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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弼直起身信心满怀地笑对皇帝道:“不瞒圣上,微臣料定此去梁山必定无险。臣也有些信心能安抚好梁山一众,若无能臣愿意去担负这点小差使,免得在梁山水洼子这种乡野地方丢了体面身份,微臣愿往。请圣上下旨令臣去。”
这话都是赵佶爱听,或者是眼下最想听的。
沧赵无不臣之心就好。能安抚住沧赵家那个不着调的纨绔老二不胡为起事的官就是精忠报国的能臣。
实际上,满朝就只有这么一个敢跳出来接差使的,赵佶也别无选择。即使薛弼没把话说得那么满那么漂亮,赵佶即使不想用,也得用此人当这个钦差大臣。何况赵佶对薛弼印象不错,认可此人能担当好差使。
皇帝不吝夸奖,称赞薛弼忠敬君王勇于任事是个大大的良臣,当堂许诺若能完成好这趟差使,回来后必有重赏。
折腾得火起差点儿烧了皇宫,侦察梁山的天使总算是有了。
顿时朝堂满头的一片乌云闪电皆散。
皇帝不发怒横心杀鸡儆猴收拾哪个倒霉蛋了。
满朝官员,上至宰相,下至品级极低却有资格上朝的言官,都从尴尬紧张中解脱出来,大大松了口气。
但没人感激挺身而出勇担牺牲的薛弼,也没人有心感谢薛弼圆转了众臣不肯舍身报君的丑恶。
重臣都笑看着薛弼,似乎满眼都是对薛弼的欣赏鼓励,心里却不屑:“一个冒险搏皇帝欢心争出头的聪明傻比罢了。”
其他盯着薛弼的官员中则不少的干脆以赤裸裸的眼神嘲笑:“你这厮得了皇帝称赞和承诺先别急着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朝堂上定了天使人选和出行日期,转眼,梁山这边就知道了。
赵岳去了老家,并不在梁山,但也立即知道了这事。
薛弼?
赵老二念着这名字,从历史上对照寻找,还真想起点什么。
能想起来这么个寻常官员,主要这人有个很独特处:在历史上,此人和岳飞关系挺近,但却是唯一一个不但没受到岳飞案牵连,反而官照做,前程照有的,安安稳稳在官场混到老死的人物。
史书有栽:初,秦桧居永嘉,弼游其门。弼在湖北除盗,归功于万俟卨。桧诬岳飞下吏,卨以中司鞫狱,飞父子及宪皆死。朱芾、李若虚亦坐尝为飞谋议,夺职,惟弼得免,且为桧用,屡更事任,通籍从官,世以此少之。
也就是说此人和秦桧有旧,而且机灵,会来事,在浑浊的官场吃得开。
这样的有正有胆有能,也精变通的人物必定不好对付。
第1063章 审查梁山2()
调查特使薛弼得了圣命,下朝后自然被朝中某些大佬叫来夸奖并耳提面命安排一番,然后在五十个禁军的保护下出发了。
他一行都骑马,离京后虽称不上日夜兼程,也是晓行夜宿赶路紧迫,没摆常见的钦差大臣谱招摇北上,但也没掩饰行踪,不知内情的路人看到这一队匆匆奔过的人马会以为是哪个重要官员紧急去危急的哪里赴任救危,所以很快来到梁山一带。
薛弼先去了梁山泊南边的济州府,然后由南到西到北到东,对郓州、东平府等按田师中所奏参与了围剿桃花山强盗的梁山周边官府都一一传达了圣旨,表达皇帝亲切慰问嘉奖,各州府文武官僚自然有升官调级发财的美事享受,凭白得利,皆大喜欢。
只是薛弼此次差使是另有目的,是骑马飞奔空手轻快来的,除了随身的圣旨,没带其它东西,赏钱自然不能立即兑现。
这些得嘉奖的州府到底能不能收到实钱赏赐,还得看钦差调查落实剿匪的具体情况而定,若有编造功劳的欺骗,朝廷的惩罚未必会有,但赏钱就不用指望了。当然,这些官僚也不稀罕皇帝打赏的那点钱,守着梁山商务怎么也早发了,要的是官途。
具体实物对这些官员什么也不给,这也是皇帝赵佶在耍心眼,为的是赌梁山的嘴,为钦差用嘴硬说嘉奖创造前提条件。
当然,赵佶这么聪明的人也清楚,完全用嘴硬说,太糊弄人,那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梁山人不是官府,没有职责和义务剿匪,剿匪有大功,赵佶绝不会赏赐梁山人官职爵位,也不肯出钱,但怎么也得让梁山人落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实惠好处,在此基础上加上空口白牙忽悠,这样一来空洞的好话才能让梁山人切身体味到那份皇帝的亲切关爱重视之情,以及由此产生的荣耀欣慰,能达到安抚目的。
薛弼转到东昌府后没有象在其它州府那样匆匆一晃就离开,在此差事的引发人知府田师中的招待下在府城住了下来,一方面是休整一下,缓缓一路急赶的旅途辛劳,养养精神,让随行成员少些抱怨甚至怨恨顺便从地方多得些好处,另一方面让田师中在东昌府紧急弄五十坛比较好的酒水,把早准备好的钦差队从京城带来的御旨封条这么一贴,这就是给梁山的圣赐御酒了。
这确实是纯糊弄人,但也说得过去。
赏赐御酒,主要就是个名义,表达的是皇帝的心意,是莫大荣誉,就象奖状证书一样,重点在荣誉而不是酒水到底怎样。
在这时代,皇帝御赐的东西,它就是路边随手捡的枯枝野草土坷垃,甚至是堆恶心人的臭狗屎,那也是无上金贵的东西,你得到了也得倍感荣耀地好好供着、珍藏着、满怀感恩着,纪念着,何况是怎么也值点钱的地方好酒水。
赵佶有心除掉沧赵家族,暗暗翻脸后,再不肯给半点好处,内心还恨不能沧赵继续忠谨傻傻地倒贴他到倾家荡产满门饿死,那才省心省力如了他的意,在还需要人家卖命,还得耐心安抚的情况下,也连点皇廷好酒都不舍得给,抠到转嫁地方出,这反应的不只是赵佶这个皇帝是如何自私无情,而是所有独裁独夫特性下皇权都是如此翻脸无情,都是冷酷霸道之极的作风。
人所处的社会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心理也是迥然不同的。
皇帝和平民百姓是社会角色的两个极端,是非观是不一样的,甚至是绝然相反的,若按平民意识分析皇帝就太可笑了。
赵佶这么做就并不觉得自己很过分。
在他心里,梁山和赵老二不是赵庄和赵公廉,区区没用的荒野鄙夫胡闹纨绔岂配得上皇家的正经对待,关注了赵老二一眼,赏赐几句好话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加上酒水心意,那更是无上荣幸了。沧赵若真无反心,赵老二还不赶紧感恩戴德跪着?
说到底,他当皇帝当得高贵自大仍是习惯傲慢高高在上,思维和行事已经成了皇帝独有的固定模式,根本无自觉。
堂堂曾经很繁华的东昌府凑几十坛子差不多的酒水还不是小菜一碟,不用一个时辰就完事了。
田师中从本府出了点血,少了能贪污的财政款,心里鄙视皇帝抠门,但发自骨子里很高兴,甚至可称极度亢奋。
他从此事上完全看清了皇帝对沧赵家族的恶劣心态,看到了文成侯满门被抄家灭族的下场,看到了报仇和官途痛快前景。
对这五十坛子酒水,他知道轻重,没敢用劣质糊弄,弄的都是本地能拿得出的好酒,但心里很不舒服。
一想到梁山人如何得意洋洋痛饮这些美酒,田师中的心就象针扎一样难受,所以唾沫鼻涕什么的脏东西免不了弄到酒里。
也就是知道皇帝此时还需要能用就尽量哄着用赵公廉,他才没敢玩阴狠的,好不容易才强压下了趁机下毒毒死梁山人的心思。
没下毒,他也是防止意外。
按圣意,他到时也是钦差成员也得跟钦差进梁山,一为薛弼助威壮行,二为配合薛弼侦察梁山。万一要是梁山人把这所谓御酒荣耀硬要他和钦差分享,那可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怕毒死的首先是自己,最次也是麻烦大了。
酒水悄悄准备好后,薛弼稍等了两天,通知了梁山天使将临,让梁山提前准备一下,这才动身去梁山。
在他离京代天子嘉奖梁山周围诸州府时,诸州府已经提前得到朝廷的命令,派了精干探子监视起梁山泊的动静,看看梁山能不能及时获悉朝廷的意图,或得了信为了隐藏兵力和不臣之心而暗中提前把人马悄悄转移出梁山逃避检查。
毕竟“嘉奖”梁山的决议是在官员众多的大朝会上公开举行的,没有为保密而刻意私下秘密布置,很容易泄露风声。
当然这不是皇帝和白时中等要员太蠢或太大意。
儒腐自大汉政权擅长的就是阴谋内斗,对外大嘴巴缺乏政治警惕性和保密意识,对内斗争“自己人”可不缺乏,精狠得很。
朝廷这么干是有意而为,想的是顺便摸一摸,在文成侯府撤离东京后,还有哪些沧赵同党在朝中和东京暗中和沧赵呼应,以备铲除。包括皇帝在内也相信以沧赵家族当初的雄厚财力势力,暗中攀附结交的官员不会少了,至今仍有同党才正常。
朝廷和东京确实有沧赵同党和人手,而且官不小,人手也不少,数千宫女能趁乱逃离东京正是得益于这股力量,可通风报信这活根本不用老套派人专门出京。朝廷暗中严格把控城门,重点监控东京某些官员家,想趁机发现沧赵同党,能有个毛用?
无线电波早通知梁山和相关人了。朝廷不过是在瞎精明算计着忙碌。
科技落伍的结果可不止是愚昧可笑被动挨打。
东京这边劳心劳力,却在朝野自然都一无所获,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照样按部就班各忙各的,无一丝和梁山有关的异动。
皇帝和白时中等对这个意外结果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但,梁山周围诸州府文武要员却精神一振,不但盯紧梁山,而且暗中秘密布置军队潜伏准备随时突袭围剿转移的梁山人。
可,这也是瞎忙瞎用心。
参与此次行动的官府人,从将领到小卒子到探子,除了在野外餐风露宿喂可怕的凶猛秋蚊子吃尽苦头,叮了满脸包,弄了一肚子懊恼闷气抱怨,什么也没得到,既没抓到来梁山通风报信的,也没看到一个离开梁山泊的人影,更别说突袭转移的人马。
梁山得了信,立即做了应对,连平常正常出行采买日用品什么的人都停了活,不再外出。官府能抓谁去?
东昌府严密监控一向和梁山有经济来往的独龙岗也一无所获。
鬼脸儿杜兴暗中加强对城堡的布防,然后带领部下庄民和“民兵”武装该干活干活,该“抓贼”抓贼,控制独龙岗安全。
实际上,梁山的两三千嫡系将士此时绝大多数并不在梁山。
在赵岳北上泰安的时候,这些人手就已经在军师何玄通总领下,由花刀将孟福通、马保、刁桂以及擅长水战的马元等清真六金刚统领下,带着梁山泊几乎全部的较大船只出去分头参与用银子或走私食盐换大宋民间积存的庞大廉价粮和铜钱计划。
国家失德,则人心崩坏离乱;江山要倒,则万众眼里会只有家而没有国。
这种事自古皆然。北宋岂会例外。
在眼下,上至京中达官贵人,包括王公皇族在内,下到地方大小官僚世家,再下至民间的地主商人土豪等,都组织了各种形式的船队商队,加上乡间有船有车有胆子干也看到机会的百姓等自发组成的船队团伙,都在各显神通疯狂参与走私。
都在抓机会拼命挖大宋的墙角,从海盗手中换取白花花的可爱银子或其它利益,没几个人真在意国家利益和安危。
客观生活需要上也有促成疯狂的主因。
海盗横行海上,毁掉了大宋对沿海盐场的控制和经营,海盐都在海盗手里。
这几年,大宋所需要的食盐除了西北西南等内陆能开采的数量有限还不方便往外运输的井盐湖盐外,主要靠海盗提供,尤其是人口最多的东部地区因为几乎没有陆地可开采的食盐而高度依赖海盗垄断后却一向非常稳定的提供。
宋廷对此被动毫无办法,灭不了海盗就只能听之任之。
无奈之下,为了适应这种局面,蔡京当政还特意组建了盐务局来专门谋取走私盐税弥补巨大税收亏缺,等于是变相认可食盐走私合法化,让有权力之便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及上下官僚有了发横财机会。蔡家自己自然也是从中受益惊人。
可此次国难,海盗只顾抢掠,停了食盐走私数月,这可要了亲命了。
人哪能长久缺了食盐?
不吃盐,一个年轻强壮大汉用不几日也会变得手脚发软。
浑身无力怎么干活?怎么有力气从事各种行业谋生?
皇帝赵佶的用盐自然得到最优先保障。
大宋缺了谁的用盐也不能缺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