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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儿子日后好生孝敬我,那我受着就是了。”青莺笑道:“黎顺容倒是对娘娘很恭顺呢。”萧清婉冷笑道:“面上瞧着恭顺,心里还不知打什么主意。她方才话里明着是要姐姐来陪我说话,暗着却是打探我同姐姐的关系,这点上倒是比贵妃稳重些,也是她多年隐忍养成的习性了。”青莺便问道:“那娘娘的意思呢?”萧清婉道:“我方才不是已说了么?她既要她儿子来孝敬我,我受着就是了。”青莺道:“娘娘不怕她生事么?”萧清婉道:“她本不受皇上待见,家世资质又都平庸,所能倚仗的也就是那个孩子罢了。贵妃自个儿是有儿子的,怕不早就视她如眼中钉了,她在宫中是如履薄冰。如今见着我来了,自然是想找棵大树靠了好乘凉罢,暂时倒不必太在意她。”嘴里虽这样说着,心里却道:若是我日后有子呢?这般想着,脸上微微带了些红色。青莺却没瞧见,又道:“她那个皇子,真是好生无礼,不知平日是怎么教的。”萧清婉幽幽的道:“虽是童言无忌,却也都是实话。”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却听外头一阵喧闹,门上人通报了,张福全弓着腰走了进来,行过叩拜礼,笑道:“禀皇后娘娘,皇上赏赐了娘娘六尾红鱼并两口赏鱼的缸子,请娘娘看搁在哪里好?”萧清婉听了,笑道:“倒是劳烦公公又走一趟,咱们瞧瞧去。“说着,就起身,携着一众宫人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果然见到庭前放着两口两人合抱的描金口官窑青花瓷的水缸子,每口都有半人高,瓷缸上绘着的青花纹路精致唯美,确是上品。另有一小内监手里捧着一只木盆,里头果然游着六尾红鱼苗。萧清婉想了想,道:“就放在殿门口罢,也好一早一晚的出来瞧瞧。”说毕又对张福全笑道:“还请公公上覆皇上,说本宫多谢皇上厚爱,待会儿本宫就亲自过去谢恩。”张福全躬身笑道:“娘娘不必过去了,皇上此刻正在议事,待闲下来就到了晚上了。皇上吩咐了晚膳也还在娘娘这儿用,娘娘那时谢恩不迟。”萧清婉道:“谢公公提醒了,免得本宫多跑一遭。”
当下张福全便吩咐小内监们将水缸放置妥当,置了些鹅卵石雨花石在缸底,注满了清水,按着萧清婉吩咐,每口缸里各放了三尾红鱼,道:“娘娘,这些鱼儿还小,皇上说了,怕娘娘天长无事,养着玩赏也好打发时光。”萧清婉道:“皇上有心了。”张福全将事情办妥,见萧清婉并无吩咐,也就告退了出去。萧清婉站在缸边,看着那小小的红鱼在水里游动的极是欢快,心里也高兴。青莺在她身后轻轻道:“皇上待娘娘,很是上心呢。”萧清婉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去问问,有谁是侍弄过鱼鸟的,叫一个过来。”青莺领了命,便去问了。不多时,领了一个宫女过来,青莺道:“回娘娘,她叫玉秀,曾在邱婕妤那儿管过鱼。”那宫女就跪了,口里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萧清婉道了平身,溜眼打量了一遭,见她年龄甚小,总不过十三四的年纪,生得倒是眉清目秀,便笑问道:“多大了?哪里的人?怎么到的这儿?”玉秀回道:“回娘娘,奴婢今年十四了,是山西大同人,前年选了进来。入宫后被内侍省的拨到了邱婕妤那儿,管过几日的鱼鸟。”萧清婉听她话说了一半,便问道:“既是先前跟着邱婕妤的,怎么又到了本宫这里呢?”玉秀便有些嗫嗫嚅嚅的不敢说,一旁青莺道:“娘娘问你话呢,怎么不说?”玉秀才小声道:“后来邱婕妤坏了事,被罚去了冷宫,奴婢们也就散了。再后来,娘娘入了宫,内侍省又把奴婢拨到了这儿。”萧清婉听了,淡淡一笑,道:“既能被内侍省荐来,想必是个聪明伶俐的。这几条鱼本宫就交予你了,你好生侍弄着,别耽搁了换水喂食。”玉秀应了喏,萧清婉便又回了东暖阁。
萧清婉在桌边坐了,青莺捧了一碟子冰过的蜜汁藕片,道:“娘娘,这是才做下的蜜汁藕片,是放在冰水里湃过的,不太凉,娘娘试试?”萧清婉就拈了一片,尝了尝,道:“你的手艺一向是好的,这藕片很是清爽,拿去给她们几个尝尝,再把那玉秀喊进来。”青莺应了,却不动身。萧清婉见状,道:“怎么不去?”青莺笑了笑,道:“娘娘,那玉秀是服侍过被废宫嫔的人,身上沾着晦气,娘娘还是少让她近身侍候的好。”萧清婉看了她几眼,道:“你尽管放心,你们四个是自幼就随在我身边的,又同着我一道进宫,往后便是我抬举谁,也断不会越过你们去。我是有话要问那玉秀,你去叫她进来罢。”青莺忙道:“奴婢岂敢如此僭越,不过是为娘娘着想。娘娘既吩咐,奴婢便去了。”说着便退了出去。
少顷,那玉秀进来叩拜了,萧清婉令她起来说话,温言笑道:“本宫才进宫,这宫里的事儿有很多不知道,很愿意听人讲讲宫里的故事,你虽然年纪小,倒是比本宫还早来两年,如今也是闲着,可有什么故事来讲来听听么?”说着将手里吃着的一盏木樨茶递与了她。那玉秀接了茶,低头道:“奴婢斗胆问一句,不知娘娘想听什么?”萧清婉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珊瑚手钏,抚了抚那艳红的珠子,似是不经意的道:“就说说那邱婕妤的事儿罢,她到底因何获罪的呢?”玉秀手一颤,险些将盏子砸在了地上,忙跪了道:“奴婢无礼,娘娘恕罪。”萧清婉笑道:“不过是茶水略烫了些,怕怎的?本宫并没怪罪你的意思。你还是起来,同本宫讲那故事罢。”玉秀起身,道:“回娘娘的话……邱婕妤原先是很受皇上宠爱的,也曾怀过龙种,只可惜没存住。因她小产过于伤心,言语间冒犯了皇上,皇上便不大去她那儿了。邱婕妤受宠时,皇上曾赐过一柄檀香木折扇,扇子虽不值什么,却是皇上日日拿在手里的。她失宠没多久,便传出有宫女告发她因愤恨皇上不去她那儿,私自将那扇子撕了,那撕毁了的扇子也被送到了皇上眼前,听闻还有些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皇上龙颜震怒,就废了她婕妤的位子,打去了冷宫。”萧清婉听了,面上虽没什么,心里却暗暗惊了:这赏赐拿在手里,可也真是烫手呢。口里说道:“这也并没什么不能说的缘由,你怕些什么?”玉秀已是眼圈红了,带了哭腔的道:“奴婢不敢说。”萧清婉道:“本宫说了并不会怪罪你,你说罢。”玉秀才低声道:“是……那告发了婕妤主子的宫女……是如今在宸妃娘娘宫里当差的红香。”
闻言,萧清婉怔了片刻,心里思忖着:难不成竟是姐姐下的手?却不知这邱婕妤同姐姐有些什么过节,还是……她心里想着事,便没睬那玉秀。玉秀只道是自己言语涉及宸妃,激怒了皇后,惊惧交集,眼泪便扑簌簌的下来,双腿也软的站立不住,就坐倒在地。萧清婉这才回过神来,温言抚慰道:“本宫并无一语责备,你不必怕。你肯对本宫说实话,本宫心里喜欢。”说着扬声道:“来人。”青莺应声入内,见玉秀哭着坐在地上,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有些惊疑不定,只是垂首道:“娘娘有何吩咐?”萧清婉道:“玉秀很好,你去本宫妆奁里拿那对韭叶宽的菱花金镯子来,本宫赏与玉秀。”青莺应声去了,不一时便拿着绢子包的镯子来,先送到萧清婉面前看了,才双手递与玉秀。玉秀还不敢接,萧清婉道:“这镯子不甚得本宫的意,你那双细腕子,戴着倒好看,你就拿去罢。”青莺也道:“娘娘赏你的,你就接着,日后好生服侍,仔细差事,就是答报娘娘了。”玉秀这才接了镯子,谢了赏,萧清婉便令青莺打发了她出去。
待玉秀去了,萧清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唤了明月进来,道:“你拿上一盘藕粉糕去钟粹宫一趟,看姐姐那儿有无旁人,若有旁人在就说是来送点心的,不必说别的话。若是没有,就说我请姐姐明日用过早膳过来小坐。”明月答应着去了,青莺道:“娘娘若有话,何不就请宸妃娘娘过来?何必等到明日?”萧清婉道:“你瞧瞧外头天色,已是快到掌灯时分了,皇上既已派人传话要来用晚膳,怕不待会儿就到了。我同姐姐,就什么都不必说了。你到外头去,看着他们放了桌子,就预备了罢。”
第17章 赐居()
青莺得了吩咐,就出去了,萧清婉在屋内坐了一会儿,走到妆台边理了理鬓发,看着高几上一盆玉簪花开得极好,色白如玉,清新雅致,馨香宜人,就掐了一朵插在了髻子上。忽然想起这玉簪花是赢绵素日里极爱的,早春时节还曾转人送了自己一盆,自己也小心照料着,熟料还不待花开,自己就已到了这儿了——还真是造化弄人。也不知此刻赢绵走到哪里了,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想着,胸口就有些微的刺痛,这念头也只在心里略转了转,就压了下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御膳房的人先着人来报了,就有四个公公将皇帝皇后的晚膳都抬了来,萧清婉看着宫人摆了盘盏碗筷。刚料理妥当,门上人便通报道:“皇上驾到——!”萧清婉忙走到门前,福下身迎了皇帝进来。赢烈道了平身,同她走到屋内,萧清婉见他穿了件五彩云五爪正面金龙团石青绸缎袍,不是出去时穿的衣裳,便笑道:“皇上去议事,还抽空换件衣裳。”赢烈莞尔道:“下午同静昭仪在湖边赏荷,不慎弄湿了衣裳,就去养心殿换了。”萧清婉笑道:“皇上不叫臣妾出去晒太阳,皇上倒自己出去呢。”赢烈道:“只是路过绛雪轩进去看了看,她前一段一直病着,闷在屋里也没出去,听她念叨池子里荷花,就同她去瞧了瞧。”萧清婉道:“听闻惠姐姐的身子也不好,臣妾得空也该去瞧瞧。”赢烈却道:“她久病不出,你也少去,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两人在席前落座,依旧是青莺明月上前侍候,席上有一壶梅子酒,萧清婉亲手斟了捧与赢烈,道:“这是梅子酒,夏季里饮着是极爽口的,皇上尝尝。”赢烈抿了一口,不置可否,就放了酒盅。萧清婉见他神色不愉,小心问道:“皇上,看着似是有心事的?”赢烈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湖州的皇木还未送到,有些工程要耽搁几日。”萧清婉心里一震,道:“臣妾在家时,听家父提起过一句,湖州催皇木一事是交予皇二子赢绵殿下督办的,二殿下自然是尽心尽力,想必是有什么事路上耽搁了?”赢烈皱了皱眉,道:“他着人快马来报,说是路上淋了雨,生了场病,就走得慢了。”萧清婉突闻此信,心底一惊,就险些碰倒了盏子,忙扶了,稳了稳心神,笑道:“想必二殿下也是怕误了皇上的事,急着回来复命,这才冒雨行路。”赢烈道:“这也罢了,只是园子里的摩云阁等着木料,怕是赶不上重阳登高了。”
这摩云阁建于本朝元年,立于皇城西边清和园内的枫山之上,雄伟秀丽,高耸入云,故而皇帝赐名‘摩云阁’。阁下是山中枫林,阁边又栽有菊圃,入了秋季,枫叶红透,菊花盛开,是京城一大胜景。每年重阳节,皇帝必会来此,登高赏菊,宴请群臣。只是去年冬季,因着天干物燥,宫人又疏于照料,摩云阁失了火,烧毁了大半,皇帝下令修缮,到了六月间已大半完工,只余一道梁子没了木料,要到湖州催运。赢绵便自告奋勇,领了这个差事,如今因他耽搁了行程,皇木不及进京,工程自然也误了。赏菊宴也跟着要换地方,重阳登高,京里是再没比摩云阁更合适的地儿,赢烈是以心中不喜。
萧清婉听赢烈只惦记着摩云阁修缮,丝毫不担心赢绵病情,心中隐隐难过,脸上却还是笑着道:“自古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皇上不必忧虑。”赢烈默默不语,不置可否,萧清婉见了,想了想,笑道:“臣妾听闻清和园内有一座泻玉亭,建在翠山上,兰溪自其下而过,倾入山下潭内,因而有泻玉之名。臣妾虽不曾见过,但听家父描述,景致也是极佳的,地势虽不如摩云阁,却也算高的了。皇上可吩咐宫人,将栽培出来的菊花搬去,依样摆了,重阳就在那里摆宴,临水照花,又可曲水流觞,皇上说好不好?”赢烈听了,笑道:“倒也是一番雅兴,就你的主意罢。”说着,又道:“瞧不出,你外头看着那么爽朗的性子,心里却有这么细的主意。”萧清婉红着脸,低头笑道:“臣妾能有什么主意呢,不过是闺阁里玩过的游戏,见着皇上有烦心事,就斗胆说了,皇上不笑话臣妾就是好的了。”赢烈看了看她头上的发髻,道:“你头上的花——”萧清婉摸了摸头上,忙摘了下来,道:“臣妾见着屋里的玉簪花开得好,就戴上了,竟忘了避忌,皇上恕罪。”赢烈不以为意道:“不必取下,夏季里戴这样的白花,黑白分明,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