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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帘子,走进内室。
这内室地上放着三个火盆,又燃了热炕,入内只觉一股热浪迎面而来,那药气也越发重了。为着避风,窗上都用皮子蒙的严严实实,烛台上也只点了两支蜡烛,室内一片昏暗。靠西墙的大床上纱帐半垂,赢烈走上前去,掀起帐子,却见萧清婉睡在被内,双眸紧闭,香腮瘦损,面白唇焦,一把乌丝散在枕上,倒将下头的枕套衬得越发殷红如血。原本一个鲜艳活泼的人,竟是给磨损成了一架美人灯。
赢烈满心懊悔,又觉心痛,低低的呼了一声“婉儿”。萧清婉已是病的昏沉,神志不清,哪里听得见,只是无声无息。赢烈眼看她竟大有弥留之态,惊怒气恨,如潮般涌来,溢满胸腔。
当下,他放了帐子,重又走到外间,一面吩咐张鹭生传王旭昌来问话,一面就叫御前的侍卫将坤宁宫一众宫人拿了,尽数押在廊下雪地里跪着,立时就下旨道:“将这一宫人,尽数拉到慎刑司杖毙!”
这旨意落地,坤宁宫登时凄凄惨惨,一众宫人失魂落魄,哀嚎震天,哭声动地。正在乱时,只听宸贵妃在旁冷笑道:“弄到如今这样,皇上也该问问自己,何苦只顾拿宫人来杀性子,发脾气!”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赢烈听见这一声嘲讽;气更不打一处来,就望着宸贵妃厉声喝问道:“论起来,皇后是你亲生妹妹,平日你们的情谊最好。你又是宫中的老人;位份又高,宫里的规矩再熟稔不过。如何出了这样的事,竟不来告与朕一声?一个个都瞒着朕;莫不是定要等皇后没了;才叫朕知道不成?!”
眼见龙颜震怒;宸贵妃却不见惊惶,只冷笑道:“莫说娘娘有吩咐,即便臣妾去御前说了。皇上指不定又疑心娘娘是使了什么苦肉计、连环计,要哄骗了皇上过去!及至见了面,又能怎样?皇上是会医病,还是会用药?何苦来呢!皇上且去算算,打从娘娘进了宫,皇上疑心了她几次了?哪一次不是闹得鸡犬不宁,沸反盈天!前头为着一场荒唐事,叫她在桌子角上磕了一下,幸而没碰出什么毛病来。事后,皇上也后悔的跟什么似的,只说再不疑了。也是臣妾这妹妹心肠软,好说话,又年轻,搁不住皇上哄上几句,就撂开手了,还如以往一般尽心服侍。”
“这还没好上几日,又闹腾出林家的事来!林氏谋害娘娘肚里的胎儿,皇上不说重责。他们自家作孽谋反,皇上反倒疑心是臣妾等下蛆,真真叫人没处说理去!论起来,臣妾这妹妹也不该进宫。当初是皇上一眼瞧上了,硬把人给抬进来的。好容易人到跟前了,皇上顺了心意,受用的够了,就糟蹋起人来了!娘娘进宫这些年,为皇上生儿长女,平定后宫,料理宫闱,那些个嫔妃,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娘娘又要维持宫纪,又要瞧着皇上脸色,生恐得罪了哪个新欢,叫皇上心烦,何等的辛苦!弄到头来,皇上不说谢,反倒派了她一身的不是!臣妾真不知,皇上那心究竟是怎么长的?!”说至伤心之处,眼圈又早红了,只是抹泪不住。
赢烈原本满腹怒气,只要寻处宣泄,迁怒于人,偏被宸贵妃这一席话说的体无完肤,哑口无言,一腔盛怒化为乌有,只是垂首默默。
却听宸贵妃又道:“就是今日这事在,这些宫人们又有何错?不过只是听命行事罢了。自打娘娘进宫,略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皇上必定拿他们出气。前头那件事,坤宁宫的宫人受了多少牵累,到头来也只是一场荒唐。死的不消说了,活着的也遭了不少的罪,穆宫女的腿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跛了,到如今走路还不便当,皇上连一句抚恤也没有的,他们才是真正可怜!就拿今儿的事来说,娘娘病了,他们无不尽心服侍的,是皇上自个儿不闻不问。得知道了,觉得羞愧不过,又想拿他们来遮羞,这算什么!臣妾如今也不管了,凭皇上闹去。看皇上把他们都打杀了,调拨来的新人知道怎样服侍!”说毕,竟再不理会赢烈,转身又进去了。
赢烈在廊上立着,只是一字不发。底下的宫人跪在地下,各个屏息凝神,声嗽不闻。半晌,赢烈才开口道:“罢了,既是宸贵妃替你们求情,这一笔暂且先记下。倘或日后你们不知改进,那便不饶了,都起来去办差罢。”
众人皆知皇帝这是拿话遮掩,却也无人敢理论,只是依言起来,各干各的去了,一场灾祸就此消弭。
说话间,王旭昌已然到了,听闻里面皇帝正在发落宫人,不敢进去。好容易事毕,张鹭生连忙通传,赢烈恐在堂上问话扰了萧清婉,只叫人在廊上放了把椅子,又在底下搁了炭盆脚炉,命将王旭昌传了进来。
王旭昌入内,在阶下跪了。赢烈先不放他起来,只问道:“皇后究竟得了什么病,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
王旭昌回道:“娘娘这是风寒侵体,乃成伤风之症。此病若是旁人得了倒也罢了,然而娘娘生公主的时节,月子中失了调养,玉体受损,一直不曾大好。臣恐伤及娘娘,不敢滥施猛药,故而病就好的慢了。兼且近来时气反复,冷热无常,更于病人不利,娘娘又拖了许久才传了臣前来诊治。这治病最怕延误时机,臣来时已然错过了最佳的时候,娘娘的病这才久治不愈。”
赢烈怒道:“宫里的成规,每逢初一十五,必要请脉。如何会弄出这等事来?!想必是你玩忽职守,惫赖渎职!你平日里受皇后恩惠不浅,就是这般答报的么?!”
王旭昌慌忙回道:“皇上有所不知,娘娘自来有些讳疾忌医的性子,不到得病断不叫臣来打搅。臣也不敢擅自前来聒噪,得臣知道时,已然晚了。”
赢烈将手一挥,大声斥道:“这些话就凭你去讲了,朕只要你医好皇后的病,旁的一概不管。你是太医院的首脑,倘或连上头生病都医治不好,那朕留你也就没有用处了。”
王旭昌面上一白,伏在地下,却仍旧不卑不亢道:“皇上要如何处置臣,臣不敢多言。只是臣有一句话,娘娘病至如此地步,同时气、失调关系皆不甚大,实乃忧思成疾,过虑伤体。此乃心病,药石罔医。倘或不能开解,臣也不是大罗神仙,皇上要臣与娘娘陪葬,臣也是无法。”
赢烈不料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登时气结不已,欲待苛责,却又寻不出话来讲,这般僵持了半日,才丢下一句:“医不好皇后,提头来见。”便起身进去了。
王旭昌见皇帝虽是走了,因并无话,也就不敢起身,仍在地上跪着。片刻,里头出来一个御前的宫人传话道:“皇上吩咐,请大人进去伺候。”他这才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雪泥,迈步进去。
入得内室,只见赢烈立在当中,宸贵妃在床畔坐着,握着皇后的手腕,不言不语。
因是素日里见惯了的,宸贵妃也就不回避了,只点了点头。王旭昌见礼过,便上前在床边跪了,与皇后诊脉。赢烈见那手腕细瘦无光,平日不离手的镯子也松得狠了,不忍细瞧,便别开了头去。
王旭昌诊过脉象,觉仍如昨日一般,只得说道:“娘娘的病一无好转,换一副药吃吃看罢。”宸贵妃闻言,只是垂泪不已。
赢烈既觉忧心,又觉烦躁,更有一股子无名怒火压在腔里。然而重话适才都说尽了,又为宸贵妃劈头盖脸的一番数落,更没处宣泄,只好坐在一边,闷闷不乐。
王旭昌诊治已毕,下去写方熬药,宸贵妃守在这里,不时照看。萧清婉又醒不过来,这两人坐着,只是相对无言。
这般闷了好一阵子,赢烈忽然说道:“总是朕对不住婉儿。”宸贵妃摇了摇头,只说道:“皇上当初不要她,就不会生出这些事来。”一句话,便将赢烈顶了回去,再无话可说。
过了午时,前朝送了许多折子进来,又有外臣求见。赢烈惦记着许多政务亟待办理,又不好走开。正在踟蹰之间,宸贵妃瞧了出来,说道:“皇上就去罢,横竖她这会儿又没醒。你不来坤宁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赢烈闻言,竟无可辩驳,讪讪而去。
好容易料理完一日政务,又早到晚膳时分,赢烈心里记挂着皇后,匆匆吃了两口饭,又起驾去了坤宁宫。
宸贵妃仍在里头守着,穆淑容也过来伺候了,武贵仪原也说要来,宸贵妃虑她身怀有孕,怕过了病气,又累坏了身子,便叫人去传话没让她来。
众人见了皇帝,都无话说。因皇后始终不曾醒转,一时也无事可做。到了掌灯时分,钟粹宫里打发了人来请。原来自打皇后病下,恐太子公主无人照看,便送到了钟粹宫去。如今宸贵妃身边带了四个孩子,又要看顾这里,也忙的不可开交。当下,只同皇帝说了一声,便告辞去了。
夜间风起,外头更觉寒意逼人,赢烈在里屋坐着,外头宫人送了汤药粥饭进来,他也亲力亲为。然而他不惯服侍,粗手笨脚的也做不好。穆淑容在旁瞧着,想要代劳,却也不好插手。
慢慢到了起更时候,穆淑容也犯起困倦来,赢烈见状,便打发了她回去,独个儿在床边守着。众人虽恐皇帝劳碌,却也没人敢劝。
这般直挨到子夜时分,他也熬得瞌困不已,挨着床柱打起了瞌睡。朦胧中,只听床上一声呓语,他慌忙睁眼,却见萧清婉已然悠悠醒转。他又惊又喜,忙低声问她怎样。
萧清婉见是他,怔怔的半晌没说话,才要开口便觉口干舌燥,猛咳起来,赢烈慌忙拿了茶碗喂她喝水。
一碗水喝尽,赢烈又要起身去倒,萧清婉却摇了摇头,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他便又在床畔坐了。
这夫妻二人反目已久,今日重逢竟是无言以对。半日,萧清婉低垂眼眸,轻轻说道:“皇上来瞧臣妾,总算是打定主意要下旨了么?”赢烈一怔,问道:“下什么旨?”萧清婉浅浅一笑,说道:“自然是废后的旨意了,弄到如今这个样子,再这么僵下去也是无趣。皇上就下旨罢,无论是冷宫还是尼庵,臣妾都愿去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赢烈听了这话;心中一紧,搂着她的肩,沉声说道:“哪个说要废后的?!这是你自家的胡思乱想!”萧清婉浅浅一笑,说道:“何苦来呢?这两年来;臣妾也想明白了。自臣妾入宫,与皇上朝夕相伴,虽不敢说贤德;也是尽了心力。然而皇上屡屡见疑;哪一次都是臣妾陪尽了小心;皇上才转怒作喜。仔细想想,也好生没趣。到了如今,皇上更是连来也不肯来了。东阳自打出世至今,皇上也未曾见过她两面,想来亦是为臣妾拖累之故。”她病中无力,才说了两句话,便气喘不已,歇了又歇,才继而说道:“臣妾也不愿继续留在这里让皇上烦心,还请皇上送了臣妾去罢。虽是两个孩儿年纪幼小,不能没有母亲庇护,就让姐姐照看也是一般。若是皇上心里以为,姐姐也顶着萧家的姓氏,不能安心,那么宫里贤惠堪为人母的妃子也还不少,周昭容也好、穆淑容也罢,都是极佳的人选。她们也还没有生养,该能善待孩儿的。”
赢烈见她去意甚笃,竟已安排起后事来,不由一阵慌张,双臂发力,将她死死搂在怀里,说道:“婉儿,你这是要舍了朕?”萧清婉微笑道:“皇上何必再说这样的话,臣妾如今这般,同废弃又有何两样?夫妻之间不能心意相通,总是相互猜疑揣测,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了。”赢烈听了她这话,心里又惊又怒,才待出声,却一眼扫到床上安放着的枕头。只见那枕头是大红绫缎子的面,其上绣着五色鸳鸯,正于碧波之内戏水嬉戏。赢烈略瞧了两眼,便即认出是萧清婉的针黹,心中一痛,低声说道:“婉儿,你我何至于此?”
萧清婉将头转开,浅笑不语,半日才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了。”赢烈情急道:“你答应过同朕白头偕老。”萧清婉仰起头来,望着他眼睛柔声道:“那便只当臣妾食言罢。”赢烈见她油盐不进,心头气起,登时说道:“你能食言,朕却不能。你是朕亲口册立的皇后,朕绝不会废你!你好生养病,不要胡思乱想。”萧清婉浅笑道:“如今这个样子,臣妾同被废又有何两样?不如皇上早早的放手,让臣妾去该去的地儿。省的皇上想起来,便烦心得很。”赢烈心头一动,忙低声问道:“你怪朕冷落了你么?”萧清婉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如何行事,自有皇上的道理,没有臣妾置喙的余地。弄到如今这样,只怪臣妾自不量力,同皇上没甚干系。”说着,又喟叹道:“只怕皇上不放过臣妾,臣妾的病是不能够好了。”
赢烈闻言,低头细细看她,只见她两颊瘦损,青丝散挽,双眸无神,面皮蜡白,哪还有一丝往日的神采?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