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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都宣誓了,将主也接受了……而且如同当初在雅典许诺的那样,将主也给了我们自由人的身份,但是……其他人呢?”
“只有巴托尔将主才是我们效忠的主人,关其他人什么事?!”富拉尔基有些恼火了。
“镇静,富拉尔基!”西德克诺德低喝了一声,然后见对方冷静下来,才在心底骂了一句暴躁的熊人之后,接着说道:“你我都知道,我们的肤色样貌习惯与东方人终究还是不同的,就像一个佛罗伦斯人1跑到罗斯2,对着弗拉基米尔大公宣誓要做一个斯拉夫人,罗斯人会完全的接受他吗?没错,巴托尔将主会是伟大的将军,何况你我都知道将主还有些很……神异的能力,这个不用说,那么将来呢?等到将主成为君主之后呢?”
“将主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们不该对他有疑虑!”富拉尔基瓮声瓮气的说着话,像一只被按着头的公牛。
“是,你没说错!但是……但是时间久了,如果有太多的东方人排斥我们,将主会怎么做?”看着有些闷气的富拉尔基,西德克诺德轻轻地说道:“就像我刚才和你说过的,我曾经是个管事学徒,虽然都很尊贵,但大公与将军是不同的,将主与君主会一样吗?”
“那你说怎么办?离开这里?不!我宁愿死在将主的刀下!如果你想背叛将主,我会先杀了你!”富拉尔基并不是想不出主意来,他只是不想背叛,对他来说,天底下没有哪里比待在罗开先的身边更舒服。
“你在说什么?该死的熊人!”西德克诺德被富拉尔基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我就不该和你商量事情!”
“商量什么?怎么离开?”富拉尔基并没有怀疑西德克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个蓝眼睛诺曼人在自寻烦恼,“看你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蓝眼睛魔鬼!倒像一只不知道怎么过河的傻鹿!”
“你这个熊人聪明!那你说怎么办?”说了半天,西德克诺德也没耐性了。
“还怎么办?去找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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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佛罗伦斯人,佛罗伦萨人,亚平宁半岛上的一个地名。十一世紀时,该地还在伦巴第人的统治下,是以农牧为主的地区,在东罗马人看来身材矮瘦的佛罗伦斯人就是矮小的乡巴佬。
2罗斯,基辅罗斯,维京人奥列格以基辅为中心建立的一个公国,存在时间为九世纪末——十三世紀中叶,十一世紀初,罗斯公国的继承人弗拉基米尔一世统治时期达到鼎盛,这位大公甚至娶了东罗马也就是拜占庭的安娜公主做王妃,并于公元988年宣布正教会为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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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西德克诺德的忧虑 (中)()
照例是木头房子,窗外的挡板已经撤下,阳光透过薄薄的羊皮映射进来,只是羊皮的透光性终究比不上玻璃,所以屋子里的光线显得有些昏黄,壁炉里的大块煤炭哔哔啵啵的烧着,烟气顺着粗大的烟囱跑了,留下的热量却使得屋子墙壁木头里水汽蒸发出来,一阵阵的松香味儿溢满了整个空间。
披着一件熊皮大氅的罗开先坐在铺着厚皮子的石板炕上,身前还是他喜欢的那张数米长的木质长桌,他在一边思考,一边静静地在同样有些淡黄的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随着木屋区的正式入住,整个灵州营地内需要忙碌的事情骤减,罗开先心底的压力也去掉了一大块,无他,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年代,就连脚下的这片土地,也与曾经印象中的地方似是而非——除了类似的乡音,周围的环境就没有一样能与他印象中的东方重叠的。
这种情况,说是沧海桑田物非人非绝不为过。
时隔千年的土地上,气候、环境甚至一草一木全都与千年后有着极大区别,少了千年时光的洗礼,水草丰盛的黄河岸没有后世那么多的风沙,但也同样少了城市热岛效应带来的温暖,北方的朔风吹过之处,温度下降得比后世更加迅速。
这让他不得不随时注意天气的变化,唯恐在木屋区完工之前,突然的来一场暴风雪——只有一层薄毡的帐篷与露营在野地里没什么两样,可挡不住美丽冻人的白灾。
好在天公作美,虽然最近不是刮风就是下雪,但风只吹了两天,雪也是一层薄薄的清雪,并不影响整个营地的继续完善。
过了定居这一环节,余下的就是水磨功夫。
人生必须四件事,衣食住行,眼下最致命的短板——住的问题基本解决,食的问题至少年半之内不虞短缺,剩下衣和行同样不是问题,大把的兽皮和大量的牛马羊骆驼加上四**车可以轻松解决……
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余下的就是稳定与发展了,罗开先心底的脉络很清晰。
虽然眼下的边角问题同样很多,诸如完善住宅设施、整饬修缮工坊、修整驻防营地、分配调整马场、采挖煤炭矿石等诸般大块的杂事,甚至还有给青储窖覆土、筹备集体婚礼之类的琐事,以及驻营巡防、兵备完善、探查周边和对兴州战事之类的军事琐事,所有这些都各有专人负责,至少眼下这个时段,没什么需要他罗某人亲自出马的。
所以,他现在才能安坐在木屋里气定神闲。
哦,说气定神闲并不合适,罗开先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境况,看似一切都顺风顺水的过来了,但是其中埋下的隐患依旧存在。
比如那位拜占庭君主巴西尔二世丢了大笔收藏,会衍生多少变数?开海伦那位商务大臣会否改变法蒂玛的实力?两者之间强弱难辨,罗开先自然是希望他们彼此羁绊,最好是人脑袋里面打出狗脑子,至于会死伤多少人,他是不在意的。
比如黯然退去的伽色尼大埃米尔马哈穆德是否会继续向信德河流域征讨?葛逻禄人哈桑系的可汗卡迪尔汗死了,他们是否会东来报复?之前虽说在比什凯克还有孛罗城外都杀了很多黑袍子战士,但是葛逻禄人在征伐毁灭了于阗国之后,肯定还有剩余力量,这些被于阗国的财富鼓舞了的家伙会把目标投向谁?
在于阗国背后支持的佛门宗教力量或许会扯住葛逻禄人的腿脚,但罗开先却觉得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衰弱上面。
只是……眼下的人手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即使他罗某人有着不同于世人的战略眼光,却依旧局限于时下的人力、技术、物资储备等诸多方面。
此外,距离、空间乃至自然气候都是一切的限制,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做好眼下,夯实这个群体的基础,面对未来的变数,才能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翻看着摊放在桌面上的几张羊皮纸,上面是最近几天送过来的呈报,有来自兴州城内的、有来自会州的、还有断续半月之后来自夏州的……派往赵宋的人才刚刚出发没几天,所有这些情况才是最需要关注的。
没有呈报上来的同样还有很多值得关注的。
诸如南方高原上吐蕃人的近期有什么动向?在火州南北游弋的回鹘人会有什么样的举动?沙州那里归义军曹氏又有何样举动?东方的赵宋和北辽想必已经知道灵州这里多了一方势力,两个算得上这时期东方最强力量代表的国度会有什么举措?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由不得罗某人有丝毫的懈怠。
所以作为一个主将,他不用忙碌内务那些琐事,或许是高高在上的,但是作为十数万人当中,唯一能懂得把眼光放长远掌控局势的人,他又是孤独的。
队伍中最年长的李坦或许是眼光最长远的人,但是因为衰老的体质,他甚至很难与罗开先进行一次时间稍长的完整对话,当然,即便是能,这种事情也不能做,因为那对李家的未来和罗开先这个主将的威望都不是什么好事。
其中微妙的缘由自不必细说。
所以,罗开先如今特别希望能够发现几个具备大视野的人才做谋士,哪怕不能独挡一面,至少可以某些思路做参考,只是队伍中的角斗士出身的家伙都是些刀头舔血的混蛋;希尔凡老营的家伙至少有一半是信奉技术为生存保障的镢头;余下的进了军营都还在观察期,指望一下子蹦出几个妖孽明显是不现实的;至于沿途收拢的外族与俘虏,多数人能把自己族裔的语言说得流畅就不错了,识字的都没有几个,更不要提什么高瞻远瞩了;老营的张家人倒是有些头脑,但明显的传统文人思想严重,他罗某人还没想找些儒家苍蝇在耳边嗡嗡……
翻了几下羊皮纸记录的七扭八拐的文字,把手上的粗制软铅笔扔到桌子上,罗开先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将主,西德克和富拉尔基要求见您!”守在门口的亲卫朗声报道。
“让他们进来!”虽然有些疑惑,罗开先还是没有犹豫地下令允许,起身走到窗户跟前,被分揭了几层的羊皮很薄,工坊的匠人用浸油的法子尽量让它在保持坚韧度的前提下变得透明,但只要透光近观,依旧可以清晰看到其中不透明的纤维脉络。
没等老罗研究清楚窗户上的羊皮被烙印了几个花纹,西德克诺德和富拉尔基推推攘攘的走了进来,除了骑兵营哈斯那几个混蛋,他从未见到过自己这些最早的手下做过如此的举动——西德克诺德平素很懂得礼仪与规矩,富拉尔基的彪悍也只是保留在战场上,倒是与罗某人印象中的斯拉夫人有些相像。
后者只要不喝醉,倒是典型的北方种强悍男人的代表,但是在这个时代,暴烈的伏特加已经出现了吗?
罗开先一言不发只用眼睛凝视人的时候,他面前的人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不是来自物质,而是源自精神,至少他眼前的两个诺曼人和斯拉夫人承受不住。
抓着诺曼人肩肘的富拉尔基收敛了所有的动作,规规矩矩地站好:“将主,西德克这混蛋想要回欧罗巴!”
“闭嘴,笨蛋傻瓜富拉尔基!”郁闷的西德克诺德直想抽自己的嘴巴,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夯货说事情,结果还吵到将主眼前来了,“将主……”
挥手让跟进来的卫兵离开走远些,罗开先左右看看两个人,他是了解这两个人的脾性的,富拉尔基的话一般都很实在,是个忠诚的伙计,但不好的是有时候会犯浑,西德克诺德则是原本角斗士出身的家伙里面心思最缜密的,这样一个人有些想法很正常,但是抛下一切回欧罗巴?
那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罗开先看来是这样,不考虑誓言的约束力,先不说西德克诺德能否舍弃眼下这种身居高位的美好前景,即便他能拉着十几二十人回归西方,这一路上又能走多远?不是每个人都能安全无恙的徙行数万里的。
回到自己自己的位置坐下,罗开先指着自己桌案对面的几个树墩,“都坐下,有什么话语直接说给我听,西德克你先来!”
然后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来自巴伐利亚的诺曼人和来自罗斯的斯拉夫人,岂不是后世日耳曼人和俄罗斯人的对抗起始点?
不清楚自家主将在想什么的两个人彼此瞪了几眼,才有些扭捏地在铺着兽皮的木桩上面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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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西德克诺德的忧虑 (下)()
面对着能决定周围所有人命运的主将,西德克诺德把之前对着富拉尔基讲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或许是有罗某人这个主将在一旁倾听,或许是沉下心再听一遍有了不同的体会,没有被允许发言的富拉尔基脸上充满了尴尬。
罗开先没在意斯拉夫人的表情,他被西德克诺德所说的内容吸引住了,虽然诺曼人复述的内容他早就有所预料,但是真的没想到现在就有人想到了。
但是紧跟着罗开先发现的一个问题,西德克诺德同冈萨斯阿尔克那些好战狂人一样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会有那么脆弱,也不会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或者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女人那样敏感。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罗开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西德克,告诉我,你手边现在有什么难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