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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刚一睁开眼睛，他便接到了王国宝改换门庭一事。
对于此事，他是持怀疑态度的。
历史上，孝武帝司马曜之死十分离奇。
从孝武帝生前死后，东晋上下出现的一系列不同寻常情况来看，孝武帝被弑也许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而这一阴谋实施者，很可能来自于司马道子一党。
据史书上记载，司马曜是因为一句戏言，被妃子张贵人弑杀！
按说认证物证俱在，且史书记录在册，弑君者应该受到严惩才是，偏偏张贵人没有受到任何惩处。
有人说是因为太子愚昧懦弱，司马道子昏庸荒淫而无权，司马元显专擅朝政，于是就没有追究张贵妃之罪。
这话怕是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皇帝被杀，面对凶手，朝野上下没有一点动静，可能吗？
除非凶手正是掌权者自身或者其中一员，不然司马道子父子再与司马曜有矛盾，也不会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而随后张贵人更是消失不见，恐怕从这儿便能略窥端倪。
可见张贵人很可能在风头过后，被人给灭口了。
不过，对于江东变故，卫朔并未关注太多，眼下他全身心都放在了关中与休养生息上。
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快，一件突发事件又扰乱了河西原有计划。
……
从大漠戈壁以南的河套平原到接近北极圈的西伯利亚苔原，从大兴安岭到喀尔巴阡山脉之间的亚欧大草原，自古皆是游牧民族生活的乐土。
从古至今，他们始终沿袭着祖先遗留下来的古老经济模式：一群牲畜、一副弓箭、一顶帐篷。
当气候宜人时，他们的生活节奏松散而安逸，醉心于放牧、狩猎和歌舞，对偶然来访的客人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而当气候恶化，牲畜成批死亡时，他们会显现出另一种狂野的人格。
在短期内自发地组成庞大的军队，像饥饿的狼群那样洗劫南方的农耕文明。
他们的弓骑兵像旋风一般疾驰，发射出像机关枪一样猛烈的箭雨，每每令文明大国的正规军疲于奔命。
从东亚到中欧，所有的农业民族都曾是他们的蹂躏对象。
地球上所有的可耕地都曾被他们的马蹄无情地践踏，只有最强盛的几个农业帝国能勉强与之抗衡。
在公元4世纪时，亚欧大草原与中原大地一样，笼罩在民族混战的阴影中。
匈奴与鲜卑的时代已然消逝，突厥与蒙古的时代却尚未到来。
经过几十年混战，一个新兴的民族终于君临大草原，而这便是柔然部落。
他们上承匈奴、乌桓、鲜卑，下启突厥、蒙古。
柔然民族出自拓跋鲜卑，是匈奴、汉、高车和契骨人融合而成的混血民族。
淝水之战不但完全改变了中原历史的进程，让前秦帝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也让柔然人乘机摆脱了拓跋鲜卑控制，独立并且北上。
进而统一了蒙古高原，建立起绵延万里的柔然汗国。
北魏与柔然是一对亦敌亦友、亦亲亦仇的欢喜冤家，曾经他们相互友好，后来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又刀兵相向。
结果终究是拓跋珪技高一筹，将柔然人、高车人全被打得找不着北，并最终征服了漠南草原。
郁久闾社仑勇猛而有谋略，他率漠南残部北渡大漠后，先用计袭杀了居于漠北的叔父匹侯跋，吞并了其部落。
而后又南征北战征服了高车和匈奴余部，控制了东起大兴安岭，西逾阿尔泰山的广大地区，雄据漠北。
随后他自称丘豆伐可汗，建王庭于弱洛水（今蒙古共和国土拉河畔），并仿照中原制度建立军法：以千人为军，军置一将，以百人为幢，幢设一帅，开创了一个奴隶制国家。
连柔然人自己也没想到，几年前他们还在拓跋人打击下苦苦挣扎。
如今却利用鲜卑主力南下中原之机，秋风扫落叶般地统一了整个漠北高原，世事真是难料。
即便统一了漠北，丘豆伐可汗也不敢轻易南下，因为他深知北魏强大，绝非柔然可敌。
于是，郁久闾社仑将目光对准了富饶的西域，试图霸占丝绸之路。
……
伊吾县位于东天山北麓，乃当年卫朔取乌孙故地后新设郡县，隶属于沙洲刺史府。
从伊吾出发，向东北行进一百二十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山又叫阿尔泰山。
乌孙东部被河西吞并后，一直是河西重要的牧场，提供了大量战马与牲畜。
为了防备来自西北的敌人，沙洲都督府在伊吾设有一座折冲府，里面驻扎有八百府兵。
这天傍晚，一匹快马斥候冲进了伊吾城，带回来一个让城内守军感到震撼的消息。
“柔然人来了！”
接到斥候禀报后，折冲都尉一边派斥候向高昌示警，一边安排守城。
当折冲都尉带着别将、参军、监军站到城墙上时，只见距城池十五里处尘烟四起，好像一股沙尘暴正席卷而来。
看到这一幕，折冲都尉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
旁边别将也是眉头紧皱，显然柔然人突然入侵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须知从河西征服西域算起，距今已有近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事。
假若不是遇到柔然人入侵，很多沙州人早忘了战争的残酷。
别将观察了一会儿柔然人阵势，扭头看向折冲都尉道：“大人，柔然人来者不善啊。”
“哼！柔然人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敌人。”
“他们连鲜卑人都打不过，竟敢招惹我们，我看他们活得不耐烦啦！”
别看城外柔然人人数众多，可折冲都尉、别将、参军等一干守军将士，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今城内有驻军八百人，配属十具大型床弩，且城内粮食足够坚持数月之久。
而只要沙州都督府接到急报，必定会在一个月内出兵来援，到时该轮到柔然人倒霉。
另外，伊吾城乃是用水泥新建的城池，说是城池不如说是堡垒更恰当。
折冲都尉一边下令封死城门，一边让众人迅速进入各自位置，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吱吱呀呀声音响起，十具大型床弩做好了射击准备。
大型床弩的威力可不是单兵装备的神臂弩能比的，其射程达到了近五百步远。
而且一具床弩每次可生三根长矛，威力巨大，五百步以内绝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看着黑压压一片缓缓逼近的柔然人，众人神情紧张而兴奋。
“准备战斗！”
随着折冲都尉一声令下，全体府兵迅做好了战前准备。
四个人一组迅启动大型床弩，长矛被一根根竖起来指向堡垒外的柔然人。
当柔然骑兵来到四百步以内，进入大型床弩射程后，折冲都尉迅速下达了射击命令。
“嘭，嘭，嘭！”
一阵弓弦响起，三十支如长矛般弩箭像闪电一样插入骑兵群，带起阵阵血雨。
四五个柔然人像串糖葫芦一样被穿成一串，徒留下坐骑在战场上四散奔逃。
“啊……”被射中的柔然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只一轮射击便一下子震慑住了柔然人，刚刚发起的进攻陡然停了下来。
柔然将领眼含怒火，直勾勾盯着对面，敌人的强大有些出乎他预料。
他环顾左右一瞧，发现每个柔然骑兵望着城上的大型床弩露出了恐惧之色。
河西军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柔然将领一度开始怀疑可汗提出的西征策略是否正确。
第355章 定计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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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当晨曦刚从东方露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姑臧安宁。
看着远处正向城门迅速逼近的骑手，城门守卫不由暗暗一惊。
从当年高昌一战，大都护略定西域以来，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从西域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片刻间，信使飞快穿过城门，向着镇西大将军府一路驰去。
来到将军府门前，信使翻身下马，从背上解下火漆木盒，向门前侍卫走去。
“快……快向大都护禀报，沙州紧急军情。”
那侍卫不敢怠慢，接过火漆木盒，立即转身走向府内。
这时，旁边又从出来几名侍卫，搀着信使、牵着马匹向后院走去。
不提斥候下去如何休息，单说之前侍卫拿着密函穿过回廊，快速将急报转交给当值将军王买德。
先仔细检查了一下木盒火漆，王买德随口问道：“哪儿来得急报？”
“西域诸国勾结柔然反叛，共集合七万联军入侵沙州。”
“全他妈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什么？！”
听了侍卫所言，王买德大吃一惊。
既震惊于柔然人胆大包天，又对西域人再次背叛河西感到愤怒。
……
此时卫朔刚用过早饭，换上衣服正要出去，一抬头却见康龙面色惶急，急步向他走来。
见状，他不由打趣道：“又发生了何事？竟让康大侍卫记得满头是汗？”
“大都护，沙州都督府送来紧急军报。”说完康龙将火漆木盒递给卫朔。
打开封着火漆的木盒，卫朔迅速展开急报，结果只扫了一眼后，脸色便变得铁青。
“康龙，去通知其他人，马上到将军府。”
“诺！”
康龙领命后，径自出门骑上马，飞速去给家送信。
康龙离开之后，卫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自高昌起兵以来，可谓是诸事顺利，不成想今日居然吃了柔然人暗亏。
望着浑身寒气四溢的丈夫，郭媛柳眉轻蹙，暗道：唉，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又惹得丈夫大动肝火。
说实话，嫁给卫朔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丈夫身上散发如此浓重的煞气。
郭媛挥手赶走了周围心惊胆战的仆人，亲自上前帮丈夫整理衣襟。
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妻子，卫朔这才猛然惊觉，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以至于让妻子跟着担心。
他一把握住郭媛柔荑，安慰道：“让夫人受惊了。”
“你放心，为夫没事。”
“不过是一些些番邦蛮夷，让为夫感到不快罢了。”
“你且在家中稍待，为夫去去便回。”
……
等卫朔来到镇西大将军府，刘穆之、王镇恶、崔浩、宋繇、段业、王买德、姜纪等一众文武早已静候多时。
一开始接到大都护召唤，众人还以为北魏大举入侵。
毕竟以目前河西实力而言，也就一个北魏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熟料，到了将军府后，众人才陆陆续续得知，原来是西域又乱了。
柔然人纠合对河西独霸丝绸之路不满的龟兹、悦般、于阗等国，大举入侵沙州，试图将河西逐出西域。
“今日一早将诸位召来，是因为有敌入侵河西。”
“朔刚刚接到急报，柔然与西域各国集合联军七万，从东北与西面两个方向大举入侵沙州。”
“短短半月之内，已有将近两千将士血染疆场。”
“沙州都督杜进迫于敌势浩大，不得不下令大军暂退延城、哈密等地坚守。”
“眼下沙州情势危在旦夕，急需马上支援。”
刹那间，大厅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谁都没想到西域各国居然会和柔然联盟，又一同向河西发难。
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卫朔双拳重重地砸在案几上。
“这一次西域各国联合作乱，显然是蓄谋已久。”
“他们不但勾结柔然兵犯延城，还大肆袭杀河西商贾，驱除新天师道道长。”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全都恍然，突然有些明白西域人为何突然叛乱。
一方面是眼馋河西独霸丝绸之路，另一方面也跟新天师道脱不了关系。
在大都护不遗余力的支持下，新天师道在不到四年间，迅速成为河西第一大教。
接下来新天师道又借着河西独霸西域之机，跑到西域大肆宣扬传教。
而西域本是佛教势力范围，自然不待见冒然闯入的新天师道。
只不过以前迫于大都护威名，西域诸国只能暗中予以限制。
然而如此一来效果有限，新天师道影响力越来越大，同时西域诸国也越来越不满。
终于，当西域人碰到被拓跋珪打得不敢南下，转而西征的柔然人时，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迅速勾结在一起。
这场冲突除了牵扯到宗教冲突外，还跟河西独霸丝绸之路有必然联系。
当年高昌大战结束后，河西占领了半个西域，也从此垄断了东西方贸易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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