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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与吕光打一仗就是。”
杜进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打得过吗？吕光麾下足足有数万精兵良将，你呢？你才有多少兵马？”
卫朔上前轻抚杜进胸口，好言劝道：“师父莫急嘛，且听在下细说。高昌兵马固然不如吕军人多，但我军胜在上下团结一心，此其一也；至于其二嘛……关键还在世家身上。”
“世家？这事怎么又跟世家牵扯上了？”杜进不解道。
“师父有所不知，此次徒儿驾临敦煌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解决世家。”
“可是为了最近才出现的谣言？”杜进心中一动道。
“是，也不是！”
“何意？”
“说它是谣言，是因为其中的确有人在故意传播；说它不是，因为谣言中一大半内容都是真的。”
“徒儿确有在河西推行均田制、三长制、释奴令、官绅一体纳粮等政策之意，而这也是世家敌视徒儿之原因。”
一时之间杜进大脑一片空白，他原本以为最近出现的谣言是有人故意陷害卫朔，谁知今日才晓得，原来那些传言竟都是真的。
卫朔此举简直在挖世家的根，比其绑了吕覆还让他感到震惊。
“这……这，这，你知不知道，如此一来你将永远被世家视作死敌，除非日后你占据了天下大势，不然他们永远也不会占到你这边。”
“徒儿自然晓得，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其他办法，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聚敛起足够多财富，打造出一支强大无匹的军队，也就无法在有生之年结束这个乱世。”
这是卫朔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心声，除了宋繇没有感到意外外，杜进、段业多少都受到了冲击。
他们还想着如何割据一方，称王称霸，卫朔却已开始布局统一天下。
“我第一次见到直元时，认为你会成为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日后成就必不下于我；”
“后来看你在高昌混得风生水起，又觉得你不但有成为名将的潜质，还有牧守一方的本事；”
“再后来，直到今日见你之前，老夫觉得你可能会做到前凉张轨那样，成就一番霸业。”
“但是如今老夫方才晓得，原来我一直都小觑了直元，你的志向原来是整个天下。”
卫朔苦笑着摇摇头，不以为意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光有志向有什么用？这一次若不能顺利摆平世家，不要说什么统一天下，说不定连刚刚到手的酒泉、敦煌两郡都得丢掉。”
“那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需要为师帮忙的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以后让段业跟着你吧，省得留在老夫手中埋没了他一身才华。”
“这……这不好吧？”
卫朔惊喜地望向段业，只见段业起身，利落的拱手道：“业愿追随卫都护左右。”
“哎呀，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请先生且先任军中录事参军之职，与我参赞军机，待日后有功再另行封赏。”
“业，谢过主公。”段业非常恭敬地给卫朔行了一礼，算是确认了主从关系。
段业来投让卫朔十分高兴，如今他麾下人才寥寥，除了宋繇、李暠外，只有一个自行提拔的许昭拿得出手。
段业能文能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这个人还没什么野心，又是师父心腹，可以放心使用。
“业，多谢刺史大人成全。”最后段业又重重谢了杜进一番，让其好生感慨。
“老师，徒弟打算在近日给世家送一份大礼，如何？”
“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你觉得有把握只管去做。”
“当然有把握，不过需要老师配合一二。”
第64章 庶民的渴望（）
“听说了没？官府要给庶民分田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刺史府传出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
“对，对，我也听说啦。原本这好事还轮不到咱们，多亏了那个卫都护入关平叛，看到河西百姓庶民多无田地，又生活困苦，这才向刺史大人提出，欲效仿高昌推行什么均田制，也就是给庶民百姓分田地。”
“可土地都在世家豪强手中，官府拿什么分给庶民啊？”
“就是，就是，官府跟世家豪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可能会把豪强的地分给我们？”
正当众人纷纷质疑之时，一个年轻人神秘兮兮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那个卫都护打算拿本地豪强开刀，只要交出土地和部曲者，均可得到一定的补偿，若不愿意则有大军前来围剿。”
“嘶~真的假的？”
“谁有那么大胆，敢朝世家豪强下手？”
“唉，若卫都尉真剿灭了豪强就好了，到时咱们就有田地了，再也不用看豪强地主的眼色过活。”
“哼！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以为那些地主豪强是好欺负的吗？就拿咱们郡的索、郭两大家族来，每家光是部曲就有数千人。若真惹恼了豪强世家，他们肯定不会束手就缚的。”
……
原本有关均田制的争论只在世家豪强间流传，但是不知怎的，突然间相关细节传到了底层庶民耳中，而且有关高昌推行的各项政策也开始在庶民间流传。
再加上刺史府有意效仿高昌的传言，一时间底层庶民蠢蠢欲动，无不翘首以盼。
反倒是那些世家各个如丧考妣，他们很清楚，若是不能鼓动庶民，他们就失去了最大仰仗。
紧接着又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遍敦煌，一些世家豪强闻听后，纷纷赶到刺史府打探消息。
刺史杜进依照卫朔嘱咐，以模棱两可的态度打发了前来的世家豪强们。
没有从刺史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世家豪强们愈发坐卧不安。
与此同时，随着均田制、三长制、官绅一体纳粮、免疫法、雇佣制、释奴令等等，各项在高昌推行过的政策，渐渐传到各地庶民耳中，占据九成以上的底层庶民沸腾了。
多少年来他们一无所有，家人沦为奴隶，任由豪强世家奴役，稍有忤逆还会丢掉性命。
而今终于有人要来解放他们，还他们自由之身，还给他们分田地，让他们安家落户。
无数庶民百姓在心中忍不住呐喊，眼下只要有人振臂高呼，无数庶民会自动起来将高高在上的世家豪强打翻在地。
原本一直冷冷清清的刺史府，忽然变得热闹非凡。
除了往来属吏外，每天都有无数庶民百姓在门口打探观望，想要看看官府什么时候开始分田。
这日一大早，整个敦煌忽然热闹起来，数十人打着锣鼓满城吆喝。
“刺史府有令，请诸位父老乡亲快快到府门前集合，西域大都护卫大人将亲自给诸位介绍高昌详情。”
原本就在府门前候着的聪明伶俐之辈，立马想到这有可能是官府分田的前兆，遂立即撒丫子向城外跑去，他要赶紧通知亲朋好友过来听一听，省得将来分田时糊里糊涂。
不一会儿刺史府门前就聚集了数百人，为了防止有人捣乱，卫朔专门派出数百军士前来维持秩序。
到了巳时，眼见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卫朔终于在段业、宋繇等人陪同下出现了。
四周站满了衣衫褴褛的庶民百姓，他们对着卫朔指指点点，仿佛在说他就是提出分田给庶民的卫都护。
卫朔虎目一扫，这才发现现场到的人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的庶民，中间角落里偶尔站着几个穿着规整的人，看上去都是些世家豪强派来打探消息的心腹。
对此，他也不在意，只伸出双手往下压压，示意大伙儿安静。
百姓见此，纷纷安静下来，眼神渴望地看着卫朔。
“乡亲们，在下卫朔，和尔等一样皆是庶民出身，故而深知百姓之疾苦，决心为天下庶民谋福利。”
“当初朔幸得高昌杨太守相助，在高昌取得了一点儿成就，今日与众人细说分享。”
“按照规定，凡我高昌百姓，无论贵贱只要年满十五周岁，男子即可获得田四十亩，女子可获得田二十亩。”
“每年每亩田只需按照十五税一的税率，向官府缴纳一定的粮食即可，官府不再加征其他和农业有关的赋税。”
卫朔的开场白雄浑有力，简单明了。
对于这些时日因各种流言而闹得人心惶惶的庶民来，他的讲话如同久旱逢甘霖，一下子到了众人的心坎儿里，各个兴奋地不知所以。
在场不少底层庶民，无不迫切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
“大人英明啊！”
“卫大人好人啊！”
“高昌人真幸福啊！”
“敢问大人，何时在我敦煌分田啊？”
“就是，就是，什么时候敦煌也分田？”
很多庶民百姓满含热泪的欢呼起来，他们使劲拍着手掌，恨不得将巴掌给怕烂了。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
有人甚至用指甲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肌肉，生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而已。
直到将自己掐的眉头直皱，倒吸冷气，才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更让在场庶民感到惊喜的是，高昌已大大降低了农税。
虽然还比不上汉朝文景之时三十税一的轻徭薄赋，但与汉末三国以来繁重的税赋相比，高昌制定的税赋已大大降低了百姓庶民身上负担。
更何况高昌还不征收其他苛捐杂税，真要说起来，百姓身上的负担绝对是大大减轻了。
按照古代的生产效率，在玉米、红薯、土豆等高产农作物得到推广之前，通常麦、米等作物的亩产量不过百四十斤，也就是一石左右。
根据高昌税率，四十亩田每年需向官府缴纳四石粮食。
古代一个成年男丁在牛马的帮助下，可轻易打理四十亩田。
考虑到古代肥料跟不上，一般情况下，古代农户会将四十亩田分成两部分进行轮耕，也就是每年只有二十亩田出产粮食，算下来大概有三十石。
即便如此，每年一个成年男子打理四十亩田可余下二十六石粮食，完全可轻松养活一个四口之家。
若是家中壮劳力富裕，仅靠种田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基本上可过上古代小康生活。
在场还有不少沦为世家豪强的奴仆，他们得知在高昌已大规模废除奴籍并开始给奴仆授田，不禁也意动起来。
虽然在世家当奴仆比一般庶民要好过一，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当家作主自在。
如果敦煌也能像高昌一样，那意味着像他们这样的人，从今以后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不但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还可以让自己的后代读书学习，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下贱奴隶。
看着下面这些神情各异，要么激动的要命，要么是痛哭流涕的庶民百姓，卫朔也是感慨万千。
是谁让占据了天下近八成人口的庶民百姓过得如此艰难？是谁剥夺了他们后代接受教育的权力？
很显然天下庶民所遭遇的一切不公正对待，都来自于魏晋时期畸形的社会。
在此时的社会上，世家就该主宰着世间一切，他们理所应当得享受着庶民提供的财富。
而卫朔就是要打破这一切，尽快结束这个乱世，为那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庶民赢得一线生机。
“眼下朔与杜刺史正试图说服世家豪强，一旦达成妥协，将尽快安排人手给大家分田，请大家耐心等待？”
“若是世家豪强不愿让出土地咋办？”
“这……”
卫朔的犹豫给在场庶民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也因此点燃了庶民心中对世家豪强的怒火与恨意。
卫朔相信只要时机成熟，只需一点儿火星，足以燃起汹汹大火，什么世家豪强统统都会烟消云散。
第65章 世家的挣扎（）
翌日，卫朔在刺史府门前的演说内容，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敦煌，最激动者莫过于那些贫寒庶族百姓之家，日日夜夜盼着官府早日计口授田。
除此之外，那些世家大族中的奴仆、部曲们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凡是人又有谁天生愿意做个奴隶？
得知官府有意恢复众人的自由之身，这些一直在社会底层滚爬滚打的奴隶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甚至有的奴仆、部曲早就暗暗打定了主意，只要确定官府开始释奴，他们将自行跑到官府去报名，至于自家主人会作何感想，则早已不再他们的考虑之中。
这一股风波慢慢波及到敦煌各个角落，更加打击了那些世家豪强们举兵叛乱的信心。
“家主，如之奈何啊？”
索仙面如土色，仿佛没有听到族中子弟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