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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一边坐在后面喝茶,一边听着前面审案,随着一个人一个人被带上来,朱翊钧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事实上这个审问也没什么出纰漏的地方,法纪司把事情都做在前面了。
“留个人在这里,咱们回宫吧!”朱翊钧淡淡说了一句,站起身子向外走。
朱翊钧其实对这些并不关心,他要借着这两件大案推动一些东西。这样大的案子,如果不假以利用,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今天到这里,表现自己的态度的意思更多一些,事实上并没有打算做什么。
杀几个贪官,这不是朱翊钧应该关注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大明这么大,贪官那么多,杀的过来?
回到了皇宫中,朱翊钧站在窗口,眺望着远处的云卷云舒,手中把玩着两个玉球。
这是朱翊钧让人特意制作的减压玩具,用最好的暖玉制作的两个可供把玩的小玉球。朱翊钧很喜欢没事的时候转动这两个玉球,安静的思考。
大明虽然今年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基本上都在按照计划推进。
现在朱翊钧要做另外一件事情,一件自己必须做,如鲠在喉的事情。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吩咐道:“让人把审案的过程记下来,拿给朕看。”
“是,皇爷!”张鲸答应了一声,躬身说道。
整个案子审问了三天,案子审完之后,直接递到了刑部量刑。从始至终,朱翊钧一直都没插手,只是静静的看着,等待着。
三天之后,案子的量刑递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翻看着刑部的量刑,朱翊钧冷笑了一声,随手将文书扔在了桌子上,这些人还真是属驴子的,不抽不走,抽一下才走。
“叫内阁阁臣六部尚书及侍郎,议事。”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沉声说道,语气很严肃。
一听朱翊钧这语气,张鲸顿时一个激灵,他知道这一次摊上事儿了。估计是刑部,不过刑部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连忙开口说道:“是,皇爷!”
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听到这个议事都有些发愣,最近没出什么事情啊!
难道是商议曾省吾入阁的事情?倒是有可能,现在内阁四位大学士,申时行为首辅,余有丁为次辅,还有两位大学士是王锡爵和方逢时。
如果让曾省吾入阁,倒是没的说,这件事情没人会站出来反对。
即便是申时行也不行,虽然他是非常不想曾省吾入阁。现在内阁他说的算,次辅余有丁和他关系很好,基本上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国光走了之后,他更是威势大涨,虽然掌吏部事的沈鲤和他也不对付,可是沈鲤年轻,资历浅,比起王国光差远了。
如果曾省吾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入阁,在加上沈鲤这个掌吏部事的史部尚书,那就不好说了。
即便是这样,申时行也不会反对曾省吾入阁,当初曾省吾去宣大,皇上说过,为曾省吾留位。言犹在耳,谁敢让皇上失信于人?
申时行不敢!
如果说曾省吾宣大的事情办砸了,或许还有可能,可是曾省吾在宣大的事情办得很好,很漂亮,漂亮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这个时候反对曾省吾入阁,除非是脑抽了。
带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反正都是来走个过程,大家的神态还挺轻松。
可是进入大殿之后,众人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这气氛很凝重啊!周围的太监宫女,一个个的全都噤若寒蝉,连张鲸都沉着脸站在皇上的身侧。
申时行看到这一幕,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
要遭!
朱翊钧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等到众人行礼之后,朱翊钧淡淡的说道:“朕今日翻看太祖实录,想从太祖身上学点本事。”
“看到太祖说的一句话,朕心里面很有感触。”
完蛋!
太祖的话让皇上有感触,这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太祖的时候,文官过的什么日子?
“太祖曾言‘贪腐,国之大恶,此弊不革,欲成善政,终不可得’,朕深以为然。”朱翊钧声音一点都不高,可是下面的人却都是一个哆嗦。
“以前大家都没钱,俸禄不够花,收点冰敬碳敬的,拿点火耗银子,朕也都能理解。”
“可是有些人呢?”朱翊钧说道这里,声音猛地拔高了起来:“家里住着高房大院,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良田万亩,每顿饭几十道菜仍嫌不够。”
“还要贪,还要敛,他们一顿饭够百姓吃十年的,他们吃的是饭吗?那是在喝百姓的血,在吸百姓的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明不许有这样的官存在()
朱翊钧的声音很大,表情甚至有些狰狞,大殿里面没有一个人开口,全都静静的听着,整个大殿落针可闻,连喘气声都小了很多。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朕的子民,没人能这么欺辱,大明不允许有这样的官员存在!”
“刑部何在?”朱翊钧目光冷冷的扫过所有人,大声的叫了一声。
刑部尚书徐学谟身子一颤,连忙站出来躬身道:“臣在!”
“这是量刑是你们刑部送来的吧?”朱翊钧手上拿着一份卷宗,大声的说道:“赵德乾充军三千里,然后就没了?”
“这就是你们刑部的量刑?卖官受贿,如此重罪,就充军三千里?”
徐学谟顿时哑口无言,这的确是他们刑部的量刑,只不过的确是轻了。可是大家都是文官,总是要留些脸面的,加上也要念着几分香火情。
如果处罚过重,那其他官员会怎么看自己?官声也很重要啊!
“臣有罪!”徐学谟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看着徐学谟,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跟着徐学谟来的刑部侍郎孙丕扬。这个人是朱翊钧培养的刑部接班人,徐学谟下去之后,那就是他了。
“孙丕扬!”朱翊钧开口叫了一声,声音很冷。
“臣在!”孙丕扬连忙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这一叫孙丕扬,直接把所有的大臣都吓了一跳,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孙丕扬虽然是刑部侍郎,可是这里并没有他发言的位子。
皇上先是呵斥了徐学谟,现在又叫孙丕扬,这可不是好兆头。
“你是刑部侍郎,朕来问你,可曾熟读大明律?”朱翊钧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问道。
“回陛下,臣熟读大明律。”孙丕扬连忙答道。
朱翊钧再一次点了点头:“朕记得大明律之中好像又吏律,在吏律里面,对官员贪赃枉法有着很明确的规定,你来告诉朕,上面是怎么写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遍,要完蛋。
“回陛下,按照大明律,贪赃和枉法皆有罪,吏部一干人等,皆为贪赃枉法二罪,是以当两罪并罚,从严从重。”
“按照大明律规定,枉法者,减一等官,追夺除名,吏,罢役,说事过钱者,有禄人,减受钱人一等,无禄人,减二等,罪止杖一百,各迁徙,有赃者计赃,从重论。”
“计赃,一贯以下杖七十,徒百里。”
“一贯之上至五贯杖八十,徒三百里。”
“五十贯之上,杖一百,徒三千里。”
“八十贯以上,绞刑,抄没家产,嫡系亲眷,充军。”
朱翊钧点了点头,看着孙丕扬说道:“不错,记得很熟,那朕来问你,吏部一干人等,该如何量刑?”
“回陛下,吏部众案犯,皆应判处绞刑,抄没家产,直系亲眷,充军!”孙丕扬低着头,大声的回答道,声音很平稳。
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徐学谟:“徐爱卿,你来告诉朕,这大明律是摆设吗?既然大明律明文规定,你们刑部量刑是根据什么量刑的?”
“在朕看来,吏部这些人,不光应该绞刑,应该剥皮充草悬挂于吏部衙门之外。”
朱翊钧这句话出来,真的是把人给吓到了,剥皮充草这事多少年没人听过了。这个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啊!太吓人了。
剥皮充草,这本来就是朱元璋当初吓唬文官的。
将贪污官员判处绞刑之后,把皮剥下来晾干,然后填充上稻草。在衙门口埋一根旗杆,将充草后的人皮挂在旗杆上随风飘荡。
让后来的官吏看看,你前任就是这么死的。
每天进出衙门都能看到,吓都吓死你,收银子,看你有几个胆子。
现在这些文官都是听说过,谁都没见过,可是听说过就够吓人了,这要是真的这么干,那就更吓人了。想到这种刑罚落到自己这些人身上,所有人都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这不行!
想到吏部衙门口埋一根旗杆,上面飘荡着十几个用稻草填充的人皮,直接让人不寒而栗。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申时行,意思很明显,申阁老,你说话吧!
申时行心里面暗骂,这叫什么事情,这有老夫什么事情?
贪赃枉法又不是自己,审案的也不是自己,量刑的还不是自己,结果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让老夫去顶皇上,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虽然心里面百般不情愿,可是申时行还是得站出来,谁让你是内阁首辅,你官职最高。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申时行站起身子,一脸严肃的说道,作为廷议出了朱翊钧之外唯一有座位的人,申时行的分量还是挺重的。
朱翊钧转头看向申时行,阴沉着脸说道:“申爱卿,你有何意见?”
听着皇上语气不善,申时行顿时头大如斗,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有一句话,臣认为说的很好,大明律既然有明文规定,那就按照大明律行事为好。”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那就应该一切按照法度来行事,如果人人都不按照法度来行事,那还要法度做什么?臣弹劾刑部尚书徐学谟枉法。”
朱翊钧深深的看了一眼申时行,心里面忍不住骂道:“老狐狸!”
申时行这话似乎打开了大臣们的嘴,内阁次辅余有丁也跟着站了出来:“臣觉得申阁老所言极是,当以大明律为准。”
“臣等复议!”
到了这个时候,吏部那些人的死活已经顾不得了,大臣们恨不得他们去死,死有余辜。至于刑部尚书徐学谟,对不起了老徐,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
朱翊钧看着所有大臣都这么说,阴沉着脸,运了半天气,这才不甘心的说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没人说话。
朱翊钧一甩袖子,走回了自己的龙椅坐下,大声的对孙丕扬说道:“孙丕扬,枉法该当何罪啊?”
众人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把皇上这股邪气给压下去了。至于皇上说的要治徐学谟枉法的罪名,看起来更像是欲求不满之后的发泄。
孙丕扬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说话是不行了,连忙躬身道:“回陛下,枉法者当视情况减官罚俸或者杖责,有赃者,从重论处。”
听了孙丕扬的话,朱翊钧一愣,这个处理还真是有理有据。看了一眼徐学谟,朱翊钧也不太忍心苛责,直接说道:“那就罚俸半年吧!”
事实上朱翊钧也知道,今天的事情自己针对的也不是徐学谟,而是吏部赵德乾案,同时更是针对大明律。朱翊钧喊的这么凶,真实目的却是为了修改大明律。
不过现在还不能表露这个态度,时机还不成熟。
徐学谟只是恰逢其会,当然了,他这个干本身就不合格。朱翊钧不会拿这件事情去磋磨徐学谟,那会显得自己这个皇帝太小气。
当然了,这也和朱翊钧知道徐学谟还有一个大雷要抗有关系。
刑部侍郎的案子虽然还没爆出来,可是也快了。等到那个案子被法纪司爆出来,徐学谟这个刑部尚书也就当到头了。
徐学谟走了之后,接任的自然就是孙丕扬,这个朱翊钧早就准备好的接班人。
“谢陛下!”徐学谟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徐学谟差点没摔倒,幸亏孙丕扬从旁边扶了一下。皇上刚刚发怒,大臣们拿他说事,还是吓了徐学谟一跳。
现在听到只是罚俸半年,徐学谟顿时松了一口气。
申时行等人也是如此,比起皇上刚刚的态度,罚俸半年真的是算是轻的了。
“吏部赵德乾一案,按照大明律论处。”朱翊钧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这个时候自然没人反对朱翊钧的话了,赵德乾那种蠢货就让他去死好了。好不容很安抚了皇上,没人这个时候作死的给赵德乾求情。
朱翊钧看了一眼申时行,开口说道:“申爱卿。”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