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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动辄百万众……儒生的嘴巴真是能说!罗开先在心中暗叹,来到这个时代,他总算有了切身体会,这时代的战争完全是建立在人口人力的基础上的,所谓大军出行,战兵顶多只占半数,余下均为后勤杂务人员,牵涉人员越多,不是说明力量强大,而是组织效率的低下和个体战力的嬴弱,这一点在途经士麦那和安卡拉的时候,他就见过了太多。
强忍住撇嘴的念头,罗开先抬手示意,截住了曾易行的滔滔不绝,“曾兄,请恕罗某不恭,灵州此地非为宋国治下,罗某率众扎根于此,于宋国并无干系。至于今后,灵州与宋国之关系,也非某等二人只言片语就能断然。之前乃罗某多言,旨为与君阐说灵州之心愿,且浮空车乃灵州众立身之器,恰如床弩抛车之于宋国,岂可轻授予人?”
说着说着要跑题,罗开先赶紧收拢话题,与书生说治国那不是自找麻烦?他才没那么多耐心,何况对方还只是初次交涉的陌生人。至于之前多说的话语,他也不后悔,借助眼前这位把灵州的态度传出去或许会引发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却也没什么不可以。
把控了谈话节奏的罗开先做得干脆果决,却害苦了他的谈话对手,被打断谈兴,又听到难以反驳的拒辞,曾易行的脸窘迫得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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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出自《周易。系辞上》,为成语“触类旁通”的出处。
2攻乎异端,斯害也己。出自《论语。为政》,意为研究杂学异说,对人是有害的。
3高祖,赵匡胤。
4太宗先皇,赵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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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节 见访客 五()
太憋屈了!
被人拿着自家出产的矛对着自己手中有些破烂的盾,更关键的是脚下所站的地方并不是己方的土地,对手还有强大的武力以及短时间数不清数量的手下!
曾易行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窘迫过,哪怕面对家中说一不二的老父,哪怕面对家中唠唠叨叨从不停歇的老娘,哪怕面对朝中能言善辩的同僚,哪怕面对治下刁钻狡诈的痞兵,从未有任何人能与眼前这个家伙相提并论!
这个高大不像汉人的家伙,即使坐在同等高度的胡床上,也要比自己高一大截!带来的压迫感比朝中那些混不讲理的将门的老兵痞还要大!更关键的是这个家伙还如此年轻!
最让他苦恼的是,眼前这个混蛋无法让人难辨深浅,明明一副武将的模样,却能随口说出平常文人都难以涉及的论语中的词句,还用来对付自己这个孔圣学生的后裔!而最最让他饱受折磨的是,能与同仁争论无数个回合的自己却无法反驳对方的诘问!
淳厚的男声又一次响起,涨红着脸脑袋里不停暗查所学的曾易行听到对面那厮说道:“曾兄为罗某大婚贺喜远途而来,又有重礼馈赠……罗某也非不近人情,自不会让曾兄你空手而返,我东归众虽初至灵州,所产却非仅有浮空车,容许出售之物也有百多种,稍后罗某会令人送一份清单与曾兄,曾兄若有兴趣,尽可挑选若干!”
“清单?”曾易行木木呆呆地重复了一下他有些听不懂的词。
“喔哦,清单者,货品行文也!”罗开先随口解释了一句,神色坦然又真诚,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尽管这次对话谈不上有多么友好,他却并不想与对方真的闹僵——那并没什么好处,所以他缓和了语气,提起其他的物品来转移对方的兴趣,而且,他也相信营地内的诸多产品能够让他提起兴趣,当然,是保密项目之外的产品。
如他所愿,曾易行的兴趣果真提了起来,“不知罗将军所说为何?”
“有铅笔、羽毛笔、肥皂、香皂、花香精油、牙刷牙粉之类小物件,前两样乃书写工具,后几样为清洁之上品,适合曾兄带回去送给家中女眷!”罗开先随意的说了几样,然后就发现对方懵懂的模样,才有些歉然的解释道:“恕罗某疏忽,此处可无样品供曾兄查验,稍后递送清单与曾兄之时,自会有人将样品呈上,包管曾兄满意!”
曾易行忍住百爪挠心一般的好奇,强自镇定的问道:“不知何等稀奇物事,为何曾某从未听人提起?”
“哈,此乃罗某部众于沿途收集材料,抵达灵州之后新近试制之物,数量稀少,连某这营地中都少有人知。”说起这些,罗开先心中也是蛮兴奋的,言罢还难得冲着曾易行挤挤眼睛,“曾兄于此冬日远行,想必家中女眷甚为惦念,花香精油香气宜人,可为曾兄弥补内宅女眷之神物!”
“真有如此妙物?罗将军可不能诓骗于某……”曾易行的表情瞬间微妙了。
都说男人在一起谈论女人是拉近关系的最佳方法,好像无论那个时代都不例外,至少眼下罗开先觉得得到了一个例证。
这场由言语冲突开始的会面也进入了尾声,名叫曾易行的赵宋高官虽然有些单纯加天真,但终究还是一个经历过官场历练的明白人,而罗开先也刻意收敛自己的脾气,才使得一切能够进行下去,否则会场变杀场,引发的也许会是一场意想不到的战争。
送走曾易行,接替奥尔基的安提亚诺晃着脑袋走进会客厅。
“接下来,还有什么人会来?”日程是奥尔基安排的,罗开先也不知道,他只能问这个有些不着调的亲兵队长副手。
安提亚诺赶紧规规矩矩的站好,“将主,本来还有那些于阗人,不过奥尔基去处置还没回来,除此之外,再没有需要将主接见的人了。”
于阗人?与己方的关系不大,有奥尔基出面处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罗开先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安提亚诺,先前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子如何了?”
“那个……小子被他们的自己人打了一顿……”安提亚诺颇有些眉飞色舞的说道。
被自己人打了一顿?老罗来了点兴趣,再问的时候,才听安提亚诺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全过程。
原来那位贵公子王琛真的如曾易行所说,在他出行之前临时加入队伍的,平素为人嚣张跋扈,只是他背景深厚,曾易行拿他也没办法,因为他的父亲是韦州知州王勖,祖父是赵宋的当朝宰相王旦,故一路上没人愿意招惹他,眼下到了灵州这种摸不清深浅的地方,他还要大放厥词,等于是把所有人的生命放在了别人的刀口下,他不挨揍谁挨揍?
有了曾易行那个叫做宏明的贴身侍卫带头,在被推出会客厅说清了原委之后,连他自己的亲卫都不敢帮手了。
暗叹了一句什么时候都有坑爹货,罗开先之前见过的曾易行的印象更好了些——至少这个赵宋官员还是有些操守的。至于王琛这种角色,他在后世也有过接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类词汇专指的就是这类货色,盖因这里人物往往背景深厚,总能像癞蛤蟆一样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人。
“只是打了一顿,没断胳膊没断腿?”罗开先盯着安提亚诺,有些好奇的问道。
亲兵副队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主,磕磕绊绊的说道:“将主你没下令,我可没敢乱动,那赵宋官员的随从自己动手打的,那叫做宏明的侍卫带着几个人用他们的刀鞘狠抽,那厮腿脚无伤,牙齿少了一半……将主你还生气,要不我带着人把他们都……”
说着话,这个混血的家伙还比量着自己脖子做了个斩首的战术手势。
“去、去,滚蛋,到门外守着去!”罗开先没好气的命令道,每次看到眼前这个混蛋他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手下太好了,百多号角斗士里面怎么出来这么一个喜欢嬉皮笑脸的,莫非是被压抑的本性由隐性变成了显性?他也不得而知。
不过有了这个家伙打岔,罗开先倒觉得心头宽松了不少。
之前与曾易行的会谈虽说看起来他很是轻松地占了主动,但面对看似简单的曾易行,他又怎能真正放松?
表面看来曾易行就是个很明显的喜欢杂学的来访官员,那个王琛也不过是个眼睛发育不健全的二世祖,但一切真的就如眼前所见吗?
罗开先并不敢轻易相信所看到的一切,不只是因为对方是初次打交道的访客,更为关键的是对方的身后有一个数千万人口支撑起来的帝国。哪怕他从未瞧得起这时代的古典军队战力,也从未瞧得起这时代的战争组织效率,更不喜欢赵宋软弱的政治形态,但他却一点也不敢小瞧那些把控着数千万人口秩序的高官与皇帝。
能够执掌数以千万计的人口,也就是意味着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民意,意味着他们的身上负载着千多万人的信任与希翼。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或许在见识上不及后世处在同样位置的人,但若论掌控人心,罗开先这位专长于战场杀伐的将军就远远不及了。
对于这一点,罗某人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宁愿带着人在这河西之地打造自己的势力,也不愿意跑到宋境去和一群政坛老鬼勾心斗角。
就如眼下局面,若是稍有不慎,赵宋的大军大举来攻,他是不惧杀戮,但立足未稳的部众会如何?凭借他的战略智慧和手下数万军队的战力,会造成的战果必将辉煌,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血拼之后必将大量消耗整个东方的元气,还会累积难解的民间仇怨……很显然,那并不符合罗某人回返东方的初衷。
想了大把心事,罗开先才恍惚觉得这种走进历史的感受真的很是微妙。
他眼下待在后世的国土上,而他却不是这个时段自己所属于的那个族系所建立国家的一员!这种感觉真的无法说清,尤其是想到也许会在某一天被宋人称作蛮夷,也许会有一天被人当作不愿服从帝王的“叛逆”,或许还会被某些文人记录在书本上作为朝代更替的一部分。
坐在厅堂里的罗开先被自己所想的一切弄糊涂了,知道历史发展趋势的他,感觉自己仿若变成了时间长流的一份子,既随波逐流,又搏浪而击,只是不知自己能否溅起足够大的浪花,能够改变这条河流的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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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最近几段的内容有些庞杂,但这些绝然是无法避开的,一个首领所触及的事情,必定会是烦杂无比,绝不会是小聪明或者取巧能够做到的。估计不是很讨喜,不过看到点击量马马虎虎,也就是还在有书友关注,某在此谢谢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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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节 品评与指点 上()
丙午年冬月十九,黄河畔,灵州营地。
这一天是罗开先大婚之后的第三日,按照唐时旧俗,这一天是女婿带着新嫁娘返家探亲的日子。这种礼节起自何时已经不可考,礼节名字通常叫做回门或拜门,儒家的酸人们则改用了一个文雅些字眼——归宁。实际就是让让新嫁娘的娘家人看看出嫁的女儿过得如何,同时新婿登门也是为了表示尊重,同时要改口称爷娘,要带回门礼、回门钱。娘家则要举办回门宴宴请新婿,以示两家为一家之类的姻亲联盟。
这日一大早,李姌和葛日娜两个就没能再睡成懒觉,早早起来开始梳洗打扮,罗开先也被两个小女人抓着仔细梳理了头发,挽成发髻,穿上华丽的锦袍。
至于回门礼之类,自有人帮着准备,成双成对的物品早就堆叠在一辆四轮大车之上——这次的礼物就不必有之前那样夸张的数量了,只是必须是双数而已。
琐碎的事情不必再提,待到过了辰时,新夫妻二人骑着马直接到了多数为李家人的单独营寨,千多号李家人都涌在木寨的空场上迎接他们,为首的正是罗开先的老丈人李涅,他的身后是老李坦还有李家的家眷妇人一大堆,按照罗开先的估量三姑六婆不止,三十姑六十婆都有余!
离得还有二三十米,罗开先翻身下马,又快步走到李姌坐骑前伸着手臂接自己新娘子下马,后者骑在一匹与公爵同样高大的阿哈尔捷金马背上,一副雍容华贵的新妇打扮,沿途不知招惹了多少羡慕嫉妒的眼神。
近乎是被罗开先抱下马背的李姌也不大声说话,只是用妩媚的小眼神和自己的男人小声嘀咕,完全是夫唱妇随的贤淑模样,与以往经常骑着马匹风风火火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一众李家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惊奇感。
“娘子,你要做什么?”罗开先同样小声的问了一句。
“夫君你不用管,我在做给那些多舌妇人看……前些年,家里好多人都在说我嫁不出去!”李姌抓着男人粗壮的手臂,像一棵缠绕在橡树身上的蔓藤一样婉转而又有力。
新娘子的小算计让罗开先心中莞尔,再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