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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让人难清方向呼喊声在这片乱石滩响了起来,一片浓烟在前方升腾了起来。罗开先心中大定,火焰一起,对面敌人那里肯定会乱,正好趁乱剿敌,只是希望那些山匪不要猛然被吓破了胆子。
同样的马蹄声从对面传了过来,转过一个稍小的弯道,突兀的直现在眼前,距离大约四五百米,罗开先的手中突兀出现了一张混体乌黑的铁胎弓,正是他那张经过了再次换弦约有七石拉力的顺手家伙,一只米多长的铁杆三棱箭直接上弦。
公爵作为头马,全力放开的速度自然不是说笑,只是这一瞬间,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了至少百多米,余下三百多米,凭借罗开先的目力,他甚至能够看清先前关注的宋将装扮的头领眉梢的一颗痦子,和一张混合的狂热与惊异的脸。
两军对垒,不,两军对冲的时候可由不得太多心思,举手不留情说的就是这个时候,罗某人右手一松,弓弦“嘣”响,长箭以不逊于子弹的速度飞了出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罗某人根本不管结果,长箭飞快上弦,连续又是三只长箭不停射了出去,才见对面狂热嘶喊的声势变了,那宋将装扮的头领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倒栽下了马背,他身后的一个山匪则是直接被箭矢带得向后飞了起来,砸倒了两个人,匪众的气势瞬时为之一顿,随后紧跟着又是几个领头的栽下了马背,众山匪嘶喊的气势已经没了,因为倒下的人身后左右明眼的能分辨出,那是对面远远射来的透甲箭。
将军死了!头领死了!想做将军的头领死了!他擅长的刀法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
马背上数百山匪的心瞬间散了。
敌人在数百步外射出的箭,竟然还能有如此威势,岂不是说……心思乱了的众匪依旧骑在马背上奔驰,想要折返却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身后的烟火彰显那里不会有什么好事。
向前?除了有强力的弓手,肉眼可见对面的家伙哪里是什么沽名钓誉的远来陋弊之人?分明是比宋军还要精锐的具甲重骑!
分明是一面移动的城墙!
于是,有心眼灵动的开始想法子脱离这个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的局面,趁着还未接触,拨转马头,冲向了两侧的乱石堆。想法不错,可惜坐下马匹拐出去,只奔跑了几步,就把身上的骑手扔了出去,运气好点的折断了腿子缩在雪坑里哀嚎,运气不好的直接来了个脑壳撞石头,脑浆与血花四溅,头骨与碎石共飞。即使偶有运气好的家伙,其实也难逃性命,自有早就潜伏在乱石堆中的罗某人手下负责招待。
与此同时,处在罗开先身后左右的战士开弓了,一些臂力较好的家伙更是抛出了他们配备的投矛和抛斧,也毋须什么目标选择的默契,当先的匪众瞬时倒了一批。
不是没有自负勇武的家伙试图还击,但是他们射出的箭矢落在罗开先这方,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连准头都谈不上,偶尔能碰到铠甲的,更是顶多落个白印了得。
两轮箭矢之后,余下的还在马背上的山匪只是稍一迟疑,就已经来不及抉择自己的命运了。他们直接与罗开先率领的重骑碰撞在了一起。
对于山匪来说,高度、力量、速度乃至装备和技巧的巨大差异,带来的后果是致命的。
而对于灵州人来说,各方面优势带来的结果只有一个,碾压。
一马当先的罗开先这次真的把自己当作了先锋骑将,收起了铁胎弓之后,长刀在手,没有丝毫可挡之敌,左拍右劈,这边是骨碎筋折,那边是头颅滚滚,“嘭啪”与“咔嚓”声响汇成了独特的死亡打击乐,这是冷兵器战场的独有节奏。
而在他这个主将锋矢的带领下,紧跟着护卫的亲兵卫们赤红着双眼,手中或是如同主将一般的长刀,或是四五米长的长槊,一样的左摆右突,血花四溅。
因为罗开先这个主将在前面杀得太猛,又有紧跟他身后的亲卫接手护持,处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根本施展不开锋矢阵型,杂乱想要对冲的山匪更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欠奉,所以几十骑就做了百多骑兵都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处在队伍后方的近二百人在开始只能处在看热闹的情况,好在这样的时间并不长,随着队伍的前进,砍杀的敌人越来越多,地上尸首和人头滚滚,再加上放过的敌方坐骑,速度开始缓慢下来,打头的罗开先像巨斧一样率众杀了进去。中队和后队错过交错的马身,一些拿着长矛或长槊的家伙挤了上来,六七匹战马几乎并排挤在一起,配合他们身上的重铠,组成了真正可以行进的城墙,他们如同一面细筛子,也不是呆愣在马背上,手里的长柄武器如同毒蛇一般,刺向盲目而绝望的漏网之鱼。
这一刻,曾经喧嚣于乱石山一带的山匪贼寇,变得犹如待宰羔羊般脆弱。
罗开先则带着前队猛冲硬打,坐骑公爵也兴奋得仿若吞人恶兽连踢带咬,二者配合生生的砍了一条血肉之路。山匪的骑众顶多三百余,几骑并行,延长的路途也不过百多米,短暂的感觉应该还不足一刻钟,他已经带队杀透了敌群,抬眼望去的不远处,却不是犬牙交错的路障,而是烟火升腾的“烂木堆”……还有鼠奔狼突的亡命匪徒,还有跟着他们身后不断突击的亲兵队成员,穿着皮甲披着白色披风的他们更像是乱石堆中的鬼魅。
在他身后,马蹄嘚嘚,安提亚诺扯下了覆面的头盔,满面的兴奋,“将主,真是……过瘾!我们胜了!”
第二十七节 收尾()
安提亚诺说的“过瘾”本源自罗开先曾经的用语,用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爽快罢了,这一通杀伐其实说来有些胜之不武,具甲重骑对付山匪真真好比重锤砸核桃,实在大材小用。
至少在罗开先看来,不过一个冲锋,这些所谓的山匪就像土鸡瓦狗一般折了筋骨,真的无聊无趣。
肃杀的冷意还未消退,罗开先鼻孔出气“哼”了一个音,才沉声说道:“传令各队,重伤的贼人全都宰了!降者就地收拢,顽抗者杀!命奥尔基寻人带路剿灭山匪老巢,派人驰奔银州,告知李德胜此地之事,命人通告那个贾仁,去通报绥州李继冲!余者打扫战场!”
安提亚努脸色一正,手中兵刃换交左手,右手抚胸行了个军礼,应诺道:“遵令,将主!”
山匪主力已灭,余者不足为虑,手下人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他罗开先一路来的辛苦就算白费了。
所以命令下达之后,他连马背都不落,便施施然的回返后营。归路之上,适才只是黄土与积雪混杂的地面变得异彩缤纷……遍地的残肢断臂,之前因杀戮而产生的血液或其他的什么白色浆液溅射在山路边的石头或者枝梢上,在寒温中直接凝成了晶莹的滴挂,冬日的阳光不烈,只是映衬着,竟然多了一份晶莹而凄凉的美感。
罗开先没心情赏析什么风景,只是一边扫视亲兵们的状态,一边驱动因为先前战斗激发的性子的公爵向回走,因为公爵这厮总是不管不顾的低头舔食地面的血晶,这种见多了杀戮的战马性子烈的很,遇到搏斗或者见到血色更是兴奋异常,也就只有罗开先这种怪物才能驾驭得了这个顽劣的家伙。
……
贾仁在接到传令之后,依令选派了三个人准备去绥州报讯,留下多数人看守货物与马匹,他也带着几个亲信骑着马前行准备看看战斗结局,山路空荡而安宁,只是坐在马背上,他却有些神思不属。
之前听罗开先的吩咐结阵自守,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仗,结果只过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听人来传报需派人去绥州报讯。这期间看不到远方境况,只听到里许外马蹄隆隆、人声马嘶,难道乱石山匪众就这么灭了?
不可能,即使大宋最精锐的军队过来也不能如此迅速的歼灭千余乱匪!乱石山匪众虽说只在近年名声鹊起,却不是刚出炉的新嫩,他贾仁几次路过也没少被他们盘剥,说是积年老匪穷凶极恶也不为过。
脑袋里认为乱石山山匪不是这灵州罗某人手下的对手,他认为所谓的胜利不过是暂时驱散了山匪,否则为何要通报绥州驻军?心中却又有一种感觉,这灵州人不同于见过的任何人,或许能创造奇迹?
贾仁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心神不定,他身旁左右的跟班也摸不清头脑。
只是山路起伏加曲折,过了斜坡转个弯角,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视线所及之处,是零散的四处奔走的黑盔黑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彪悍兵士,还有一些明显失去了主人的杂乱马匹被驱赶到了一旁,然后就是最显眼的,也是与之前路景截然不同的景致——满眼的红与白。
红的自然是泼洒一般的血迹,白的……除了有些脏污的积雪,分明是人的脑浆,再细看,一些碰头乱发满身血迹的家伙被驱赶着搬弄一些……残碎的肢体……这是……活生生的屠宰场!
贾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肠子肚子加上心肝脾胃肾无处不在作怪,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之前自守时感觉肚子饿吃的点心之类连同胆汁胃液全部喷涌而出,而他身旁左右的伙计也有几人跟他同样作态,几个年长些经历过杀伐的老手稍微好些,脸色却也比积雪好不了多少。
……
返回后营的路上,远远地,罗开先正瞧见落了马匹喷涌的贾仁一行人。
稍等对方缓和了一些,他才驱动公爵继续前行,看着抬头有些茫然观望过来的贾仁招呼道:“盛行兄,这是要去作甚?”
话语声惊醒了贾仁,被吓了够呛的他才恍然应对道:“罗、罗将军,闻听将军剿匪结束,鄙人……惦念战况终局……呕……”
说着话,这从未见过如此冷酷杀戮场面的商人又反应了起来。
罗开先也不难为他,耐着性子等他反应之后继续,顺便低头扫眼看了看他身旁的随从,发现除了两三个个年轻人脸色蜡黄之外,余者虽然面色不正,到还算是镇定,显然也是见识过杀场,或者干脆曾经是行伍之人。
见罗某人的目光扫来,几个侍卫随从打扮的人员赶紧恭敬站好,唯恐这宛若凶神一般的人物看自己不顺眼。
“咳咳……鄙人不曾见过如此凶戾之杀场,请将军恕鄙人失仪……”再吐了几口酸水,贾仁总算是好了些,直腰之后又忙着弯腰作揖赔罪道。
“盛行兄不必如此,本将甲胄在身,不便于行,礼节就请免了!”摆了摆手,示意贾仁的随从扶起他们的主人,罗开先回首指着不远处火焰已经熄灭剩下一些烟尘的地方说道:“兄若无事,尽可自便,南下山路稍后便开,去往绥州通报之人自可畅行!”
“……这……不知将军此战结果如何?”贾仁用娟帕掩着嘴,正声问道。
满身血色未褪的罗开先皱了皱眉,沉声回道:“敌骑众全灭,木栅之后留守之人或有侥幸逃脱之辈,不过绝然不会超过百五之数。”
“那匪首刘彪……?”
“盛行兄且看,那边拣出来的可是?”罗开先抬手向不远处指了一下。
不远处,几个亲兵把最早被罗开先射杀的那个穿着宋军战甲的尸体拉了起来,可怜几刻钟前还在指手划脚的人,如今除了脑袋尚算完好,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得像个皮口袋,而且是快要冻僵的皮口袋。
贾仁抬眼看了一下远方,便迅即扭回头来,强忍住胸腹的翻腾,学着罗某人的话语习惯,径直问道:“将军,鄙人有话要问……如此……山匪既灭,何须通报绥州军衙?”
罗开先眨了眨眼,略带一丝诧异的说道:“此乃银绥交接之地,依本将理解,该为两州共管之辖地,如此贼寇,本是两州责权之事,本将路过此地,顺路剿贼,已是越俎代庖,之后收尾之事,自该他两方出面才对!”
啊?贾仁呆愣了十几息才醒过味来。对啊,这是两州辖地,虽有国别纠葛,但驻军对山匪不闻不问实属不该,只是……若没有人反应到朝堂,各地驻军是懒得兴师动众的——须知剿匪也是需要本钱的,需要的是人力和奖赏做前置的,否则谁人原因提着脑袋与人拼命?不是哪一个都有这灵州罗某人的魄力,可以剿杀贼寇若斩瓜切菜般容易……
只是这种事,自己一介商贾掺合进去,合适吗?高门显贵滥事多,官场战场更是波澜诡秘,自己这个上下不靠的商贾能作甚?该为家族找个靠山靠上去,还是该退避三舍缄默其事?
贾仁心中电转,嘴上却对罗开先唯唯应诺报讯之事,之后跟着手下人又向战场靠近了百多米。
他虽应诺了罗开先的要求,却总觉得有些不妥,罗开先率众杀了人拿了战利品,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