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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无忌哈哈一笑,指着那贵公子说道:“看到没有,他刚才就是捉身上的跳蚤了,这些高门贵族啊,其实也不比咱干净,至少,身上的跳蚤说不定比咱们还多呢。”
虞丘进哈哈一笑:“就是就是,咱们好坏每天还要洗澡,旬日之间还得去泡那里混了雄黄和艾草的大塘,以前在老家种地的时候,有时候几巴毛里还能长跳蚤,从军之后,反而干净了。我看比这些高门贵族都要干净!”
孙处“嘿嘿”一笑:“那是那是,谁叫这些贵公子们没有咱北府兵的雄黄艾草澡可以泡呢。我说希乐哥啊,一会儿见了这人,要不咱们也别练武了,直接告诉他这个秘方,让他以后身上不长跳蚤,不至于走一路捉一路,丢人哪。”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刚才初见这些高门贵族时的自卑与不适,一扫而空,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太过得意了,你当这些家伙连泡药澡都不知道吗?不过是因为他们五石散吃得太多,这种外热的药澡,非但不能助他们除跳蚤,只怕会要了他们的命呢,要知道,这些服散之人,即使是严冬之时,也可以裸身卧冰呢。”
向靖吐了吐舌头:“我滴个乖乖隆里咚(扬州方言,这会儿向靖也学会了),这么厉害啊,难道是体内烈火焚身吗?我就是喝烧刀子也没这么带劲吧!”
刘毅冷笑道:“你懂个屁,哪是烈火焚身啊,明明是欲火焚身,要知道服了这五石散后,要么是与人交合来败火,要么是出去走上十几里,几十里,让冷风吹了败火,这叫行散,知道不?”
向靖睁大了眼睛:“这也行?”
何无忌笑道:“铁牛啊,你是不知道这些上层人的做派的,以后见多了也不奇怪了,想当初我还在扬州当从事的时候,这些可没少见。”
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诸葛长民连忙说道:“无忌兄啊,要是打完了仗,能不能给老弟我也求个一官半职,我的要求不高,当个从事就满足了。”
何无忌摇了摇头:“你这么贪,我怕举荐你这家伙当了官后,你犯了事会把我给连累了,还是你今天自己碰碰运气看哪个高官贵人赏识你吧。”
诸葛长民不服气地说道:“我诸葛长民就算贪了点,但好歹也是文武双全,一门三虎,我就不信没人看不上咱。”
一边的熊罴一样的两个壮汉弟弟诸葛黎民和诸葛幼民哈哈笑道:“大哥说的好,咱们今天来,肯定是有人识货的。希乐哥,我们这就走大门进吗?”
刘毅“嘿嘿”一笑:“急什么,现在那个贵人正在进门,咱们不知道人家的身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一会儿他们进去后,我再上去打听一下他的身份,看起来这个人的地位很高,是有名的家族出身,也许我们今天能碰到命中贵人呢。”
说到这里,刘毅看向了刘裕,傲然道:“寄奴啊,也许你今天就得看着咱们兄弟得遇良缘啦。”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众家兄弟有个好前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帮大家一些忙的,有时候哪怕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要不要我现在过去问问?”
刘毅摆了摆手:“你才来这儿几天啊,你可别忘了,我去参加幢主大赛前,可是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了,就是这里的一条狗都认得我,大家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刘毅打开折扇,一边微微摇着,一边迈步而行,倒是有几分洒脱不羁的名士风范呢。
他这样走到帅府门口,正好是那个贵公子已经递过了名贴,府中奔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满面堆笑,正向此人行礼作揖,作出向内延请的手势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刘毅求攀反受辱()
刘毅这样晃晃悠悠,作士人状地上前,还没近到十步之内,就有几个壮实的护卫走上前来,张臂拦阻:“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犯我家公子?”
刘毅微微一笑,收起折扇,作出一副很潇洒的样子,对着那贵公子轻轻一揖:“在下姓刘名毅,京口人士,现任北府军中兵行参军,老虎部队幢主,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那贵公子连看都不看刘裕一眼,直接把他视若无物,昂首朝天,挥了挥手,大步向着帅府内走去:“都杵着做什么,我们走。”
刘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连几十步外的刘裕都是脸色一变,一股愤怒之火从心中腾起,这人太狂傲了,好歹刘毅也是个军官,是个士人,主动行礼,就算是出于基本的礼节,也多少回应下才是,看此人不过二十上下,年纪还没自己这帮人大呢,倒是表现得比谢安这个当朝宰相还要狂,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刘毅的两只手已经渐渐地握成了拳头,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可以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刘裕等人互视一眼,想要走上前安慰几句,可是刘毅却是先迈开了脚步,走到门卫的几个士兵那里,这些人都跟他很熟,只见刘毅跟其中一个带队的低语几句后,点了点头,又转向折了回来。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刘毅,已经换了一副笑脸,神色看起来很轻松,刚才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笑道:“你们道那刚才进去的人是谁?”
檀凭之恨恨地说道:“管他是谁,也就一毛头小子,狂得没边了,我看就是玄帅也没这么嚣张啊。希乐,今天这地方我不想去了,咱们回去吧。”
魏咏之也在一边叹道:“就是,这些高门贵族看不上咱们的,不是每个世家子弟都是谢家,我看还是算了吧。”
就连何无忌也跟着说道:“希乐啊,此人应该是从骨子里看不起咱们的,要不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过了午后再来,今天来帅府的高门子弟,应该也不止他一个人吧。”
刘毅冷笑道:“看看看看,你们就这点出息了,当年刘备去见诸葛亮的时候还三顾茅芦呢,这又算什么?也怪我,今天没有穿上铠甲,要比文才家世,咱们拍马也比不上这些世家子啊,不过,咱们有自己厉害的地方,那就是上阵厮杀的一身武艺,我相信,最后咱们还会靠这个让人开眼的!寄奴,你说吧。”
刘毅看向了刘裕,眼神中居然透出了一分期待的神色,刘裕的心中暗自叹息,这刘毅尽管很有才能,但一门心思想着往上爬,削尖了脑袋不说,竟然连这样的折辱都可以忍,还真不是一般人,今天是他主动提议带大家来碰运气找贵人,只这么一下就回去了,那自然是颜面无存,以后在众人面前也难抬起头了,自己在这时候,如果再拆他的台,只怕真的要跟他反目成仇啦。
刘裕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说道:“希乐说的有道理,起码要让人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也许,他们就会改变看法了呢。再说,现在里面应该也不止他一家。对了,希乐,你还没说这人是谁呢。”
刘毅哈哈一笑,拍了拍刘裕的肩膀:“还是寄奴你懂我。你们这些人啊,就要跟寄奴多学学,要有点眼界,懂吗?我之所以还不死心,就是因为这个人值得我们再去试试,因为,他姓庾,名悦!”
刘裕的心中一动:“大晋名门颖川庾家?”
刘毅的两眼开始放光:“舍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颖川庾家乃是东晋的著名世家大族,在汉魏时代就是著名的经学家族,出过不少名士。到了西晋末年,族中更是人才辈出,庾亮,庾翼,庾冰这三人,更是其中佼佼者。
尤其是庾亮,年少时就才名满天下,十六岁的时候就给当时掌天下之权的八王之乱中的最后胜利者,东海王司马越征为僚属,在永嘉之乱时,庾亮与王导等人一起拥立逃到江东的司马睿为帝,可谓东晋的开国重臣,以其大功,其妹妹嫁给了晋明帝司马绍,庾家又多了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不仅如此,庾亮又与王导一起,稳定了江南的局势,大力排斥司马氏宗室诸王,而加强门阀世家的权力,可以说,东晋开国百年来皇权不振,世家当道的局面,皆出于此人与王导的设计。
不过庾亮不仅削弱司马氏宗室诸王,也想夺北方南下的流民帅的兵权,从而引发了苏峻的反叛,建康一度失守,他本人也只能与诸弟弟逃亡荆州与江州一带寻求军阀藩镇温峤与陶侃的保全,并促使二人率军反攻建康。
经过了苦战之后,苏峻之乱被平定,而庾亮自请引发叛乱的罪责,交出了中央的宰相之职,出镇豫州,以平衡上游的荆州藩镇陶侃,作为建康的屏障。最终陶侃病死之后,他便接任了荆州刺史之职,并让自己的两个弟弟分别接掌江州和豫州,完全控制了建康的上游,几乎拥有东晋一半的版图的兵力,可谓兵强马壮,权势冲天。
一时之间,就连以后的大枭雄桓温,都只能在庾亮的手下当参军,至于毛球的爷爷毛宝这位东晋开国名将,更是他的头号先锋,为其效死。
可惜花无百日红,庾亮掌权之后不久便因病身故,荆州刺史由其弟弟庾冰接任,他本想继其兄的大志,北伐建功之后,进一步地控制朝政,当建功立业,大权在手之后,亦或别有他图。
却不料出师未捷,派往江北拓地的大将毛宝,被石赵帝国的冉闵等军击败,毛宝战死,北伐失败,庾冰壮志未酬,郁郁而终,子侄中又缺乏象他们三兄弟这样的人才,无力继续控制荆州这些地方,只能把荆州、江州、豫州等地的兵权政权交出,让给桓温,希望这位昔日的老部下能对子弟关照一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颖川庾氏浮沉史()
可是没有想到,桓温上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洗原来的恩公庾家,几年时间,就大肆诛灭或者是驱逐了庾家留在荆州一带的诸多子侄,把庾家的势力彻底挤出了经营多年的地方,现在的庾家,威势已经远远不能和三四十年前相比,但也仍然可称大晋的一流门阀。
庾亮的孙子庾准,庾楷等,现在仍然身居要职,或领兵镇守一方,或在朝中出任高官,是并不次于琅玡王氏,高平郗氏的一流世家,也就只有陈郡谢氏或者太原王氏,现在才敢说在这庾家之上。
刘裕也是听了刘穆之说过不少东晋的一流世家的分布之后,才对此有所了解的,他点了点头:“庾准和庾楷我知道,可这位庾悦,又是何人呢?”
刘毅得意地笑了起来,终于又有让他压刘裕一头的感觉了,他点头道:“寄奴啊,你知道西中郎将庾准和现任侍中的庾楷,也算不容易了。这个庾悦,可正是庾侍中的公子啊。”
刘裕的眉头皱了起来:“是庾侍中的儿子?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庾楷一向跟会稽王司马道子交好,更是跟王国宝一家世交,庾楷和庾准两兄弟的父亲庾羲,乃是庾亮之子,官至吴国内史,掌控过三吴地区,而到了庾楷兄弟这代,却是没有什么权势了,反倒是王国宝家因为搭上了会稽王这条船,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王国宝主政之后,为了对抗谢家,也拉拢了庾家这些友好家族,一上来就把庾楷给提拔到了侍中之职,又给庾准加了西中郎将,豫州刺史的职务,只可惜与秦国相交,处于最前线的豫州,这十年来都是由桓家的远亲桓伊镇守,庾准无法取代,只能遥领此职,而这个贵公子庾悦,则正是庾准的儿子。
刘毅笑道:“寄奴啊,这个庾悦庾公子,可不仅仅是个世家少爷,他现在还有个身份,是司徒右长史,知道吗?”
刘裕没有说话,何无忌却讶道:“好家伙,司徒右长史,这可是不小的官了啊,这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的威权,怪不得这么目中无人呢。”
刘裕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这么说来,这庾公子是王国宝的人,昨天王忱跟谢家公开翻了脸,今天这庾悦上门,看来是想作说客调解的吗?”
刘毅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这些世家高门,一直也是有矛盾冲突,但始终是斗而不破,昨天王谢这两家公然翻脸,这让分别跟着两家的诸多家族也无所适从,现在大敌当前,这面子上的和气还是要的,所以庾公子这次来,应该是有他的使命,我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结识一下世家贵人,也许,有能给他们看得上的地方。”
檀凭之冷笑道:“希乐哥,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这小子也许会对高门世家客气,但以刚才的表现,根本看不上你我这种出身的人,你再想贴上去,非但不会让人挑选中,只能是自取其辱。”
刘毅胀红了脖子,沉声道:“檀凭之,今天我好心给众兄弟们谋个好前程,你什么意思?”
檀凭之冷冷地说道:“我檀凭之从北方一路南下,后来又放弃京口侨民的身份来从军,不是想向人低三下四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