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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为可以轻易脱身?”
“既然敢来,自然走得。”
“先生大概是想借刘益州之手,从而从蜀郡脱身。也是,我师仁孝敦厚,并无违逆刘益州之处,就连和西凉的联姻,虽然心下不愿,也不得不从。先生大概是据此以为,只要说动刘益州,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果然是少年英才,不可小觑。”
“刘益州久有九五之念,先生也只能于此处着力,想来怕是虚言甚多,是以,目前刘益州并未表态赞成或者反对,所以先生得以来蜀郡。不知某所料可对?”
“对,十分之对。嘉汗颜。”
“是以先生必然在他处另有安排,以便在某个时刻,诱发刘益州的态度转变,比如眼下。眼下刘益州不管是变的赞成还是反对,势必要召先生去绵竹问话,如此一来,我老师的任何谋划都将落空。不知某说的可对?”
“妙,果然精妙,分析的丝丝入扣,分毫不差。嘉此次可谓不虚此行。然则庞小哥说了这么多,难道有强留我等之意?”
“元直和我师皆是迂腐之辈,他们即便想留,怕也无可奈可,我倒是不想留先生,奈何不得不为之。”
“庞小哥莫不是怕天下人讥笑蜀中无人?”
“不错。若我轻易就放先生走,岂不是天下皆以为我蜀中无人。”
“然则,不两日即有绵竹来人,庞小哥又将如何留下我等?”
“活的留不下,留下死的也好。”
“听闻庞小哥在蜀郡并无职权,如此随意插手各种事务,名不正言不顺,非臣下之道,久之必为人主忌,庞小哥须得慎之戒之。”
……
庞龙深夜来私会郭嘉,这私下的第一次见面,以不欢而散而告终。
庞龙自己当然不愿留郭嘉了,刘璋有自己就够了,再多一个郭嘉,太影响自己的存在感了。但是又不得不留,否则外人会以为刘璋等人,竟然奈何不了一个郭嘉,这样太丢面子了。
第二天,就有绵竹的人过来,说是奉州牧大人命,带郭嘉等回州衙问话。
来的要是别人,刘璋或许会考虑想些法子或者用强硬手段,打发了回去,然后强行扣下郭嘉等人。
没想到,来的是张任。
张任,蜀郡人,家世寒门,少有胆勇,有志节。张任是刘焉入蜀后,一手简拔起来的蜀地官员,委以重任,也是东州兵一系的重要将领。
刘焉死后,刘璋接掌益州。后来刘备入蜀,而张任则是刘备入蜀遭遇抵抗最激烈的一个,甚至连军师庞统都死在张任手里。
刘璋穿越以来,遇到的自己有印象的蜀地官员,像张松、吴懿等,这些要么是带路党,要么是投降派,要么是张鲁这样的注定要跟自己作对的。像张任这样,最后忠于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刘璋天然对张任有一种好感,自然也不好去为难张任了。
郭嘉、张任等来跟刘璋辞行的时候,刘璋很纠结,很郁闷。
刘璋不能不纠结呀。
留也不是,放也不是。
徐庶实在看不过去了,只好过来在刘璋耳边小声道:“主公,昨夜不是商量好的吗,留来留去留成仇,不如施恩结好随他去吧。”
刘璋只得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面向郭嘉道:“先生此去,怕是一去不回。我与先生一见如故,不想缘浅如此。璋与孟德之间,难道先生视我为无物,璋竟远不如孟德欷?”
郭嘉应道:“府君盛情,嘉已深知。府君治平,曹公理乱,皆当世之才也。若嘉是蜀人,得府君垂爱,必定为府君效犬马微劳,惜嘉出自中原,今家乡蒙难,嘉不得不出绵薄之力,望府君大人海涵。”
“若我强留先生,先生又当如何?”
“府君乃谦谦君子,必不会行此粗鲁无礼之举。”
“我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便要留你又能怎样?”
“留下嘉,不过是留一无用之人,反而会多一敌人,智者不为也。放了嘉,不过是放走一无用之人,却多了一个朋友,府君何乐而不为?”
“我怎知放了以后,到底是多了个朋友,还是多了个敌人?”
“府君聪慧,种瓜得瓜,求仁得仁。”
“也罢,如果是朋友,我倒希望先生这个朋友能多活几年。这个算是给先生的礼物,也算是先生蜀地之行的私人收获吧。”说着,刘璋拿起桌案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郭嘉。然后解释道:“这是璋从张机和华佗两位神医处求得的,专门调理先生这不足之症,先生回去自可找方家求证一二。”
郭嘉接过信函,打开大略看了一眼,果然是林林总总的药名和剂量,确实是药方无误,当下心里莫名有些感动。揣好书信,当即向刘璋深施一礼,“多谢府君厚爱,嘉感激不尽,就此拜别,愿府君能不忘前约。”
送走了郭嘉等人,刘璋还是心里不太舒服,看来自己还是太善良,太心慈手软了。郭嘉于禁这样的人,都能放走,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自己穿越的也太失败了吧。郭嘉于禁这样的,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该杀了才是。难道自己真的被刘璋附体,成了那个真正的暗弱的刘璋不成?
不提刘璋自己在府衙猛嗑后悔药。
话说在成都北面,通往绵竹的道路旁边的山坡上,甘宁和庞龙,正埋伏在此。甘宁一手举着一个千里镜,一手扶着一个大号的强弩,边瞭望边说道:“你娃可想好了,咱们真的要下手吗?若是回头监军大人和主公怪罪下来,某可吃罪不起。”
第68节 博5()
“无妨,凡事有我。”小庞虽然说的轻松,但神色还是有些凝重。
“来了,一辆马车,还有州衙的东州军护送,那个护送的将军叫张任张公义,还是有些本事的,我等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射杀了,怕是不好收场吧?”甘宁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我们就推说是流寇作案即可。”庞龙淡淡的应道。
“行,这可是你娃说的。车队过来了,是不是在车里的那个?要是在车里,一箭毙命有些悬,我们最多有三箭的机会,否则就容易跑不掉。”
“不会在车里,把千里镜给我,我看一下。”庞龙要过千里镜,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又把千里镜交给甘宁,说道:“马车右边的,穿着侍卫服,骑着马的,白净瘦弱的那个。”
“没弄错吧,不是应该坐马车的吗?怎么变侍卫了?你确定吗?”
“没错,就是他。”庞龙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某可就准备射了。”说着,甘宁放下千里镜,一手托扶着强弩,一手勾着机簧,开始瞄准。
就在车队走到正对着两人面对的方向,甘宁正要扣动机簧,不想小庞这时候却去伸手拦住了。
“算了,饶他一命,射他头上发髻即可。”
“怎么又改主意了?既然饶他一命,干脆不射多好?”
“老师说要少杀人,能不杀就不杀,且饶他一命。射他一箭,算是给他践行了吧,留个纪念给他,免得他今后小视了我等。快射吧,待会射不中了。”
“你娃太小看某了。”说完,甘宁扣动机簧,只听嘭的一声,一箭飞出。
话说郭嘉一行,正行进间,只听一声锐响,郭嘉就觉得头上一动,急忙伸手往头上一模,束发的发簪已经被击飞了,整个头发都披散了下来,甚至有几缕头发落了下来。郭嘉扭头朝对面山坡上望去,只见山坡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向他挥手致意。郭嘉微微一笑,这庞龙,还真不愧程昱说的疯子之名,临走还要给他来这么一个记忆深刻的送行。
想到这里,郭嘉也朝山坡上的两人挥了挥手。
这时候,听到动静,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侍卫们急忙把郭嘉围在中间,张任也策马走了过来,“奉孝先生,有没有伤着,要不要末将派人将彼等捉了过来问罪?”
“公义将军无需担忧,不过是一知己赶过来为嘉送行罢了,方式特别了些,无需大惊小怪,我等继续赶路要紧。”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行进。”张任说着一挥手,队伍继续向绵竹行进。
郭嘉则打开马车的车帘,朝里面的于禁,低声嘱咐了两句。
两个谋士之间的战斗,以开弓为他送行而暂时结束。
当然,战斗还会持续。
郭嘉一行到了绵竹不久,郭嘉就得到了刘焉的单独召见。
“奉孝先生,曹阿瞒是不是在戏耍老夫?”刘焉见了郭嘉,即怒气冲冲的斥道。
“未知监军大人为何动怒,请示下。”
“好,很好,老夫不信你竟会丝毫不知。我且问你,尔等同时向西凉和益州派人请求联姻,可是属实?”
“不错,奉曹公命,确实同时还有人去往西凉。”
“如此倒还不算什么?你等在西凉的使者,竟然浑说老夫已与曹公联姻,而尔等在此地又哄骗说,西凉马家已与曹公联姻,尔等这番两边挑拨是何道理?今天你若不说出个道理来,休怪某斧钺加身。”
“监军大人且先勿要动怒,且听嘉细细解释。不错,我等是在西凉和益州,两边行挑拨之实,但是,其目的却是为了监军大人着想。”
“一派胡言!”刘焉气的一拍桌案。
“大人且息怒,嘉尚有未尽之言辞。听闻马寿成之妻乃氐人,其女如何得配四公子。又则凉人多夷狄,西凉铁骑恃武为骄,频频作乱。前有董卓,后有李傕郭汜等,如何可托付大事?为监军大人计,自然是断了两家的联姻为好。”
“任你巧舌如簧,也休想轻易蒙骗过老夫,马寿成再是不济,也好过曹阿瞒百倍。”
“监军大人差矣。监军大人有意问鼎九五,匡扶汉室,需要强助而非强援。西凉铁骑威赫天下,却易有反复,难以掌控。而曹公据中原之地,兵势正雄,曹氏乃相国曹参之后,世代忠良,正可以援以为助。
又,监军大人想必已经得到消息,曹公所部已与南阳袁术刀兵相见。袁公路狼子野心,窃得传国玉玺以为己有,其称帝代汉之心昭然若揭。如嘉前约,若曹公灭得袁术,取得玉玺,必奉还于监军大人座前,以维护汉室正统,监军大人亦可以名正言顺,无愧于宗庙矣。
是以,监军大人和曹公联姻,大人得天下之望,而曹操所求,不过是希望少些骂名而已。大人圣明,伏惟察之。”
“先生果然是伶牙俐齿。不过,任是你如何言语,总是空口白牙,难以取信于老夫,联姻之事且先放下,除非尔等送来传国玉玺,否则再也休提。不过,老夫与马寿成的联姻婚约之期就在明年,若尔等有心,当早早将玉玺送还才是。”
郭嘉一番言语,果然使得刘焉有所动心。不过刘焉毕竟是老狐狸,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轻易不会就被人哄骗了过去。
郭嘉也没指望就能说动刘焉,其意也不在此。听得刘焉口气缓和,立即又朝刘焉深施一礼,道:“监军大人说的甚是,嘉当立即赶回兖州,督办此事。曹公所请,少些骂名之事,不知监军大人可否雅量海涵,宽宥一二,好使曹公更勤勉于王事?”
“嗯,也罢,曹孟德在兖州确实孟浪了些,念其尚算勤勉,老夫可以晓谕璋儿,暂停在报上对曹孟德的言辞纷扰。尔等今后,亦当洗心革面,再勿前蹈。戒之慎之!”
刘焉被郭嘉一番言语,说得帝王心动,就连后面言语间都有些流露,呈居高临下训斥教育的姿态了。其实也难怪,刘焉来益州这个偏远蛮荒之地,就是奔着‘益州分野有天子气’而来的。
郭嘉是何等样人,自然是适时的完美配合,很自然的应道:“谨遵监军大人教诲!”
第69节 博6()
“先生,当日姓庞的那一箭,可把属下吓坏了,幸得先生没事。不知那庞龙怎么想的,他怎么知道先生骑马而没坐车,又怎么最后竟放过了我等?”回兖州的路上,于禁终于有些轻松下来,回想当日那一箭,仍然心有余悸的跟郭嘉探讨。
“我亦不知。也许他是猜的吧。他放过我等,一来大概是顾忌刘璋的想法,二来可能是惺惺相惜,害怕我死了,没人陪他玩了。仲德说的很对,这庞龙就是个疯子,很可怕的疯子。”
“都说俺们武人争强好胜,好勇斗狠,没想到你们文人也是一般如此。”于禁不仅感慨道。
“非只武人,实则人皆如此,只不过有的人表现的强,有人表现的弱些罢了。武人多以勇武相争,而我等拼的是智谋。这次庞龙手下留情,是给我们一个警告。又或者,他现在尚幼,并无职权在身,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最后才没下杀手。总之,是欠了他个人情。”
庞龙开弓为郭嘉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