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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盛昌面色一沉,目光阴冷的注视着马博。马博凛然不惧的与之对视。
此时眼见屋内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老道的长史程潜适时的站出来,沉稳的说道:
“大家何必为了宇流明之事在这里彼此争吵,郡守大人只需一封召令将宇流明招至永昌一问便知实情。若是宇流明恣意妄为,按律处罚即可,若是宇流明他有抗旱的奇招,咱们不妨也让他给咱们出出主意。”
程潜一番话表面上说得四平八稳不偏不倚,实际上却是暗中偏向宇流明。在程潜看来,宇流明这样的人物面对数万虎狼一般的盗匪尚且能从容布置战而胜之,绝不会在此时犯糊涂。只要宇流明能够向褚怀远当面陈述情况,便一定能够取得褚怀远的谅解。其次,程潜也暗中点了褚怀远一下,现在情况如此危急,看看宇流明能否想出好办法予以应对。
平时在此等建宁郡内部的政务会议之上,赵熙一向不轻易插言,此刻也在褚怀远身旁低声说道:
“褚郡守,依我看还是把宇流明这小子找来问个清楚再作计较,不可太过武断。”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基本有了定论,褚怀远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沉声说道:
“如此,便命宇流明三日之内赶到永昌来见我。”
三日之后,宇流明赶到了永昌,阿铁一路随行护卫宇流明的安全。一进永昌城,宇流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郡守府想要求见褚怀远。此时,褚怀远正在府内批阅公文,听闻侍从前来报告称:会泽县令宇流明求见。
褚怀远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向侍从问道:
“宇流明现在何处?”
侍从答道:
“现在大门外等候。”
褚怀远眯着眼睛思忖半晌,觉得是该找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宇流明了,当即对侍从说道:
“你过半个时辰再去回复宇流明,就说本郡守公务繁忙,今日没工夫见他,让他明日参加郡中官吏的早会。”
待侍从下去之后,只见褚怀远靠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宇流明啊宇流明,你为难之际出兵解永昌之围,继而又扫平盗匪,本官着实感激不已。但是,本官已然拔擢你为会泽县令,又拨了你如此多的钱粮,已然还清了你对本官的恩情。做官最重要的是要注重上下尊卑,老夫还要好好的磨砺你一番,你才堪大用啊!”
第245章 郡守召见(1)()
且说宇流明站在郡守府的大门外,左等右等不见门房前来回复,微一思索便即明白这是褚怀远在敲打他。想必是郡守大人对自己不打招呼便在会泽县驱赶灾民的事情非常生气。想明白关节之后,宇流明只能暗自摇头苦笑,摆出一副恭敬的态度在郡守府大门之外静静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渐渐过去,郡守府内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宇流明面无表情,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静静的站在大门外。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宇流明的身后响起:
“我道是谁,这不是剿匪的大英雄,会泽县的县令宇流明吗?”
宇流明循声望去,便见到了韦盛昌一副冷冷的模样。宇流明微微一笑,躬身说道:
“卑职见过韦大人。”
韦盛昌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宇流县令,站的时间不短了吧?”
宇流明默然。
韦盛昌平静的说道:
“县令大人此次做得有些过了,整个建宁郡都在为灾民的涌入而头疼,但是郡内各县都在尽最大努力吸纳灾民。宇流县令你却因一己之私擅自派兵驱逐灾民,如此作为难怪郡守大人会生气。”
宇流明微笑道:
“郡守大人生气确实有道理,是我自己考虑不周,实在是有些鲁莽了。”
宇流明摆出一副谦恭的神情,韦盛昌的眉头却微微的皱了皱,然后他说道:
“说起来,宇流县令在剿匪之役是立下了奇功的,郡守大人盛怒之下却也有些不讲情面了,待会儿本官觐见郡守之时定会为你说情的。”
宇流明摇了摇头,说道:
“不劳大人费心,卑职在这里站上一站,等褚郡守心里的气儿顺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韦盛昌冷冷一笑,说道:
“如此,倒是老夫枉做好人了?”
宇流明微微一笑,说道:
“总之是要叫大人失望了。”
二人一番唇枪舌剑,实际上却是各含心机。韦盛昌表面上一番好意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挑动宇流明心中的怨气,意图离间宇流明与褚怀远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最后韦盛昌表面上要替宇流明向褚怀远求情用心极为险恶,宇流明若是答应了便中了圈套。试想一下,他宇流明乃是郡守亲自提拔的官员,却依靠一个来自蜀中的‘外人’来求情,落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
宇流明脑子非常清醒,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郡守府内的眼线均会如实向褚怀远报告,所以无论韦盛昌如何挑拨,始终不为所动,也让韦盛昌无机可趁。
这个时候,郡守府内的门房出来向宇流明通传道:
“今日郡守政务繁忙,无暇见你,请宇流县令明日准时参加郡内官吏的早会。”
接着门房又对韦盛昌说道:
“韦大人来了,郡守大人正在等您,快快请进。”
韦盛昌在进门前回身对着宇流明冷笑一声:
“你好自为之吧!”
宇流明默默的转过身,缓缓的向着来路离去。
天色已近傍晚,长街之上,人流渐渐稀少。宇流明默默的向前走着,他神情淡然、步履沉稳,仿佛丝毫没有把在郡守府门前的遭遇放在心上。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在长街的尽头有一袭白衣、一个熟悉的倩影在等待着他。
看见这个身影,宇流明脸上缓缓浮现出会心的微笑,只听他悠悠的说道:
“清瑶,你今日怎么换了女装?不怕被旁人瞧破身份吗?”
骆清瑶秀美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恬静的笑容,她轻启朱唇柔声说道:
“因为我知道今天你要来。”
次日清晨,建宁郡各级官员早早的来到郡守府。天使赵熙、郡守褚怀远都还没有到,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闲话。正在这个时候,大厅外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只见宇流明身着一身黑色的县令服饰缓步进入屋内。
宇流明身上的这身服饰是在场官员当中品级最低的,但是所有人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宇流明坦然的面对着众人的目光,面带微笑的找了一处角落,静静的往那一站,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原本那数道审视宇流明的目光此时都不禁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若是按照常理来判断,一个低级官员陡然处于如此多的上级官员面前,理应出现手足无措或者紧张的状态。宇流明没有,当然这可以用他与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比较熟悉来解释。但是往更深层次去想,所有人都知道宇流明此次来是接受郡守大人质询的,正常情况下,他来到现场之后至少应当找熟悉的官员攀谈几句,探听一下上面的口风,或者让相熟的官员帮衬自己一下,关键时刻为自己说说话。但是,宇流明没有这样做,这就让那些关注宇流明的人越发的感到疑惑了。
郡内的大多数官员都在暗暗的关注着眼前这个县令,而这个小县令却完全是一副完全与自己无关的坦然神情,一时之间,屋内的氛围显得有些怪异。
好在这种怪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片刻之后,屋外侍从高声说道:
“天使大人到,郡守大人到。”
屋内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同时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准备迎接建宁郡的两位最高长官。只有宇流明依旧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角落里,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少顷之后,只见赵熙、褚怀远二人一前一后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进入屋内,骆清瑶随侍在赵熙身旁。待二人先后落座之后,在场的众多官吏一齐躬身说道:
“拜见天使,拜见郡守!”
褚怀远一挥手,道了声‘免礼’,然后把目光投向赵熙以示征询之意。赵熙淡然的点了点头。褚怀远随即又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众多官员,逡巡半天却没有见到宇流明的影子,只得沉声说道:
“宇流明何在?”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影自角落当中缓步而出,穿过人丛来到大厅中央,面向赵熙和褚怀远二人躬身行礼,然后说道:
“卑职参见二位大人。”
褚怀远并没有直接回答‘免礼’,而是把目光锁定在宇流明的面孔之上,希望能从宇流明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惊恐、畏惧或者委屈的情绪。良久,褚怀远有些失望了,宇流明没有丝毫异常情绪的流露,他眼观鼻、鼻观心,就那么异常坦然的站在那里。
终于,褚怀远道了声‘免礼’,然后沉声问道:
“宇流明,本官近日听闻,说你在会泽县纵兵驱赶四郡涌入的灾民,可有此事?”
“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宇流明却仿佛无事一般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
褚怀远阴沉着脸,口中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
宇流明平静的回答道:
“四郡灾民汹涌如潮,若是不加以控制放任其进入我会泽境内,势必扰乱我境内治安,前些日子的‘宁南惨案’尚且历历在目,卑职不敢不吸取教训。”
第246章 郡守召见(2)()
褚怀远阴沉着脸,口中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
宇流明平静的回答道:
“四郡灾民汹涌如潮,若是不加以控制放任其进入我会泽境内,势必扰乱我境内治安,前些日子的‘宁南惨案’尚且历历在目,卑职不敢不吸取教训。”
宇流明提到‘宁南惨案’,顿时让在场官员心中一凛,纷纷不由自主的有些赞同宇流明的说辞。正在这个时候,韦盛昌面带冷笑缓步而出,他首先向赵熙和褚怀远二人躬身行礼,随后转过身去面对宇流明,然后说道:
“宇流县令这番说辞听着有些道理,但是其中却有难以掩饰的三大过失!卑职以为若不对其施以惩戒,实在是难以服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韦盛昌,都想要听一听韦盛昌口中所说的三大过失究竟是什么?
韦盛昌颇有些享受众人关注的目光,他故意的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首先,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官者当如百姓之父母救黎民于水火,如今宇流县令纵兵驱赶灾民却似父母弃子女,这样的父母怕是德行有亏吧?”
此言一出,程潜、马博、周良栋、韩飞等人往向韦盛昌的眼神均为不善,韦盛昌这一番言语首先便直指宇流明德行有亏,若是坐实了这一条,宇流明的仕途也就算是到头了。
韦盛昌豪不在意周遭不善的目光,而是继续说道:
“其二,纵兵驱逐灾民如此大事,你宇流明不经请示擅自做主,我想问你宇流明,你的眼里还有郡守大人吗?还有今日在场的诸公吗?你这是目无尊上!建宁剿匪之时,你宇流明确实立下奇功不假,但这绝不是你恣意妄为、我行我素的资本,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闯出更大的乱子,岂能再让你坐在这县令的位置上继续作威作福?”
韦盛昌这第二条却是说到了褚怀远的心坎儿上,连褚怀远自己听完也不禁暗自点了点头,望向宇流明的目光当中多了几分阴沉。
这个时候,只听韦盛昌继续说道:
“其三,那就是全郡各县均在不断吸纳灾民,唯独你会泽县却是纵兵驱赶。难道说我建宁郡下辖的二十余县的县令都不如你宇流明看得明白吗?实在是因为,我建宁各级官员眼中不光有利害,更加看重的是大义。四郡灾民涌入,哪一个县没有灾民,哪一个县不承受压力,我全郡官员无一不是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偏只有你宇流明,眼中只有利害而无大义,遇事明哲保身只求安居一隅,动辄纵兵驱逐灾民,不惜让邻近各县赈灾形势恶化,更让我建宁郡上下各级官员无端替你背上此等不义之名,你还有何面目居于会泽县县令的位置上?”
韦盛昌将宇流明的三条过失数落完,志得意满的看了一眼依旧默默站在原地的宇流明,心中暗自忖到:
宇流明啊宇流明,有这三条天大的过失压下来,这次你怕是很难翻身了。你休要怪本官出手狠毒,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时务,昨日在郡守府门前你若肯向我服软为我所用,也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此时,整个大厅之内都陷入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