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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锦传-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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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往来吴会,修道八十余载,渡化了多少身染灾祸之人,正所谓天道轮回,种善因得善果,老夫根本罪不至死!”

    “好一个‘种善因得善果’!让我瞧瞧,你们都种了什么‘善因’!”孙策说罢,命狱卒拿来审问于吉下属的口供案卷,随便翻开一页读道:“‘建宁年间,传道于翼州。因灾情甚笃,百姓蜂拥而至,求医问药。吾不通医理,乃持九节杖为符祝,教病人叩头思过,并以符水饮之。病或自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云不信道。乃得教众上万人,得金万两,因病不自愈而死者,不计其数。’”

    孙策又翻开一页,念道:“‘熹平年间,置教尊、设教区、颁教义,分三六九等,以捐家中资财女眷多者为上,可保万世太平;不捐,则阴以毒投之,亡,谓之不信道。教众皆倾家荡产以捐教尊,得资财女眷不计其数。选女眷美者为护法,簇拥左右,白日驱使,入夜则奸淫之,谓之以身献道。有女眷不堪*而自绝者,皆弃尸荒野,谓之不信道。’”

    孙策将录有口供的案卷重重地摔在地上,质问于吉道:“这就是你说的’种善因得善果’?如此邪魔歪道,以传教名义,行盗抢奸淫之事,你们有半分对道祖的敬畏之心吗?究竟是谁不信道?我不把你们这群蛊惑人心的祸害都杀光,我就对不起我家乡的百姓!来人!依律法,明日午时将此人枭首于街口,不得有误!”

    巴丘城里,小乔疲累不堪,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觉察天已大亮,她赶忙起身洗漱,收拾停当后速速走出了厢房。

    周瑜正在前堂,张罗人收拾房间,看到小乔,他含笑招呼道:“哟,夫人醒了,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小乔小脸儿通红,卷着手绢嗔道:“这么晚了,你怎的不叫我起来,府里人不知怎么笑话呢。”

    “今日有客人要来,夫人若不休息好,哪里会有精神呢。”

    有客人?她才从吴地来,又有什么人要来此处吗?小乔张张小嘴方欲问,就听小厮高声报道:“郎君,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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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前波未灭(一)() 
周瑜牵过小乔的手,拉着她转过回廊,来到府门前,只见周尚夫妇正在下马车,小乔一怔,快步走上前去,搀扶住周老夫人,问安道:“大人与夫人怎么来了?周郎也不告诉我。”

    周老夫人拉着小乔的手,满脸掩不住的笑意:“还叫我夫人?”

    周瑜亦赶上前来,含笑对周尚一礼:“从父伯母,一路辛苦,快请吧。”

    值此乱世,终于再与亲人相见,周尚夫妇都很是激动,欢喜之余又红了眼眶,应承着随周瑜一道进了府门。

    周老夫人一直拉着小乔,欢喜得了不得,小乔倒是愈发羞涩,垂头道:“从父伯母累了吧,这里的君山产银针茶,最是醒神解乏,我去煮些来。”

    语罢,小乔迤逦向庖厨走去,周尚夫妇则随周瑜进了正堂。三人才分席坐下,就听周老夫人打趣道:“先前你与婉儿来丹阳,我说你们登对,你这孩子还不肯信,如今看来,夫妻两个很是恩爱啊。”

    面对长辈的打趣,周瑜不由显出几丝赧色:“是了,伯母看人眼光毒辣,我与婉儿……确实很好。”

    “姑娘家总是爱娇,她年纪又小,父亲新丧,你多疼她些,莫像你从父似的,见天除了闷头看书什么也不会做。”

    周尚听到夫人这般编排自己,好气又好笑,又不能回嘴,转头对周瑜道:“不管怎么说,你现下成了亲,有了家眷,从父很高兴,先前因为匪患,没去宛城参加你二人的婚仪,但这贺礼可是万不能少的。”

    周尚说罢,招手示意堂外的随从。随从立即上前,呈上一张礼单与周瑜,见周瑜要推,周尚又道:“你莫辞,这是我与你伯母的一片心意,在你这里待几日,我们也要回舒城老家去了,你们若有孝心,得空来看看我们便是了。”

    “怎么才来,从父就要走?”周瑜本想着,此番终能于家人团聚,没想到他们已打算好回舒城老家,挽留道,“伯母最喜欢湖光山色,这里的景致极美,横竖也多住些时日,再回舒城不迟。”

    说话间,小乔带着周婶捧茶碗走入了堂中,周婶看到周尚夫妇,上前躬身大拜。周老夫人赶忙将她扶起,关切道:“你这年纪,已不该再做这样的事了,也要多注意保养身子,切莫累着自己,哑儿呢?快叫来给我瞧瞧。”

    再见到周尚夫妇,周婶亦是止不住地激动,叩首罢,召了哑儿上前,见那从前还没有篱笆高的小小子,如今已有了少年模样,众人又是一阵感慨唏嘘。

    笑罢言罢,周瑜对小乔道:“夫人,伯母舟车劳顿定是累了,劳烦夫人陪伯母去厢房看看,若有什么短缺,也请夫人一并安排。”

    小乔猜到周瑜有事与周尚说,乖巧一应,搀扶着周老夫人向后堂走去。

    果不出其然,待众人离去,周瑜低声问周尚道:“先前拜托从父追查那两个黄巾逆贼,可有下落了吗?”

    “正如你所意料,那个长木修从宛城离开后,辗转去了沙羡,与他的胞姐会合,在你们破城后,这两人似是趁乱逃了,其后他二人便再无踪迹可寻。”

    以周瑜手中掌握的线索,长木修与黄祖确有瓜葛,按理说他不应当轻易舍弃,反而应当对他多加利用,怎么他们进军沙羡前后,这个人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呢?

    孙策忙乎了一宿,听罢了几名主犯的供词后,回到了府中。将军府此次虽然没有受到风波波及,吴夫人的房中却一直亮着灯,孙策知道她担心,与她大致讲了作乱的事,便催她去休息。吴夫人撑了一夜,此时也乏了,听说事态平息,终于安心歇息去了。

    孙策这才回房去,只见卧榻上,琼儿与绍儿一大一小两个小家伙并排睡着,大乔不时为他们掖盖被子。孙策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三人,将眼前的画面,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大乔回身欲拿披肩,看到立在门口处的孙策,抚着心口轻道:“哎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站着不说话,吓我一跳呢。”

    面对大乔,孙策将心底的不痛快全部压下,低声笑道:“莹儿,我方才遇见子布兄,他跟我说,现下江东一带,都管娶了两姐妹的关系叫 ‘连桥’了,便是从我和公瑾这里来的。”

    “真的吗?那倒实在是有趣呢”,大乔又惊诧又欢喜,似是没想到,他们几人还能促成一个俗语。

    “那还能有假?我夫人贤惠温柔又容色绝代,小姨子也还行,我与公瑾亦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你我这般恩爱,公瑾与我又情同兄弟,自然会是一段佳话。”

    “呀呀”,听到父母轻声说话的孙绍忽然醒了,舞动着粉嫩的小手,小脸儿上浮动着不谙世事的甜笑。大乔弯身将孙绍抱起,凑到孙策面前:“你看,绍儿长得跟你好像啊,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点,但五官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

    大乔说着,忽然噤了声,引得孙策十足好奇:“尤其是什么?”

    大乔顿了一瞬,才忍笑回道:“尤其他笑起来,甜甜的,又有点坏坏的,跟你很像。”

    孙策拉住大乔的手,疼惜地吻着:“每次想到你生琼儿和绍儿的时候,我都不在身侧,心里就很难受,看到孩子长得如此康健,我更是愧疚……本来想今晚上元佳节,好好陪陪你,没想到又摊上这档子事。”

    “对了,昨夜的事,都解决了罢?虽然小叔回来说,人都抓起来了,但母亲还是很担心呢。”

    “都解决了,今日晌午,主犯便会被枭首示众,往后在我江东,再也不会有这些邪道之人为祸了。”

    “枭首?可我听母亲说,那个于吉在江东极有人望,贸然处死他,会不会有问题?”

    孙策登时变了脸色,蹙眉道:“母亲极少出门,也不爱管这些事,她怎会如此清楚于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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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前波未灭(二)() 
哄了大乔去睡后,孙策来到吴夫人厢房外,等到春阳高升,吴夫人早期梳妆,孙策便迫不及待地入门请安,问道:“母亲,为何我听府中下人说,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也曾见过于吉?”

    吴夫人一怔,回道:“是啊,怎么了?你昨夜抓的作乱之人,不会是他罢?”

    “母亲明知就是这个于吉写了《太平经》,才生出席卷二十八郡的黄巾之乱!而我父亲也是因为他徒孙使用邪门之术襄助黄祖,才殒命于岘山,母亲与他来往,究竟何意?难道你也信了他的邪门歪道,劝我不要杀他吗?”

    从小长这么大,孙策从未如此跟吴夫人说过话,此时话方出便后悔了,但又不愿松口,愣愣站着。

    吴夫人放下手中的发梳,无奈叹道:“伯符啊,你的心思母亲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连灵帝都说,念他没有直接参加动乱,年事又高,不予追究,你现下贸然处死他,又算是什么呢?”

    “这个于吉,虽然从未亲自参与动乱,可他手下的徒子徒孙无一不是借着他的名号为祸一方,我若不闻不问,如何对得起昨夜惨死的百姓,又如何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父亲!”

    吴夫人压抑住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儿啊,你可有想过,为何这起子人偏偏等你回了姑苏,才做起乱来,他们便是要让你暴怒,让你痛下杀手,你万万不可中计啊。”

    “邪不压正,如此奸恶之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孙策撂下这一席话,起身便走,吴夫人欲追,却见他快步穿过回廊,片刻便没了踪影。

    她无奈地瘫坐在地,叹息不止:孙策的性子刚直,太像孙坚,正面交锋无所畏惧,却容易被阴谋密计中伤,可若此事真的是个阴谋,背后又是何人主使?目的又是什么呢?吴夫人只觉参不透,吩咐身侧的仆从道:“你去告诉仲谋,让他这几日都跟着他大哥,寸步莫离,千万别让伯符一个人落单了。”

    是日午饭后,小乔陪着周老夫人去君山踏春,老太太年岁不轻,却很是爱玩,爬山涉水,一刻不停,晚上回府时,小乔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直挺挺趴在榻上,好一阵子缓不过劲儿来。

    周瑜下午去了军营,现下还未回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小乔趴着趴着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仿佛有人抱着她走了很远的路,等到再醒来时,竟看到一轮皓月当空,耳畔不时传来风铃轻响,汀汀淙淙,远处长江直流天际,与大湖浩然一体,小乔正不知是梦是醒,周瑜的嗓音蓦地响起:“夫人醒了?我还怕你一直睡着,要生错过今夜的良辰美景了。”

    小乔迷茫回身,问周瑜道:“这里是何处啊,竟有如此景致?”

    周瑜笑着指了指土丘之下:“那座塔楼不就是我平日办公之地吗?此处临江傍湖,小丘上还有这样一方亭子,既能远眺防止敌军渡江偷袭,又能观景,实在妙极,夫人以为如何?”

    小乔放眼四望,只见亭中四角都摆着幽兰,清香四溢,低声问道:“这里布置得好漂亮,也是守望的士兵们弄的吗?”

    “傻瓜,你可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周瑜抬手轻刮小乔尖尖的小鼻子,语气中满是宠溺。

    小乔一怔,嘴角漫开丝缕浅笑,垂眼回道:“我的生辰,自己都忘了……”

    “你忘了,我可不会忘,一晃眼,你十七岁了,还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扎着总角的小丫头,现下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婉儿,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唯有这只长命锁,希望你不要嫌弃。”

    小乔看周瑜如变戏法般,变出了一只精巧的小锁放在自己手心里,诧异道:“不是送小孩子才送长命锁吗?怎么……”

    话未说完,小乔发觉锁上有字,细细看来,竟是周瑜的生辰八字。周瑜将小乔拥入怀中,轻道:“把我送给你了。”

    长江滚滚,流水汤汤,小乔蓦地红了眼眶,回身主动轻吻周瑜,缠绵一瞬后,她低低说道:“周郎……我想改名字。”

    周瑜不解,蹙眉问道:“改名?这是为何?”

    小乔拉过周瑜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了个“琬”子,羞道:“你的名字从玉,我也想跟你一样……”

    感慨于小乔的情义,周瑜心情大好,揽着她笑得一脸怡然:“周瑜、乔琬,好似真的更珠联璧合。其实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都是我唯一挚爱的人,夫人,这是我们成亲后你的第一个生辰,你可还开心吗?”

    “开心,与你在一起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周郎,今日我听从父提起,黄巾余孽未平,他们……还会再兴风作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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