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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穆之笑道:“寄奴你很有长进啊。一点就透。不错,玄帅的回答就是这个意思,只要谢家子侄能一直上进,代代出人才,那权势就算一时失去,早晚也能回来,他是要相公大人放心,子侄辈并不是因为靠了他的权力庇护而生存于世,而是要靠自身的本事,建功立业,只要做到这点,就不怕象别的家族一样没落。”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所以这个表明心迹,就是说谢家子侄会奋发上进,做对国家的益的事,无论是北伐还是治国,玄帅都不会让谢相公失望。而且,即使是皇帝不待见谢家,他们也在世家间,在民间有巨大的声望,又有人才,是皇帝不能完全抛弃的。”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这话也是说给我们听,谢家可进可退,朝可为田舍郎,暮就能登天子堂,靠的还是家族的底蕴和本事,一时间就算失势,早晚也能回来。玄帅是要安慰我们,千万别以为谢家失势,我们就会跟着受影响,只要有本事,就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刘裕微微一笑:“怪不得胖子你都要拍手叫好,我现在听明白了恨不得要仰天大笑三声呢,跟着这样的谢家一直建功立业,岂非人生快事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也许以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谢家也不过是普通的世家门阀而已,追求的跟我们不一样,但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有很强烈的进取心的,这点上与我们这些渴望出头的草根并无区别。”
刘裕笑着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你就是对妙音,对谢家有偏见,其实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世家里有谢家这样的,也有刁逵这样的,并不能一概而论吧,就算谢家想要把握权力,但只要对国有利,那我就没理由不帮他们。”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寄奴你知道最后两人的对诗,又是何意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应该是诗以咏志,表明心意吧。但我完全听不懂,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刘穆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玄帅所说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句出自诗经,小雅,采薇篇,说的是北方的胡人戎狄入侵,周朝的将士出征抵抗,出发的时候杨柳依依,等到回来的时候,却是雨雪扉扉,也就是说,春天出征,冬天才回来,打得很辛苦,但终于还是胜利了。”
“这首诗正和今天的情景一样,现在是冬天,马上开春了,也是我军出征的时候,玄帅这是以诗明志,立下了不破胡虏不归家的宏愿,也有长期出征在外,希望家人族人能好好保证,等他胜利捷报的意思。”
刘裕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读书多就是好,看来玄帅是下定了决心,就要象古代的出征将士一样,不破胡虏不还家。那后面相公大人说的那句,又是何用意呢?”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訏谟定命,远猷辰告,这是诗经,大雅,抑里的一句名诗,訏谟,大计,宏谋也,定命是指审定法命,远猷是指长远地打算,而辰告,则是指通告天下,让所有普通百姓都清楚。”
刘裕叹了口气:“那这句诗的意思就是说,相公大人要经过周密的计划,制订出国家大政方针,然后向全天下通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并不通过什么私下的交易,阴谋和见不得人的手段,是这样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大概正是相公大人一生的格言警句吧,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就算是给圣上安排婚事,当年也是召集世家,公开地商议,并非私下决定。也正是因为这样,各世家才对他心服口服,公推为首领。他用了这首诗,意思就是说这回北府兵的组建到出征,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并没有什么让人非议的地方,让玄帅尽管放心地在前方打,他会在后方坐镇,解决他的一切后顾之忧的。如果有人想要使手段,坏了前方的战事,他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到时候一定会以大义的名份来惩罚这些人。”
刘裕哈哈一笑:“玄帅要的就是这个,自古以来,从未有奸臣掌权于内,而大将建功于外的,玄帅前面的那句诗还多少有点伤感,隐约间能听出一些担心,大概也是怕自己在前方作战,后面却是有小人进谗言坏他大事。而相公大人这句话,是让他彻底定了心了,必要的时候,他会重新出山掌权,全力保证战事的顺利。”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现在大敌当前,打仗是头等大事,世家和皇室间的明争暗斗,都暂时放在一边。所以就算圣上现在想要收回权力,也不能太得罪谢家,毕竟谢家的门生故吏满天下,又通过姻亲与诸多世家结好,同气连枝,不是这么容易能扳倒的。就连荆州的桓家,这回也是全力对抗外敌,听说,那桓冲还有意派军队入卫建康呢。”
刘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是来入卫的还是来夺权的呢?连我都看出来的事,相公大人一定也能看出吧。”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是上层的事情了,寄奴,我们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争取战场上的胜利,只有做到这点了,才能上利国家,下利自己。”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的大刀,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老虎营中夜论兵()
两个时辰之后,广陵城外,老虎部队大营。
这是一座威武的军营,营地之中非常安静,一些别的军营中那种夜间置酒高歌,以剑击盾的声音,在这里是半点也听不到,即使是巡逻的士兵,也是相见之时问一下口令,然后默默而过,营地之中最大的声音,就是那些军士们走动时身上甲片叶子相撞击时的声音了。
刘裕已经换掉了今天白天的那一身缮丝衣服,小心地包进了床头的包裹里,在这个大通铺上,足有五十人的一条长列,被子全部叠得整整齐齐,如同豆腐方块一样,尽管来了老虎部队还没几天,但是这支远比别的部队更加严格的军纪,已经让很多人吃到了皮肉苦头。
刘裕的目光落在了边上的一个空铺之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要是阿寿在这里就好了。明明有空额,为什么不能让他补上呢?”
坐在隔了一个位置的檀凭之勾了勾嘴角:“寄奴哥,你说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吃了这么多苦,进了这老虎部队,真的好吗?本来说进来是可以当队正,幢主这样的军官的,但是我们这一百来人,就直接给编了两队,你连队正都没当上,只是个队副,这是不是刘将军对你有意见,故意要这样打压你?”
刘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如果刘将军有私心,直接就可以把阿寿弄进来当队正了。谁叫我这次是最后一名呢,没当小兵就不错了。”
魏咏之的几片兔唇翻了翻:“反正我就是有些不服气,要不瓶子,你跟上面说说,把你现在当的这个队正让给寄奴哥好了,咱们大伙儿都服他。”
刘裕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这既然是刘将军的安排,就不要轻易地改变。马上要出战了,咱们还是想想如何战场破敌吧。”
这话一出,一边的何无忌马上就坐起了身,两眼放光:“就是,明天就要开拔了,今天这谢家的乌衣之会,其实就是给玄帅出征的壮行宴,这回我们的目标,是盘踞淮北一带的秦军俱难,彭超所部,寄奴,你说说要怎么打呢?”
刘裕微微一笑:“我只是个刚刚戴罪立了功的小兵,又哪懂这些大战略的事,这些事情,应该是大帅们谋划的。我们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躺在一边的刘毅微微地眯着眼睛,自从今天从乌衣之会回来后,他就一个人缩在自己角落里的铺位之上,摆着张臭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听到这话,他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也是,寄奴的长处在于战场拼杀,这运筹帷幄嘛,非他所长,你们都问错人了。”
檀凭之没好气地嚷道:“希乐,寄奴哥不过是自谦罢了,上次演武时我们都见识过他的实力,他明明可以…………”
刘毅冷笑道:“实力?就是连旗语也不会,害得战友送命的实力吗?”
此话一出,刘裕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身边的几个人更是直接站起了身,对着刘毅怒目而向,毕竟这样揭人伤疤,是极为伤人的行为,若换了半年前初入营的时候,只怕檀凭之,魏咏之,向靖这些人已经挥拳上去理论了。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连忙站起了身:“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吧,希乐,你既然有破敌良策,何不说来让大家听听呢?”
檀凭之没好气地坐了下来,气鼓鼓地说道:“我才懒得听,我只信寄奴哥。这个刘毅,选拔赛的时候就扔下战友自己跑了,到战场上我是不会放心把后背和侧面交给他的!”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红,打了个哈哈:“这叫因时而动,你懂什么?二桃杀三士这种事情你也不知道,只剩两个名额了,我不先走,那只能谁也走不了,就是阿寿最后弃权,不也是为了保全我和寄奴吗?我做的没什么错。如果我真的是不顾战友,又怎么会落到最后呢,早就自己过江了吧。”
魏咏之冷笑道:“你还不是因为觉得跟着寄奴哥的把握最大才要跟他一队的,以为我们看不出吗?”
刘毅冷笑道:“跟着寄奴才是最危险的,对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兔子,你想的太简单了。”
魏咏之的三片兔唇一动一动,黄牙闪闪:“做人还是简单点好,象某些人一样一肚子花花肠子,自己活得累,别人也累。”
刘毅讨了个没趣,但是靠他近的几个同族兄弟,如刘粹,刘藩,赵毅等人,却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刘粹说道:“哥,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呀。”
刘毅的眉头一挑,笑道:“好,咱就说给你们听,这秦军的来路,我已经摸清楚了,他们总共有八万大军,步兵六万,骑兵两万,不过不是甲骑俱装的重骑兵,而是氐族轻骑,战斗力没有上次寄奴演习时碰到的鲜卑骑兵强,这回春晚花开,秦军已经出动,向着淮南重镇寿春前进,正好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檀凭之脱口而出:“什么大好机会了?”
刘毅哈哈一笑:“不是不想听吗,怎么又凑上来了?”
檀凭之恨恨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看我这张破嘴,算了,不跟你置气了,希乐,你继续说。”
刘毅脸上带了几分得意,这会儿全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让他一下子感觉自己成了全帐的焦点,他清了清嗓子,坐起了身子:“这冬去春来,雨雪消融,淮南地区的土地变得非常泥泞,而且此时正值春天,正是母马发情配种之时,经过了整个冬天的消耗,马也普遍瘦弱,不复秋冬时的膘肥体壮,所以说,现在开打,天时,地利完全在我军这一边,胜负不成问题,问题是如何能把敌军全歼!”
虞丘进挠了挠头:“好家伙,全歼?这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那可是在淮北一带战无不胜,连毛将军的四万大军都被迅速击溃的秦国精兵啊。”
刘裕的声音淡然响起:“希乐说的不错,敌军已是骄兵,疲兵而不自知,还主动轻犯险地,此战必败!”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二将失和是战机()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射到了刘裕的身上,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冷冷地说道:“寄奴,现在是我在发表军议,你这样插嘴不太好吧。”
刘裕微微一笑:“希乐,你的看法和我应该是不谋而合,我听的很赞同,所以一时开口,还请老兄见谅。”
刘毅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好了,既然你开了口,那你就先说吧,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看这战的。你说完了我再补充便是。”
刘裕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兴奋的光芒,他缓缓地说道:“秦军不仅失了天时和地利,人和也失了,诸将争功,意见不一,指挥上会出问题,所以这一战,我们要利用秦军的这个弱点,一战将之消灭。”
刘毅的脸色一变:“秦军内部不和?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刘裕正色道:“这几天我跟刘穆之一直在商量前线的战事,他是参军,接触到的军报很多,所以知道一些上层敌军的动向,秦军的大将是彭超和俱难,但这两个人也是各有分歧的,那彭超一直是兖州刺史,多次上书要求夺我两淮之地,可以说,这次秦军出击两淮,就是准了彭超多年的请求。”
“但是苻坚不放心彭超,怕他一个人有失,所以派了匈奴大将俱难前来帮忙,彭超带的是步兵,俱难带的是骑兵,两个人都想建功立业,所以各行其事,上次俱难扔下了彭超的步兵,直接带着两万骑兵突袭毛安之将军,一战得手,此后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