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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顿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要将尚香拐过江北去做人质,而是一个专为刺杀他而设置的陷阱。
那道人调转马头,丢掉斗笠帽,拔出腰间的短刀,横在了仍在昏迷中的尚香的脖颈间,不是别人,正是长木修,而他身边的枣骝色高头大马,头呈兔状,耳似狐形,颈如飞鸟,脊如龙骨,正是赤兔马。
孙策见此,不敢妄动,立即勒停了马,两伙人就这样对峙着。
“没想到丞相为了杀我,连吕布的赤兔马都借给了你。想要我孙伯符死,直接写信来便是,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何必要牵连我家小妹?”
长木修冷哼一声道:“今日此地没有赤兔马,更没有丞相的事。唯有许贡之子与其门客,在此复仇罢了。”说着,他命人将许贡的小儿子推了出来,但见他不过十六七上下,手中拿着弓箭,却吓得直哆嗦。
“你,朝他放箭。”长木修命令道。
箭头上微微滴下紫色的液体,想必亦涂有怪鸟之毒。许贡的小儿子颤颤巍巍地张开弓,想要瞄准孙策射箭,可一箭射出,竟偏出一丈远。孙策见此,哈哈大笑,对长木修道:“知道你是张梁之子后,我就明白为何你想要置我与死地。十年前,我父亲的死,怕也是你们黄巾余党所为罢?”
长木修冷哼一声道:“是又怎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每个人都是如此。你不也因此,把于吉杀了吗?”
孙策反驳道:“你说错了。我杀于吉,是为天下人而杀。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危害世人,抢人财物,奸淫民女,难道还要留着吗?”
长木修睨着孙策,满面不屑道:“我并没有抢人财物,奸淫民女,我只是报仇来的。”
“好,既为报仇,当与尚香无关。把我妹妹放了,我这里,要杀头也好,要射箭也罢,随你。”
长木修冷道:“别以为你可以骗过我,长枪在手,我怎知你会不会配合?”
孙策立即扔掉了银枪。长木修又道:“还有身上的。”于是孙策又扔掉了背上的七星刀和古锭刀,这两把一把是孙坚攻破董卓时缴获的,另一把则是孙家祖传的宝刀。孙策举起双手,对长木修道:“现在可以放了我妹妹了吗?”
长木修冷笑了一声,随即松开了孙尚香。孙尚香仍在昏迷之中,被人猛地一推,即刻如软面条一般重重摔在了地上。
“尚香!”孙策赶忙上前查看,却未料到长木修突然宽袖一甩,一支浸了怪鸟之毒的飞镖如闪电般像孙策飞来。孙策一躲,这毒镖却仍擦着面颊飞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主公!主公!”不远处传来周泰与蒋钦的呼喊声,长木修听得此音,即刻招手示意同党,一架竹排从隐匿的芦苇荡中驶出,载着长木修、赤兔马和那几个刺客一道渡江而去。孙策无心再去追,忍着剧痛晃着怀中的孙尚香,不住地唤着。可还唤不到几声,孙策便两手一软,倒在了孙尚香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长木修下的麻药力道渐消。许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孙策的呼唤声,孙尚香醒过来头一句话,便是“哥哥”二字。可当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只见自己正身处荒郊野外的雪地,而她的身侧,孙策倒在血泊之中,早已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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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人杰鬼雄(二)()
不知过了多久,长木修下的麻药力道渐消。许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孙策的呼唤声,孙尚香醒过来头一句话,便是“兄长”二字。可当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只见自己正身处荒郊野外的雪地,而她的身侧,孙策倒在血泊之中,早已不省人事了。
“兄长……兄长!”这回换做孙尚香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孙策任凭她奋力摇晃,却再也没有了回音。
“主公!孙小姐!”山上远远传来蒋钦和周泰的声音,他们没想到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孙策的大宛马全速飞奔一路到此,他们能在此时赶来,已是拼尽了全力。
“快!带主公回曲阿,速去传疾医来!”赶到渡口,周泰二话不说把孙策扛上马,系在自己身上,蒋钦则带孙尚香一同上马。一众人冒着泼天的大雪,载着孙策快马加鞭赶路。
在曲阿略作包扎后,孙策整个人也清醒了起来,脸颊上火辣辣的生疼,他一照镜子,只见俊生生的面颊一道长长的血痕,只是不似寻常伤口,隐隐发幽蓝暗黑。
孙策明白自己是中了怪鸟之毒,见孙尚香亦无大碍,便让周泰将他们送回了姑苏。吴夫人与大乔早已听说此事,乘车出城数十里相迎。待回府后,孙策对大乔道:“莹儿,当年公瑾配了个解鸟毒的方子,你可还留着?”
大乔应道:“一直留着,接到报信后,我就交给小叔,让他找最好的郎中配药去了。”
孙策拉过大乔的手,让她坐在身侧:“真是没想到,长木修如此卑鄙,竟散布流言,绑架尚香,引我入套!若非担心尚香安危,我早已经将长木修的脑袋拧下来了。”
大乔忽地眼眶一热,趴在孙策肩头,啜泣道:“你都不知道,那日蒋钦来报你遇刺,我有多害怕……”
到底受鸟毒侵害,孙策手上不似平日那般有力,却还是紧紧抱着大乔:“都是我不好,害莹儿担心了。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伤在脸上,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只要你人好好的就好,留不留疤我都不在乎”,大乔如是说着,小手轻轻抚上孙策包着白布的侧脸,“也该换药了,我帮你……”
“不……”孙策显得十足抗拒,欲言又止道,“血淋淋的吓人,莹儿还是别看了。”
大乔摇摇头,执意揭开了孙策脸上的布条。这一道长长的伤口在孙策白净的面皮上,赫然殷红,确实有些摄人,可他的姿貌并未因此损毁半分,反倒更添几分热血英气,大乔十足心疼,一面为他上药,一面问道:“疼吗?”
“这点伤算什么,根本不碍事”,孙策以手撑头,倚靠在榻上,神色有些疲累,“只是破了相,待三月初三立你为夫人时,旁人便会说我们不相配了,想起这事我就生气!”
大乔本心痛难过,听他如是说却被逗笑了,嗔道:“你还有心思说笑!你都不知道,前两日我和母亲有多担心,以后再出这样的事,你可断不能逞英雄了!”
孙策态度倒是极佳,连声答应不止。大乔还要说什么,却听孙权在外叩门,称药已煎好。大乔赶忙应声,就要去端,谁知才拉开木门,方才还好端端坐着的孙策忽然一头栽倒在榻,惹得大乔一时跌了碗盏,失声惊道:“孙郎!”
数百里开外的巴丘,周瑜身着素衣儒裳,与几个当地善于造船的老者一道泛舟,共同商讨造船用兵之事。周瑜虽年轻,却身居高位,这几个老者原本有些拘禁,但看他虚怀若谷,风流儒雅,谈吐得体、博文广知却不欺人卖弄,无不渐生好感,拼尽一身所学为他答疑解惑。
周瑜冰雪聪明,记得极快,未几心中便有了丘壑,就在这时,忽有侍卫摇舟而来,急道:“将军,姑苏急报!”
周瑜瞬间敛了神色,接过竹筒后,掏出小刀划开,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孙策遇长木修伏击之事,周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见信后所述孙策并无大碍,他才絮絮松了口气,眉头却依然紧锁:长木修布下如此大局,难道就是为了让孙策受轻伤,不能北上攻打许都吗?
长木修想杀孙策,显而易见,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在眼前,他为何还要让许贡的儿子与门客出手,还最终放孙策离开了呢?
就在周瑜困惑不解之际,那侍卫又道:“将军,方才府中来报,说夫人用午饭时候身体不适,已请了郎中去府上,哑儿现在等在渡口,想问将军何时回府。”
小乔一向活泼爱动,近来却实在有些惫懒,现下又说身体不舒服,实在令周瑜感到悬心,见今日的事已谈得差不多,他便送别了几位老者,快马加鞭向府邸处赶去。
可当他急匆匆赶回后院厢房时,小乔窝在榻上,睡得正香甜,周瑜脱去霜色披风,轻轻挂在木架上,走上前来,只见小乔面若桃李,薄唇娇艳欲滴,合着双目睡得极香甜,一点也不像身子不舒服的模样。
周瑜诧异尤甚,看到周婶进来送汤羹,赶忙问道:“婶婆,夫人今日怎么了?怎的说她身子不适,还请了郎中?”
周婶嘴角忍着笑,回道:“夫人说要自己跟郎君说呢。”
究竟是什么毛病,还要自己说,周瑜愈发担心,忍不住追问道:“看病的事,哪里还能瞒着?婶婆就别让我心急,快点告诉我吧。”
就在这时,小乔听得他二人私语,终于醒了过来,看到周瑜,她十足欢喜:“夫君回来了?我还说莫要让哑儿去寻你了,可婶婆说这是大事,一定要找你回来呢。”
周瑜坐在床榻边,握着小乔的小手,很是关切:“夫人到底哪里不舒服,不然我给号号脉罢。我虽算不得什么名医,比外面的郎中却应当不差……”? “你会号喜脉吗?”小乔说着,蓦地羞怯起来,小小的脑袋垂得很低,脸儿红得像在滴血。
周瑜怔忡一瞬,旋即紧紧抓住小乔的瘦肩:“你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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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人杰鬼雄(三)()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正是江南好风景,本应心情舒畅,吴郡将军府上下却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十余名郎中分别守在厢房内外,交头接耳,对孙策的病势议论不休,可说了大半天,也没有什么建树,末了还是其中年岁最长的一人上前对吴夫人道:“将军的毒原本不碍事,只要服了乔夫人方中的药物便能解,可是……此毒中莫名生发出旁的几样变化来,毒性极大,直攻心脉而去,老朽几人从未见过如此凶狠之毒,实在是……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孙尚香站在吴夫人身侧,听得这话,忍不住啜泣起来。吴夫人凝眉嗔道:“人还在呢,哭什么?你们治不了也无妨,总会听过何人擅解毒罢?不管是张仲景还是华佗,我们横竖都能把人带来。”
孙权焦急便要向外冲去:“我去找张仲景!”
“小叔且慢”,大乔衣不解带,守在孙策身侧两天两夜,听得众人谈话,她起身迤逦而来,垂泪拜道:“两位名医闲云野鹤,难知其踪,现下再去寻人根本来不及,妾身愿为孙郎试解药!几位先生既然知道毒药配比,便大胆配解药罢,妾身死不足惜,但求……但求你们一定要救孙郎啊!”
大乔泣泪涟涟,如一树梨花春带雨,在场之人感慨于他们的夫妻情谊,无不动容,可几位郎中你看我我看你,依然无人应承。
吴夫人见状,忍泪道:“莹儿莫浑说,没有拿人试药的道理。罢了,你们只管治,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定不会责怪于你们。”
这些郎中听吴夫人这般说,才拱手称是,转身准备去了。大乔依然啜泣不止,吴夫人上前将她扶起,叹息道:“孩子,别哭了,伯符还需要你照顾,现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且得存着气力,往后还有的熬呢。”
大乔哭得说不出声,只是连连点头,未几忍了情绪,又回榻旁守着孙策去了。众人怕叨扰,便也分别相携而去,大乔呆坐着,粉腮上挂着行行的泪,凝望着榻上的孙策。夫妻多年,他们相知相伴,大乔却极少这般仔细地端详孙策,这几日他未曾进食,俊生生的面庞更瘦削了几分,显得五官如刀劈斧刻般,峭楞楞的,很是严肃,不似平日里那般调笑的模样。大乔颤着小手拂过他的眉宇与鼻尖,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怎的好好的一个人,出去不过半日,就成了这般模样?这一道划在脸上的伤口,那么浅,怎会将他伤得这么重?大乔满心的不甘与困惑,哭声也从低吟啜泣渐渐转作嚎啕,不知哭了多久,她疲惫地睡着了,再度醒来时,竟已是夜半三更,皓月当空,她迷糊睁开双眼,竟看到孙策不知何时醒了,正含笑望着自己,眉宇间满是温柔,熟悉又陌生。大乔禁不住惊喜叫道:“孙郎!你何时醒了,怎的不叫我?”
孙策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打趣道:“莹儿的睡颜太美,不忍叨扰。”
这话又惹得大乔啼哭不止:“你身子感觉如何?我找郎中来……”
“不必”,孙策撑着手肘想要坐起,却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莹儿,你把仲谋叫来。”
孙策面色如灰,不找郎中却要找孙权,大乔心底隐隐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虽心如刀割,却不愿忤逆孙策的意思,大乔拭泪走了出去。未过片刻,孙权便匆匆赶来,立在屏风处等听吩咐。
打从孙坚去世,孙策如父如兄,对于孙权的意义非比寻常,此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