡汉自立,改国号‘新’,而刘婴则被降为安定公,且不许刘婴归封国,而是将大鸿胪府改建为安定公府邸,囚禁于长安。
禁止任何人与刘婴说话,更不许踏出门槛半步。
房舍皆被搬的一干二净,地上所铺木板石砖也是被拆除的不留一砖一木。
唯独刘婴所居尚且有几件物什,一榻,一案几,一沐浴木桶,上下看去,四下环视,再无一物。
不过要说是否还有不同之处,那便是红色屋顶,红色墙壁,红色门窗,皆是刘婴全家鲜血所染。
再说院落,拆迁一切建筑,树木连根拔起,花草不留一丝,池塘填平夯实,院落满是墓碑,皆是为池塘里所埋刘婴家人尸首立碑。
总之,京兆安定公府邸就是一座宽阔牢房,特为刘婴所建,京兆安定公府邸也是坟墓群,三岁刘婴在此守陵。
王莽篡汉自立,大势已不可逆,槃凰宫传密诏给平当老翁之子平宴,其遂依诏假装归附王莽,并取得了王莽信任,掌管机密,为飞骑翼密传消息,后被识破,车裂而死。
留侯张良之后张若君,也即是依兮,其父母便是在营救刘婴之时身死,却是死而无憾,含笑九泉,刘婴被调包换了出来。
依兮父母却也流下了一滴眼泪,女儿尚在襁褓,汉室太子是用刘婴孪生胞弟所换。
槃凰宫早已周密谋划,做了万无一失安排,动用人力、物力、财力,有惊无险,刘婴终是安然进入了蓬莱岛,后话且不去说。
且说此时,刘秀远远就见到妘洛、依兮,眼前好似画中,走上前拱手施礼:“公子。”
“文叔别来无恙。”刘婴亦是回礼道。
说着话便进到了帐内,主客分别落座。
此时的刘秀精神气很好:“一年有余,却觉过了十余年,自函谷关外与公子辞别后,北渡河水,进入冀州。刚开始还是顺风顺水,随后邯郸望族,也是我的同宗刘林来到了帐中献策决堤列人水淹赤眉。只因未曾采纳,其便拥立自称是汉成帝之子刘子舆的江湖术士王郎为帝。从此之后,河北冀、幽二州闻风归附,更始朝廷使者,也就是大司马刘秀我非但不再是贵客,倒还成了贼人,东躲西藏,吃树皮、喝污水、睡坟头。每逢遭遇战皆是槃凰翼阻敌掩护我等撤离,到了饶阳县时,百骑槃凰翼已是殆尽,冯异所带三百壮士也是仅存数人。来到信都郡就只剩下二十余人,若无这座根基,我等早已不在人世了。”
妘洛略加思索,遂道:“文叔历经磨难,算是回来了,在信都城中待了这么多时日,想必对信都郡已是大致了解于胸,可否说下城中情况?”
刘秀不假思索:“信都郡守任光招募有三千五百奔命兵,加之城中原有一千余兵卒,城中近五千人马,奔命兵多是信都方圆之内人,城中百姓到算是太平。”
奔命兵或许可成为攻城夺地之利剑,却也能变成烧杀抢掠之屠刀。
每入一城便约法三章以制约三军则可取人心,每破一城便纵欲三日以激励将士则必失天下。
(本章完)
第143章 奔命兵利刃难掌;汉中王赶羊入营()
话说,闻得刘秀所言,妘洛思索片刻,遂微微摇头:“破城之日便是夺取财物之时,乱世用奔命兵倒是个法子,无需军饷,只带口粮,破城之日自有敌城财物犒劳将士,且又激励士气,何乐而不为;再者,就地招募奔命兵,抢来之物自会供给城里家中老小,如此以来,所辖城池百姓饥寒亦可缓解些日子;这第三利则是自家将士、百姓拥戴,并引来四方之人慕名投奔。不过,利弊相辅相成,取得钱财物什,得到兵马城池的同时也失去了人心,奔命兵破城之日便是城中官民灾难降临之时,因而所攻伐之城无需军令,即便是老弱妇孺亦会自发守城,还有何事比保命保家保亲人更能激起战心?”
刘秀道:“任光传檄只掠官吏、豪绅,不可惊扰百姓。”
妘洛轻轻叹气:“真到那时如何分辨黎民百姓、官吏豪绅,一旦抢掠起来那可是挨家挨户挖地三尺。犹如万箭齐发之时谁人可保不会伤及无辜,纷争之世刀兵相见,终了死伤最多还是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遭殃的终是百姓家,天下太平,到了享福之时百姓却只是一介草芥,乱世苦百姓,治世百姓苦。再者,各地官吏、豪绅乃是一方百姓眼里的真正掌握生死者。对百姓来说神仙虽是法力无边、救苦救难,却是非常虚无之至;天子虽是至高无上、拯救苍生,却是非常高远之至。在穷苦百姓眼里官吏就是天子,豪绅便是神仙,官吏有权且掌兵,豪绅有地且掌钱,百姓一无所有,耳闻眼见皆是听闻当权者所安排,俯首帖耳已是习以为常,翻来史书,何曾见过百姓献城,或是百姓请降,百姓自古只是随流认命。”
刘秀未作声,只是打量着妘洛,这位大汉末代太子倘若依然高坐庙堂,而未曾历经磨难,或许今日朝廷仅仅只是有一位平凡的天子,创业之王者与守业之君主虽皆称作天子,同宗同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