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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余下的战利品也运到了路边,山匪的老巢——几处还算隐蔽的山洞加上一堆简易而充满污秽的木架子房,则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好在这是冬季,乱石山带的植被并不茂密,只要清理了为数不多的干枯矮灌木,并不虞会引发森林火灾。
这一系列的事情,也就只有罗某人手下的亲卫队能够完成的简洁快速。即便这样,一通忙碌下来,时间也已是下午申时中,眼见太阳开始西斜,把罗某人盔甲上的血污清理干净的李姌找了过来。
“夫君,之前也有这类人,为何夫君你不曾……”出身希尔凡唐人营的李姌,她的童年经历同样坎坷,那时候的唐人可没得到附近的波斯人救助,所以比起来自后世的罗开先,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火娘子更有一副冷眼看人间的头脑,她的同情心并不多。
罗开先明白这小娘想说什么,也明白她所说的之前指的是路途上拿匪寇练兵的事情,所以听了她的问话之后,没等她说完,他就抬手揽住女人的臂膀靠到自己身上,用他堪比大提琴的低音诉说道:“之前路上的那些人,和我们可不是同族,派战士们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已经足够……如今则不同,我们已经到了故土,他们……是我们的同族,若想让这里的人不把我们当外人看,你说该怎样做?”
“收买人心?”火娘子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挤出一个词汇,只是说完又觉得不是很妥当,便闭嘴不言,用一双大眼眨呀眨地盯着男人。
“呵……没那么市侩!”罗开先轻笑了一声,“不过人心看不见摸不透,为了让这里的人认同我们,用收买二字亦不为过。”
知道男人还有下文,李姌也不插话,只用一双美眸在罗某人的脸上和不远处的苦命人之间转来转去。
显然卖关子是没用的,若是不说清楚,这好奇心重的小娘纠缠起来会没完没了,早在结婚之前,罗开先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好在教导妻子与自己合拍,在罗某人看来也是应尽之事,所以他尽量用简洁直白的话语解释道:“其实,无谓收买与否,将心比心耳。设想若是在希尔凡,隔壁宅子新来了一个邻居,若是不明对方姓甚名谁秉性如何,你会否愿意接纳这位新邻居?若是对方能够与邻里互通有无,偶尔还能护持邻里安危,又会如何?”
“……如此,有如此佳邻,自是幸事!”李姌的眼珠转了几转,仿若刻意刁难一样追问道:“只是夫君先前曾说,乱石山这里事了,那些苦命人会交给银州或绥州的主事人安置,他们又怎会心向我们?”
心中暗叹自家小娘聪明伶俐竟然懂得举一反三,罗开先耐心的说道:“正是因为会转交给他们,才会让这些被救出来的人记住我们……四娘,你来猜猜为什么?”
“因为……”李姌看了看不远处披着华丽的毛毯或者整匹的绸缎闷头喝粥的人们,很是坚定的说道:“因为无论银州还是绥州的那些人,他们对待这些苦命人,绝然不会比我们更好!”
“我家四娘真是冰雪聪明!”爽利的夸赞了一句自己的婆娘,罗开先心情大好,“我们在银州只是停留了一个晚上,你都见到他们还有流浪的乞丐,绥州暂且不知,但可以推而揣摩之,他们会不惜钱财的救助这些人吗?会为他们安置温暖的屋舍吗?会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吃食吗?显然不会,乱石山这里有山匪盘踞绝非一日两日,如此近在咫尺之地,居然没能派兵剿灭,可见绥州官吏即有失察之过,乱石山匪首居然能有宋军制式铠甲,此为蹊跷之处,绥州银州之间原为两军对垒之地,宋军军律必定严备,岂能任由军械遗失?故宋边军军将不仅失察,还有绥靖之疑!如此官吏,会亲民爱民乎?”
看着自己男人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样子,李姌的心情也很好,顺着男人的话语接着说道:“可惜匪寇首领被夫君一刀斩了,连同他的军师也没能逃得性命,否则夫君要了这里的人心,还能揭穿宋国边将的冷酷心肠!”
“非也,非也!娘子此言差矣!”套用了一句这时代的书生用语,罗开先接着说道:“两军对冲,匪首刘彪的性命不能留着,否则山匪士气尚在,麾下战士难免有所伤损,而那淫邪书生乃色中恶鬼,死不足惜!至于揭穿宋将心肠,于我何益?平白与人交恶,何苦来哉?你夫君我从未想尊奉赵宋皇帝,如今远在灵州,今后更可能敌对……故,敌之糟粕,我之蜜糖耳,娘子可知某之心意?”
看着高大壮硕的罗某人学着一副书生样子搞怪,李姌掩着翘起的嘴角,很是俏皮地说道:“夫君这般摸样,真的不像纵横无敌的大将军,到像是祖爷那般老谋深算,像只……老狐狸!”
“怎会是狐狸?”罗开先故意上下扫量自己,一副疑惑的表情反问道:“有为夫我这般强壮的狐狸吗?怎也是老虎熊罴才对!”
“嗯嗯,嘻嘻……是熊罴!”李姌趴伏在罗开先胸口,再也忍不住笑意,笑罢才低低的呢哝着:“夫君这般真好,大婚之前,我还忧心夫君会否是块又冷又硬的大木头……”
罗开先觉得自己心中彻底软化了,用身后披着的大氅把个小娘包裹住,低头嗅了嗅带了点野菊花气息的发香,同样收敛了声音,“再冷再硬的木头又有何所惧,娘子你的称号不是火娘子吗?烈火遇到木头,燃烧得可是旺盛……”
“夫君乱说话!不许再讲了……”一语双关的让李姌变成了鸵鸟,她脸红红地感觉自己又要燃烧起来了,只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她只好拼命的揽住男人的粗腰,恨不得把自己融了进去……
……
行进路上,甜蜜的时间总是让人感觉很短暂,一道煞风景的吆喝声传了过来,“报……将主,绥州方向来了一队骑兵,约有二百人……”
………………………………………………
附:最近事情多,与书友们沟通的太少,实在也是没办法。绥州之后,会触及大量的东方人,起名字是个麻烦事情,要合乎时代背景,又要不流于俗,实在很是头痛,希望有书友帮忙提供一些名字,有喜欢客串的也欢迎大家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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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三方小会 下()
小李,李德胜,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却已经有超过十年的杀场经历,算是党项李氏年轻一代中为数不多的战士头领,因从血缘上来说算是李德明的族亲兄弟,所以被安排在了银州防御使的位置上。当然,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并非是李德胜足够勇猛,而是他足够谨慎,足够沉稳。
因为银州没有坚固的城池,没有足够险峻的关隘,所以一个足够沉稳的主将才能保持住银州的平稳。
性格谨慎的人往往头脑更清醒,除了思维缜密之外,他们往往更擅长聆听,能够听到更多不同人的不同想法。
以李德胜多年的经历,听过无数狂妄的、野蛮的、自认高明的话语,当然也听过类似的说法,不过同类的话语多是出自那些光头和尚或者所谓的山林隐者——他们的话并不值得重视,因为那些人除了蛊惑人心,并没有执行能力。
眼前这个长人罗开先明显不同,强大、富有、自律,还有神秘与一丝诡异,更关键的是这人以及他的手下,明显具备与众不同的执行力,适才路上所见被堆在路旁的头颅和同样堆砌起来的石堆以及路上没有清理干净的积血,都足以正面一切。
一边思索着,李德胜在心中禁不住慨叹,也许这就是之前族兄李德明传报的缘故?
相较于小李,阅历丰富的老李想得要多得多。
腾格里大神俯仰众生若蝼蚁,佛门有讲众生平等,东方道门也讲仙凡有别,众生皆凡人……这么多年来,老李不知在各教所谓大师的口中听到过多少类似的话语,但是从一个带兵的将军口中听到这类的话?从不曾有过。
一个战力足够出众的将军,同时具备俯视众生的心态,糅合在一起,这样的人会给这片土地带来什么?会给党项部族带来什么?老李也不清楚。
至少现在,这位年轻的长人将军表现了足够的凶悍与……和善,而不是狂妄与自大,这是一种成功的潜质——经验丰富的老李自有一套评价人的标准。
当然,作为杀场上的经年老人,老李从不贸然做决策,因为他更相信行动,而不是言语。
眼前这位高大的男人,是党项部族大头领决定的合作盟友,他的眼神透露着诚恳,还有一些难以看清的深邃。
这种深邃让老李觉得就像数十年前,自己还是个没有弯刀高的孩童时,面对的部族中最年长的老牧人,不同的是老牧人那双昏黄又深邃的眼睛透着的是无尽的悲凉,眼前这位长人的眼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中分明渗透着的是如同烈火般的灼热。
这种灼热让人不自禁的有些迷茫,而在迷茫的思绪中,老李低沉地吐出三个字,“怎可能……”
“没甚不可能……”罗开先悠悠然的说道:“之前世叔该看到罗三的部众,不知感触如何?”
此刻的山路营地并不平静,除了山路两旁侍立的一些罗某人亲兵,还有一些俘虏在亲兵们的控制下忙碌的搬运着战利品。
老李抬头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很是认真的回道:“老夫久经杀场,三郎手下兵士仍为老夫生平仅见,强壮、凶悍,实为不可多得之精兵悍卒!”
“世叔可看清他们的脸孔?”罗开先提示道。
老李和小李才警醒的抬眼仔细打量,小李惊异的叹道:“咦,那边几个人的眼睛怎是蓝色?还有一双绿眼睛……”
原本他们以为罗开先的手下至多长相古怪了些,但却没留意到这罗姓长人的手下居然有如此多的异族。两个人都知道,能够在这时候跟着主将出行的人,必定是主将身边的心腹,但用如此多的异族作为心腹?不论草原还是宋境,都是绝对罕见的情况。
罗开先说道:“两位不曾看错,蓝眼睛的来自遥远的西秦,绿眼睛的同样来自极西之地,他们是一个西方古国的后裔,除此之外,罗某属下中尚有罗刹人、大食人、葛逻禄人、突厥人、黠戛斯人……”
随着罗开先的列举,惊异的人换成了李继冲,“如此多不同族裔,三郎你又如何统帅他们?”
“无他,公平耳。”罗开先摊开双手,很是坦然的开始解释:“所有跟随某的战士,按照军律管理,不分族系,没有血统差异,功过赏罚、升迁评测均有统一之准绳,没有例外!”
“怎可能……”又一次的三个字,不过这次是小李说的。
“完全可行,也并不困难,仅需要摈弃私心。”罗开先平淡的语气如同饮水般自然,“两年前,自罗某由雅典……哦,那是西秦辖下之城,自雅典东行两年矣,手下部众愈加增多,目下已逾十四万,及至今日驻扎灵州,此间行程两万里,从未有人质疑某之公正。”
老李小李两人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冷气。
没有人出声,两人都是军旅中人,都明白罗某人所说事情的艰难,如果罗某人没有夸大或说慌。
但是,眼前这位威武高大的罗姓长人,如此的傲然而自信,又怎会用谎言来粉饰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都失去了继续之前话题的兴趣。
罗开先之前提起的话题,为的只是在两位党项李姓人心中埋下种子,并非想要求得什么配合之类的承诺——至少目前,那没什么意义,所以这种对话至多是一种沟通的前置,点到为止即可,何况他还需要检查和指导手下战士完善最后的细节收尾工作。
至于老李和小李二人,在听完了罗开先的话语之后,彻底失去了言语的想法——罗开先的话虽然没有继续下去,两人却都明白了他话语之中的寓意。
只不过,两个人理解的角度并不一样。
小李看到的是扩充手下军队的契机。
老李的想法则要复杂得多,他看到的是族群战争和互耗之外的另一条路,看到的是让部众和亲族以和平的方式活下去的另一种可能。
在这种氛围下,之前关于所谓乱石山匪寇被剿灭的欣喜完全不值一提,曾被报讯之人提到的战利品分享之类,更是不再被小李和老李两人放在心上。
当然,该继续的事情,还是要继续。
在富有经验的亲兵们运作下,各项事宜更像是流水般的程序化操作,一切都有条不紊。
从山匪窝里拯救出来的苦命人除了山路过往的行商,就是来自左近的往来路人,分为两个方向安置再恰当不过——罗开先并不需要他们太多感谢的话语,他亦不可能带着他们上路。
在分流了拯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