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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似乎有个摆脱困局脱离沧赵控制的天大良机。只要放胆一干,不需多时,一切就不同了。
二愣子王伯超也意识到这个机会,直接就小声问马元:“大哥,拿了那刘管家,咱们逃走吧?”
皇甫雄、赫连进明、来泳儿都目视马元,只等马元点头就立即动手。
只有周兴柱着枪眺望着百十米外的城墙,似乎在发呆。
这位阴狠酷毒心思细腻的酷毒蟒脸上已经消失了得到武器的喜意,眉头紧锁,目光沉重。
马元瞅瞅周兴,也把目光再次投向空空荡荡的城上,稍沉默了会,突然大声笑着说:“把家伙都放回住处。咱们弟兄难得有这个机会看看闻名久已的神奇赵庄,岂可不珍惜?就从沧赵开创并引领天下豪强庄园模式的棱堡城防看看是怎么个玄妙。”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由人构成的村庄岂不也如此。
沧赵威名传天下久已。赵庄雄立大宋近二十年,期间不知遭受过多少次恶毒算计和凶猛攻击,可有谁能在此讨到便宜?
无论是高强刺客凶悍贪婪强盗,还是以王法官威兵势来欺的宋军或强横不可一世的辽军,敢来犯赵庄,都先后栽在这里。除了被放过的宋官宋军,其他来犯者,不管是个人还是军队不是碰壁铩羽而归而是都消失在这里,据说是化为了肥草的养料。
据说树木野草这种给人类带来无限生机和利用价值的平凡无奇植被其实是嗜血吃肉的。
赵庄周围广布的长得如此茂盛喜人的牧草怕是以无数人血人肉才滋养起来的。
这里的牛羊牲畜家禽怕是相当于吃人肉喝人血长大肥熟的。
这么一个闪耀着人性慈悲光芒,也闪耀凶残恐怖的地方,谁敢小视?
马元心怀深深的忌惮,看到了逃离的机会,却终是没敢点头放手一搏。
他不相信威名赫赫安稳存在至今的赵庄会是那么容易让他们放肆突破的,知道这次造反叛逃若再被捉住就不会再有机会活下去,怕是会直接就地杀死,成为又一批葬送在这里无声无息滋养牧草的尸体。
这事只想想就让人胆寒。
他知道心思周密的周兴也是这种认识。或许读过书有知识的周兴能想到的东西更多。
押送他们来此的海船不太大,连马匹都安置不了,借风帆动力航行,不需要大量水手费力划船,船上配备的人手也很少,连厨子都算在内,船上沧赵的人当时也不比马元他们这伙人多。尽管被铐着手,还没有武器,但马元他们若想杀人夺船,凭本事和水战能力,当时自信未必没有获胜的机会。有了海船,又精通水上本事,他们大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此逍遥。
但就象现在一样,马元他们心中的野兽不断挣扎咆哮,却在船上到底也没敢动手。
六人此前就真怕了沧赵手段。
赵岳拿住他们时说过海盗来了。六蟒后来从在矿城外等待他们却也被捉的铁杆亲信那得知周川确实通知海盗来接人了。围矿城的两万大军心忧家人,急急撤离转去了龙口港,从此杳无音讯,不知所踪,应该确实是被海盗接走了。
当时选择留下来等待继续追随六蟒讨生活的无牵无挂光棍汉其实还有数百,只周兴手下的相依为命走私犯弟兄就二三百。
这些人已是身背灭族重罪的大宋反贼亡命徒,却也是心存义气的热血汉,当然,选择继续追随六蟒也是有自己的切身利益目的考虑,想跟着首领加入海盗后能活得更好些更有依仗。
可幻想期盼的强横海盗军并没有象这些人想像的那样迅速来矿城威逼赵岳放出有本事有大用的六蟒,始终连点解救风声都不见。海盗根本不理睬这,无视了六蟒的价值。六蟒脱困入海盗得重用成了泡影。
这些人失望了,心慌了,都是大宋官府必除之后快的重犯,滞留大宋死路一条。既然首领脱身无望,落在效忠大宋的沧赵手里早晚必死,想攻城解救又没那实力,那再继续傻乎乎等待六蟒领导自己就可笑可悲了。绝大多数人死心之下只能抛弃六蟒,龙口这边怕是没船了,赶紧奔向周川那边好赶上海盗的船,千万别被拉下,否则就惨了。
马元他们眼下拥有的这二三十亲信都是不在乎生死的,感六蟒恩义,独活了无生趣,心一横想和主人一起死却被捉了的。
能有这么多人以死追随,没势穷就众叛亲离成光杆,这说明六蟒往日对部下尤其是对亲信是很注重情义很亲厚的。
这其实是和他们从事的高风险职业有关。
无论是走私,还是走黄河押运铜锭,这些活都需要大家高度团结负责和忠诚。
有一个对首领心怀恨意心存报复的,比如偷偷摸摸弄漏了船,沉了铜锭,或做手脚露出走私货,就坏菜了,大祸临头。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包括尊贵帝王,在死难时都身边无一人追随,六蟒草芥之辈能有这待遇,实是幸运感动。
这也许再次证明自古士人少忠贞、仗义多是屠狗辈的说法。
六蟒在矿城经历了感觉被遗弃活埋的两天三夜可怕地牢生活。
那地牢无床,铺着一片厚厚的干草供躺着,牢里并不肮脏,地和墙是水泥封的,也没有蟑螂老鼠,有冲水坐便器解决大小便,地牢没浓烈臭味,有水洗脸洗手,但高度只够坐着,个子太高的,坐都不能抬头,长宽二维都不到两米,透光透气的窗户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六蟒一人一间。人进去后,门就始终锁着,上有一送入饮食的窟窿,饭时会开,除此开关,再无半点声音。
马元、赫连进明和来泳儿不知地牢的滋味,被押去时还不理解先被捉来的三好汉弟兄为何会害怕坐牢。又不是去杀头,坐牢静思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胆大包天往日似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二愣子王伯超居然会吓得腿软,一路挣扎嘟囔着抗拒坐牢。
刚进地牢,这三位感觉压抑,但也没当回事。
造反至今,一路征杀千里,身为头领压力巨大,绷紧的神经一日也不得放松,身陷牢中什么也干不了了,也用着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处在紧张状态连睡觉都得睁只眼,地牢幽暗静悄悄的,没有危险,无人打扰,正好趁机好好休息睡大觉。
这一睡,睡得好不安稳香甜,晚饭才被叫醒,感觉疲惫大消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美美享用有肉菜的不错饮食,更有了精神。
可马元、赫连进明、来泳儿的好感觉好心情随着夜幕降临就渐渐消失了,并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白天睡足了。这晚上哪睡得着?
瞪眼躺在低矮狭小的地牢中,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孤孤单单,一股阴森恐怖无助氛围牢牢笼罩了这里。无聊中躺着伸手能触及顶板,死寂黑暗中,总感觉上面随时会塌下来,有鬼伏在旁边阴森森窥伺着,单等自己被活埋后好钩走或吞噬掉阴魂。
想再睡就能摆脱这种恐慌,可死活睡不着。很快就躺不住了,起身坐着,可那种恐慌感只更强烈。
新坐牢三蟒到底不是真的能在地下悠然生存的蟒蛇,熬了一晚,第二天个个脸色难看得很,两眼血红,这时明白也理解周兴王伯超他们为何那么害怕坐牢了。早饭时,他们招呼送饭的,想说说话听点人声,可一点回应也没有,饭菜丢下,门上的窟窿就咣当一声关了。只闻轻微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又再无半点声息。
三蟒哪有昨天的好胃口?
再好的美味也吃不下了,早午还勉强吃了些,晚饭就一点也咽不下了,一想到昨晚的可怕滋味,三蟒瞅瞅狭小的空间,看看似乎随时会压下来的顶板,自负勇武的雄壮胆大汉子却一个个心底冒寒气,没有半点饥饿感,只想着出去。
第869章 死地()
马元不愿流露轻易屈服的丑态,还能保持理智坚持忍耐一下。
来泳儿沉默寡言的性子,保持冷酷形象独来独往自我惯了,又常潜水,适应水下封闭幽暗,忍耐孤独的耐力也强些。
但,在草原辽阔天地自由长大也习惯了人多热闹生活的赫连进明就抗不住了,招呼人放他出去没人回应,随着幽暗恐怖越来越严重,顿时就惊慌大怒了,摸索到门边死命锤打怒吼‘放我出去’,然后是失态地打门对着黑暗死寂用母语怒骂赵岳。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三蟒筋疲力尽,可口早饭半点吃不下,看都没心思看一眼,不吃又被无情收走了。三人非常困乏却不敢睡,怕地牢塌了,更怕晚上睡不着干瞪眼承受那无边的恐怖。再熬了一晚,三人都软了,对送早饭的人赶紧狂吼了考题答案。
还好。这天总算放他们出来了。
至于先尝过地牢滋味的另三蟒,胆似乎最大很不怕死的王伯超却是最先软了的,刚再进地牢就惊慌做了答案选择,却仍然被关着。骁勇的皇甫雄紧跟着服软做了第二人。向沧赵服软也没什么丢人的。心计深的周兴咬牙坚持,最后也草鸡了。
六蟒在阳光下再相聚,都感觉是从地狱侥幸再回了人间,个个面无人色。
自负铁汉子的赫连进明和王伯超眼泪汪汪的,似乎受了天大委屈。
最能抗的两人中,周兴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和马元一样两腿似乎架不住身子。
六蟒被架着才能走路,见到凶恶的邹渊邹润叔侄,听到冷声再次询问赵岳那个问题的答案,六人无不赶紧选择做一世兄弟。
唯我独尊的海盗王什么的,统统让它见鬼去吧。
六蟒不想见鬼,打死也再不肯耍不屈骨气被押回地牢进行所谓的静思熟虑。与坐地牢相比,他们宁愿利索被砍头。
这番经历让六蟒深刻认识到生命的可贵、义气兄弟团结一致相互关照扶持过一生的珍贵。
此生能六兄弟义结金兰,这是缘分,也是天赐的幸运。只为了能有知心投脾气的兄弟一起喝酒快活,死时有兄弟悲伤流泪送葬和怀念,也再不想那些万不得已时杀结义兄弟抢军揽权当王称尊过尊贵却孤家寡人的那种生活。
再说了,自己本质就是个武夫,真未必是当王治理国家的那块料,就算真当上了,整天防这个防那人费尽心思治国,事情繁杂,每天烦不胜烦,那种日子也未必真能有多美好。只招揽的满肚子学识和治国才能却也是满肚子权谋险诈的文人就难对付。打打杀杀的老粗再较劲又怎么能比得了整天专门学习和琢磨玩权阴人的那些读书人。
以前当军官、当庄主、当草原勇士就尝够了那些文人的苦头,早尝够了。还是它妈的只当个领兵打仗的简单武夫来得顺手更来得自在痛快。
最重要的是,没有比无人理睬无声无息孤独死在某个无人关注的角落更可怕的事了。
以后,哪怕在战场厮杀不逃必死也决不抛下兄弟。死也要死在一起做有伴的鬼。这是六蟒当时无言的共同心声。
这种折磨强逼出来的人生顿悟让六蟒也格外珍惜愿意追随自己去死的亲信们,遇事也替亲信们多考虑一些。现在,在赵庄似乎有逃走的希望,却为了自己的性命和追随的忠心耿耿兄弟的命,马元也不敢轻易去赌一把。
另外,六蟒心中一直有疑虑未解。
海盗既然来了登州一带正忙着转移上百万反贼军民。那为何沧赵的小小海船敢押着人过海并安全顺利来到沧州?
六蟒在海上北航,第一次见识到了大海深处的可怕和发脾气的黄河浊龙有什么本质上的巨大区别。
黄河再咆哮,那也是河,能看到边,有上岸希望。
至少马元、来泳儿两人自信在愤怒翻腾的黄河中翻船了也能凭精湛的水中本事和强悍的体力游到岸上得命。
可浩瀚大海,不说发怒时撕裂天地乾坤颠倒般的那种可怕,只那无边无际身在其中不知东南西北也怎么也看不到陆地和活命希望的森蓝平静海水,一旦翻船落海里就能让人崩溃。
人不是鱼,水中本事再高,在大海之口也连根豆芽菜也算不上。
六蟒第一次认识到野心勃勃远征大海的计划是多么幼稚可笑,率众去海外称王逍遥的决定当时是多么草率。
海路上,他们没见到自己带到东海边的人是不是正被接走,一路也没见到想像的铺满大海般的海盗船。
一艘也没见到。
他们不知沧赵家的船有电讯能隔空随时联络,也不知在他们人心未真附时,押解他们北上的小刘通不让他们察觉沧赵和海盗的关系,事先早联络好了海军司令李俊,航行海上,灵活调整航线,远离登州沿海,自然看不到移民情景,也遇不到海盗船。但六蟒怀疑到沧赵是不是和海盗有勾结。
这个念头让六蟒吃惊,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