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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那一头,池谨文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的这种小心思在这个人的面前永远都会被轻易看透。
“我听说您替顾惜掏了六千万。”
“顾惜有两处房产和一些债券卖了大概刚好够用,但是这样也没什么意思,我手上有余钱,就先帮她一把。”
顾惜原本的固定资产要远比现在丰厚,只不过在蒂华争权案之前她为了迷惑韩柯,把大部分的财产都变现之后高价买了蒂华的股票,这些股票后来转手给了池谨文,顾惜还小赚了一点,可惜那之后顾惜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路楠为了稳妥起见把一部分钱买了商业保险——这些钱现在也就动不了了。
“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您要是不方便这钱我出好了。”
“够用的。”
“祖孙”两人闲话了一会儿,池谨文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您明知道只要您一个电话我就能出手保顾惜,为什么您还是要放任事情闹大呢?”
池谨文真的有些不解,这几天的新闻轰轰烈烈,所有人都说着顾惜,说着池迟,也说着池迟和顾惜,池谨文却觉得这事儿其中有蹊跷,因为他的奶奶绝对不是一个让自己身处险境的人——当初为了救他而断腿可以说是唯一的例外。
“一个人要跳楼,楼下的网子能救了她的命,可也只能救命而已,有人伸手拉住她,才能救了她的心。”
池迟是这样带着笑对池谨文说的。
220 纯粹()
“有时候我很奇怪,您和顾惜到底属于一种怎样的关系。”
池谨文觉得池迟说出来这种话着实有那么一点冷漠,或者说冷酷了。
“算是朋友吧可是就算朋友,也不可能小心翼翼生怕她出一点错地去帮助她。”
年轻的脸庞上此时带着清淡的微笑,一如曾经那个捧着蛋糕等待孙子的老人。
“有些挫折得自己去经历,有些痛苦也得自己去品尝,那样年轻人才会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永远把不好的东西拦在外面,这种事情我做过,终究却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电话的两边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您一直都做的很好,真的,我和谨音都在一个美好的环境里长大,哪怕经历了一些波折,可是都有您一直在为我们遮风挡雨。”
“遮风挡雨,遮挡了太多,反而让你们变得太过纯粹,纯粹的喜欢,纯粹的不喜欢,纯粹的想要长大,纯粹的不想要长大,面对情感和自我,你们都太过追求这种纯粹了。这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们一直希望我不要做一个圣人,可是有掌控欲的人,根本称不上是圣人吧。”
池迟的声音是清亮的,和她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了池谨文的心头,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平复内心的躁动。
“我们一直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这种生活就叫作过分纯粹的话,那我们也可以把这种纯粹叫做幸福和幸运,我也不觉得您有什么掌控欲您对我们的抚养一直是自由又开放的。”
说着这样的话,池谨文却觉得心里一点点地空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什么长久压在那里的东西现在已经压够了,对方伸了个懒腰想要就此离开,他却由衷地感到不舍。
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要选择在现在离开呢?
可是在面对池迟的时候,事情从来不会像池谨文所盼望的那样发展,她笑了,轻轻的笑声通过手机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像是一场戏到了终局,有人告诉他结果,也像是一个魔法到了最后,魔术师亲手解开了秘密。
“长辈,总是希望能保持自己对晚辈的影响力,很多时候他们能很轻易地达到这一点,因为他们经历了更多的事情,知道怎么把事情扭转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所以,‘让你以为你有选择权’是一个有点高明又有点无赖的做法。”
让你以为你有选择权,让你以为你做出的选择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可是本心来自于哪里呢?
是从别人口中告诉你的这个世界,还是别人用殷切的希望引导着你的前行?
说完,池迟就挂掉了电话。
池谨文和池谨音,如果没池秀兰的突然消失,他们会是一对虽然不能互相理解,可是也不会为了利益争夺的兄妹,一个充满了责任感的哥哥,一个没有什么责任感只想追求自我的妹妹。
在这样一对兄妹的成长中,池秀兰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她自己到现在也说不清楚了,或许是一个坚强却孱弱能激发人斗志的偶像,或许是一个温和包容让人可以肆意妄为的长者。
池迟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她来说,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可她在对池谨文说了那些话之后总觉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是不知道,池秀兰的存在对池谨文来说是正面的,也是负面的,因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也确实做了太多,把这个“角色”设定的太过完美,反而让池谨文的追逐之路变得漫长又无序,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池秀兰自己是想找一天和池谨文好好聊聊的,从她的过去,到她的现在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因为人只有在面对死神的时候,才能对自己的一生坦然面对,池秀兰想在那个时候坦然地告诉池谨文,她从来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好,她也会执拗任性,她也会自私又冷漠,她这一生只对一件事情做到了真正的纯粹,那件事情,不是抚养这两个孩子。
可惜,机会还没出现,她就变成了池迟,没有了记忆之后那倾诉的时机也悄然消失了。
于是,一直到了今天,她才等到了一个仿佛合适的时机。
用手遮住眼睛,池迟长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开车的于缘以为是迎面驶来的汽车开了远光灯让池迟不舒服,还出声问她要不要干脆躺下,得到了池迟几下无力的摆手作为回应。
就这样过了一分钟,池迟才拿起手机给池谨文发了一条短信。
“不够纯粹的感情不代表不真诚,至少在一段看不见前路的人生中,有人是愿意一直为你们付出一切的,不论对与错,她选择了爱你们,才有了后来不够纯粹的爱。”
过了足足十分钟,池迟才收到了池谨文的回信:
“我会慢慢想明白的。”
心中光明伟大的巨人慢慢坐下来然后脱掉鞋子抠脚,一边抠一边告诉你她也是个有缺点的凡人,这种形容大概能勉强描述池谨文现在心里的感觉吧。
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池迟看看窗外,又看看汽车的后视镜,也许是池谨文打了招呼的缘故,今天没有多少狗仔对她跟进跟出,也或许是因为她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那些媒体该想的是如何用劲爆的标题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不再是追逐她们身上所剩不多的新闻价值。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旦一个人身上有了“利”,那就要经受别人的来来往往,他们不会在意这样一个人会不会有感情,会不会难过伤悲,会不会终究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
其实何止娱乐圈呢,池迟还记得在她侄子去世之后她主导的第一个项目,当时为了争夺地皮的开发权,某个竞争对手在报纸上大肆渲染她在侄子去世之后已经成了个肆意妄为的疯子,就连她在葬礼上的每一个细节表情都被挖出来进行解读。
与道德无关,不过是她这个个体因为被填充了太多的利益,而被忽略了她是个人罢了。
“前面那家店的评价怎么样?”
“什么?”
正在等绿灯的于缘微微转头,看见了一家很有民族特色的菜馆。
顾惜和窦宝佳两看生厌,两个人每说几句话,窦宝佳都恨不能当一次杀人凶手,后来她学乖了,顾惜现在百毒不侵,她实在说不过,就干脆当一个闷葫芦,任凭顾惜怎么挑衅,她也一言不发。
几次三番下来,顾惜自己也觉得无聊,就低下头专心地玩起了手机游戏。
两个人明明一个是大影后,一个是大牌经纪人,现在在这个小房子里倒颇像是两个等着爸爸回家的宝宝,沙发两端一边坐一个,除了做自己的事情之外就是看看时间,再看看大门。
窦宝佳带来的人都被池迟叫走帮忙了,她们所住的地方是属于熊猫集团的,安全系数很高,就连一日三餐都送上门,只是池迟一直没回来,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多少胃口。
池迟进门的时候窦宝佳先闻到了烤羊肉的味道,看着于缘手里拿着的餐盒,她颠颠儿跑过去接。
“怕你们今天吃的不好,买了大盘鸡、羊腿手抓饭和烤羊肉,哦,我多加了几份宽面,要是不想吃饭只吃面应该也够了。”
脱下羽绒服,露出了穿着白色薄毛衣裙的瘦削身材,窦宝佳一手拎着大盘鸡另一只手在池迟的后脊上抓了下。
“你怎么又瘦了,在国外没吃好?”
“还好,于缘的手艺进步很快的,经常给我开小灶,前一阵都是打戏,稍微有点辛苦吧。”
抬头看看窦宝佳对着池迟嘘寒问暖,顾惜继续低头去玩自己的游戏,只等着池迟去找东西的时候路过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她立刻对池迟来了个“回眸一笑”。
“先吃饭再玩游戏。”
“好!”
顾惜越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还没忘了甩给窦宝佳一个找事儿的眼神。
“今天还顺利么?”
毫无形象地从嘴里抽出一截鸡腿骨,顾惜捧着拌了很多大盘鸡里的土豆和浓郁汤汁的面问池迟,她的嘴角现在就挂着一点汤色,显然是对今天的宵夜很满意的样子。
“比想象的顺利,还以为我得掏这一年赚的钱出来,结果只需要一部电视剧的片酬就够了。”
池迟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不是她辛辛苦苦赚的几千万似的。
啃着羊骨头的窦宝佳哼了一声,要不是她嘴里那块羊骨头是羊腿关节她最爱的那块带了软组织的,说不定她会把嘴里的饭呸顾惜一头一脸。
那都是她最爱的钱!她瞅着池迟辛勤劳动小半年赚回来的,现在说没有就没有了!
“没事儿,我还会赚更多的,和宫行书合作大燎寨,他说了我可以带资进组以后拿分成。”
池迟拍了拍窦宝佳的肩膀。
宫行书的电影就没有赔钱的,窦宝佳想了想,算是被安抚了。
“比想象的顺利那你想象中,我得糟成什么样?”顾惜抓住池迟话里的一个点问出了一个看起来很随意的问题。
池迟笑了一下说:
“你监狱,我在外面看餐馆顺便演话剧等着养你。”
一时之间,满桌寂静。
“呵,那我现在还算不错,虽然穷了,好歹更干净一点。”
身为“差点进去”的那一个,顾惜反而是最快恢复冷静的,痛快地吃完一根羊肉串,她笑着把签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221 蛇戏()
“据悉,自从池迟从发布会上带走顾惜之后现在已经全权接手了顾惜的工作,包括顾惜剩余代言的处理。”
电视屏幕上穿着浅蓝色羊绒大衣、头发已经褪成了灰色的池迟腰板笔直地对着镜头说:“该说的我们已经说了,该做的我们正在做,顾惜以后不会出现在公众的面前了,就这样。”
画面的最后是池迟快步离去的背影。
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韩柯冷哼了一声喝完了自己手里的啤酒。
距离那个雪夜已经过去了两天,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个现实——顾惜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念,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扯下了他们两个人之间所有不为人知的遮掩之后,自己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约束力了。
明明,明明现在是个困兽的他可以把顾惜也拉进属于他的圈笼,为什么到了即将胜利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韩柯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年来,他知道顾惜在想什么,她想离开他,时时刻刻都在想,所以他每次都在她有一点点希望的时候再把那点希望给彻底地毁掉,他喜欢这种看着她在隐秘处满怀希望又突然绝望的感觉。
在这样的一次次里面,他越来越喜欢她,甚至到了爱的地步。
可是这次他输了,他像往常一样一层层纱去缠绕着顾惜,却被她用利刃毁去了所有能束缚她的东西,她坦荡如雪,他就怯懦无力了起来。
啤酒罐子被捏成一团,韩柯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依然想不到任何能把顾惜再绑回自己身边的方法。
其实他应该想点别的,比如如何让自己脱罪,如何让自己能保住更多的财富,可是他只觉得顾惜比那一切都重要。
顾惜比一切都重要韩柯觉得这是事实,让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