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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汉武帝击匈奴之后,在河西的贺兰部随白羊王,楼烦王迎战汉朝,战败归顺,与南匈奴一起被汉朝作为仆从部落,安置于漠南,他们离开了世居的领地,到了漠南一带,又被南匈奴单于分到了漠东辽西之地,作为抵挡鲜卑部落的前沿。”
刘裕笑了起来:“这种仆从部落的命运总是这样悲惨,任人宰割,就象那丁零人,来了中原,还是给石赵和前秦先后安置于河南,作为抵抗晋国的第一道防线。看起来,这也是草原上的常规操作了。”
拓跋硅叹了口气:“草原之上,只有本部和近亲部落是可以信任的,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仆从部落,名为下属,实际是给看成需要监视的敌人,放到边境去跟敌对的势力拼个你死我活,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匈奴人没有想到,贺兰部不仅没有被鲜卑部落消灭,反而在长期的与鲜卑诸部交往,征战的过程中,跟他们成了朋友,联姻结亲,本来用于防着野兽的狗,最后却成了反咬自己的狼。等到南匈奴诸部被曹操迁入中原之后,草原上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我拓跋部,慕容部等趁机崛起,而这些匈奴仆从,皆自号鲜卑。从此匈奴汗国不复存在,万里草原,皆成鲜卑。”
刘裕点了点头:“这么说,贺兰部跟你们的交往,就是从给安置到辽西开始的?”
拓跋硅正色道:“是的,贺兰部是漠东大部,跟慕容部也很近,他们同时跟拓跋部,慕容部保持着交往,可以说,是隔绝我们与慕容部,使鲜卑一南一北两大势力没有正面起冲突的一个缓冲。”
“永嘉之乱后,我们拓跋部因为援救晋国而引起了内乱,一时势力衰退,而慕容氏则在辽东先后击败了宇文部和段部,更是在后面击败了前来征讨的石赵大军,一时威震天下,贺兰部一看慕容部得势,率全部落的三万五千帐,归顺了慕容俊,被其封为安北将军,东面单于。”
刘裕笑道:“可惜慕容燕国好景不长,前燕很快被秦国所灭,而你们拓跋氏又复兴了,建立了代国,一统大漠,于是贺兰部又重新倒向了你们,包括把你娘嫁了过来,作为联姻和效忠的表示,对吧。”
拓跋硅点了点头:“不错,草原之上就是这样,大部落如果想保有自己的领地,不被讨伐,那就得向统治部落献上忠诚,拓跋部强,贺兰部献女于拓跋部,独孤部代管草原,他们又马上把我的小姨嫁了过去,这才是贺兰部能长久屹立于草原之上,历经了这么多霸权更替,仍然有稳固地位的根本原因。”
刘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现在贺兰部谁来掌权,实力如何?”
拓跋硅的眼中冷芒一闪:“贺兰部的头人,是我娘的兄弟,我的舅舅,贺兰讷。而他有两个厉害的兄弟,贺兰卢和贺兰染干,号称贺兰氏三杰,都是智勇双全的勇士,不过,贺兰卢跟燕国慕容氏走的很近,而贺兰染干是我最小的一个舅舅,野心很大,有点象燕国的慕容麟,他也是我回贺兰部,最大的阻力之一。”
刘裕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拓跋部骑士们,笑道:“你的这些兄弟里,有贺兰部的人吗?”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换位思考谋后动()
拓跋硅看向了人群之中,一个中等个子,四十多岁,精明强干的中年人,笑道:“当然有,他叫贺兰悦,是贺兰讷的堂弟,也是第一批来投奔我的人。”
刘裕的眉头一皱:“是贺兰讷派来试探你的吗?”
拓跋硅摇了摇头:“不,他是贺兰部的远亲,虽然也姓贺兰,但早已经分家独立,并不跟贺兰本部在一起,他自己也是个几百帐落的小头人,来投奔我,没有奉任何人的命令,只是因为他认定了我拓跋部才是草原正宗的霸主,而我拓跋硅是天命之子,注定拥有草原。”
刘裕叹了口气:“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一个少年,流落在外十几年,刚一回草原,就有这么多人抛家舍业地来投奔你。”
拓跋硅笑道:“刘裕阿干,我相信,你如果现在回晋国,只要一声令下,那些给你在战场上救下的兄弟们,也一定会这样做的,那天我亲眼看到了你是如何不要性命地掩护兄弟们撤离的,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是你救下的一个晋军,这辈子一定会生死相随。”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救兄弟只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兄弟,战友,同袍,没想着回报。”
拓跋硅点了点头:“但来投奔我的这些部下,是想要回报的,而我收留他们,也是要作出许诺,一旦将来真的能夺取大漠,那他们自然也会得到丰厚的好处,若不这样做,我无法立于这世间,而他们来投奔我,也是看准了我的身份,可以说,你是靠自己的实力和人格魅力争取兄弟,而我,靠的还是我们拓跋家的祖先。”
刘裕微微一笑:“拓跋阿干,不要过于谦虚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最后你的这些部下,兄弟们,会看中你本身的才能,而不是你的血缘。若论拓跋氏的血缘,并不止你一个,你的小叔拓跋窟咄,包括那个弑杀你祖父的拓跋寔君的儿子拓跋渥,现在都分别自立,但是,投奔他们的人,却没有几个。”
拓跋硅冷笑道:“一个是匈奴人的傀儡,一个是弑父叛贼的儿子,自然不会有人追随,现在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足以自立,但此时自立,有可能会促使独孤部和贺兰部联手对付我,即使能击败他们,也会消耗很多的兵力和时间,得不偿失,慕容垂正在抓紧安抚河北,恢复生产,一旦让他缓过气来,一定会来草原上消灭我,我必须保留尽可能强的草原实力,对付外界的强敌,而不是把血在内战中流干。”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你仍然准备孤身前往贺兰部?你就不怕贺兰三杰畏惧你的声望,会对你下手吗?有了独孤部的教训在先,只怕他们不可能不作防备的,而且你也说过,那个贺兰卢,跟慕容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拓跋硅笑道:“凡事要设身处地地从对方的角度来考虑,所谓谋定而后动,就是如此,比如我知道刘显需要维系一个独孤部忠于拓跋氏的好名声,以收各部人心,所以他必然不会一开始对我下手,而一旦他信了贺兰敏的话,认为自己是天命所归,各部归心,就会误判形势,觉得我的存在,是对他的阻碍了,这个时候我再适时地脱离独孤部来七介山,就会给他看成是叛离之举,不知不觉之间,他把主仆君臣的关系弄反了,这才会今天带人来杀我,无论胜败,他独孤氏几十年来积累的忠臣之名,已经毁了,就算他能杀了我,也必然众叛亲离,部众离散。”
刘裕叹了口气:“你的分析很准,刘显就是这样一步步地落入你的圈套之中,而不自觉。”
拓跋硅点了点头:“那是因为独孤部从来都是想自己成为草原霸主,包括从他的父亲刘库仁开始,就是如此,所以权力会蒙蔽他的双眼,让他失去理智的判断。可是贺兰部的情况,与之正好相反,独孤部的先祖是汉室宗亲,向来自认有高贵的血统,成为草原霸主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贺兰部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匈奴的仆从部落,从没有接触过草原上的核心权力,连左右贤王,四面单于也没有当过,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只想当你们汉人所说的一方诸侯,永远地能保有自己的领地,慢慢发展,而不是想着趁机自立,问鼎汗廷。”
“一个真正有野心,有大志的部落,是绝不会跟中原的政权合作,成为他们在草原上的带路者,那样只会给所有草原部落所鄙视,群起攻之,而贺兰部为了维系和慕容燕国的关系,和他们明里暗里合做多年,这在草原之上几乎人所共知,所以,贺兰部并不想争草原的汗位,那就跟我没有根本性的冲突,加上我娘出自贺兰部,如果我成为草原霸主,对他们是有利的。”
刘裕笑道:“可是他们受慕容氏的控制,若是慕容垂下令他们来杀你,他们会不从吗?”
拓跋硅正色道:“这首先取决于阿干的行为了,你是慕容垂派来草原辅助,或者说监视我的人,他对我的判断,来自于你的回报,如果你说我拓跋硅难以制约,宜早除之,那他会向贺兰部下这个指令。”
刘裕摇了摇头:“你我既然结为阿干,我自然不会背叛你,一定会助你夺取草原霸主,这点你放心,我会向慕容垂隐瞒你的意图,今天这一战,也会说成是刘显嫉妒你,亲自率人来暗杀,幸亏独孤部有忠义之士提前报信,才让你逃过这一劫,刘显这次吃了大亏,想必回去后也不敢大肆张扬,慕容垂要了解此战的细节,我的报告是唯一的途陉。”
拓跋硅笑了起来:“可你这样帮我撒谎,不是背叛了慕容垂吗?我的阿干。”
刘裕正色道:“我向慕容垂的承诺是助你在草原上消灭刘显,消除独孤部对他燕国的威胁,以换取他邺城放走我和我的兄弟们,这点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违背,无愧于心。而与你结为阿干,助你成事,是为了死在他手下的上万北府兄弟,讨还公道!大丈夫立身于世,恩怨分明,问心无愧。”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顺我者昌逆者亡()
拓跋硅笑着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好个恩怨分明的大丈夫,我的阿干这股子英雄豪气,实在是让人感慨,如果你不是汉人,这个草原之主,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就是我,也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你。”
刘裕笑道:“怎么,不想着你拓跋氏的江山,天下了吗?”
拓跋硅叹了口气:“若是真的有不世出的英雄,那向英雄低头也没什么丢人的,但不代表我要向英雄的子孙后代低头臣服,因为,他们未必能让我心服。臣服于刘阿干,和臣服于你的儿子,是两回事。”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你们草原上的法则,我虽然不能接受,但也可以理解。不谈这个了,继续说贺兰部吧,你的意思是,贺兰部会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效忠你而不是慕容氏的燕国?为了一个还没有登上霸主之位的你,得罪强大的燕国,甚至成为燕国首要的打击对象,值得吗?”
拓跋硅点了点头:“燕国没有攻击贺兰部的理由,一旦无故地向草原开战,会跟刘卫辰一样,成为草原公敌,被群起而攻之。草原不是中原,这里没有固定的城池,只有流动的部落,牛羊,即使燕国以其强大的军力可以胜得一时,却无法长久地统治这里,除非他不要中原,举族来到塞外,分离族人占据各处的水源,草场,可是如此一来,就意味着重新要过喝风吃沙的苦日子,只怕就算慕容垂肯,那些在中原花花世界呆久的族人,也不愿意。”
刘裕笑道:“可是贺兰氏三兄弟难道就没权力之争吗?比如你说的那个贺兰卢,要是通过杀你,而取得慕容垂的支持,夺取贺兰部落的首领之位,这个可能你就不考虑吗?”
拓跋硅摇了摇头:“依靠外敌的力量,杀害骨肉亲人,夺取权力,这是草原上最为人不耻的行为,别的不说,就说我们拓跋部几十年前的内乱,拓跋寔君趁着秦军入侵,暗结刘卫辰,弑父杀弟,他自以为可以夺取部落大权,可是一夜之间,所有的部众都叛他而去,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为秦国苻坚所擒,在长安城被车裂的可耻下场。贺兰卢虽然长期跟慕容燕国有联系,但还不至于引燕国的力量来助自己夺位,他要是真这么做,是走拓跋寔君的老路,我想他没这么傻。”
说到这里,拓跋硅勾了勾嘴角:“贺兰讷想要通过拥护我来维持一下忠义之名,也得到我对他忠诚的回报,让他贺兰部继续成为东部大人,贺兰卢在此事上多半会选择沉默,而真正会反对的,应该是贺兰染干。”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他为何要反对你?难道他看出了你的谋划了吗?”
拓跋硅摇了摇头:“没有,他反对我是因为恨我娘,贺兰染干出身低贱,母亲本是奴隶出身,是我外婆从小养大的奴隶女儿,送给我娘作为陪嫁侍女的,结果用了狐媚的手段,引诱了外公,怀上了他,而后又不断地在我娘面前无礼,外婆作为贺兰部的主母,主管后庭,自然不能放任这种行为,于是依律将其母亲杖毙,从此,贺兰染干就恨死了我外婆,外婆死后,就只能跟着恨上我娘了,连同我,也成了他仇恨的对象。”
“本来我在独孤部的时候,贺兰讷就多次有意把我和我娘接回贺兰部,可是贺兰染干却是极力反对,当时他的理由很充分,说独孤部是草原霸主,我娘在独孤部多年,这时候接回我们母子,无异于与独孤部为敌,后来我去了七介山,他又说我是想背叛刘显自立,要贺兰讷断绝一切对我的援助,所以作为我娘家的贺兰部,只有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