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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指着孙策道:“肯定是你说错了话。”
孙策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算了,女人就这样,一时哭一时笑的,过会子估计就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发吧。”
语罢,孙策套好了马车,与周瑜并排在车厢前横梁处坐好,驾车向前驶去。
晓风缱绻,周瑜低声问孙策:“你要送大乔姑娘,自己送不行吗?为何拉上我。”
孙策并未回话,而是从怀中掏出画轴,递给周瑜。周瑜打开一看,竟是自己的画像:“这是?”
“我从今夜那小贼身上搜得,怎么样?是不是画的特别好?若非知晓内情,只怕要以为是哪个暗恋你的闺秀画的呢。”
周瑜立即明白,孙策是担忧袁术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为难于他,才特意将他带上,可他若是在意生死,根本不会走这一遭。见周瑜定定望着自己,孙策笑问:“为何盯着我?怪吓人的。”
“你既然对大乔姑娘有意,为何不把她留下”
孙策闻言一激灵,一把掩住周瑜的口:“你可给我小点声!”
孙策手上留有几分马尿味,呛得周瑜直咳嗽。周瑜赶忙将孙策推开:“你才套了马,就往我嘴里按。”
“莫矫情,大男人哪有怕脏的”,孙策笑得极其开怀,转瞬却又变了脸,“话说回来,我并未想瞒你,也没有轻薄人家姑娘的意思。只是我身负血海深仇,又一穷二白,明白自己配不上她,更不想连累她,若是害她跟我吃苦,我还算什么男人。”
“那若是她嫁与旁人,你心中便好受了?”
周瑜向来不多话,今日却实足锥心。孙策挥鞭不稳,一下抽在了自己大腿上,他尴尬一笑,良久未语。
袁军大营中军帐里,袁术一夜未眠,在帐内来回踱步。昨日他派出探子,入吴府打探玉玺下落,竟被孙策当着他的面斩杀于营门处。从那一刻起,无论睁眼闭眼,孙策那带血的银枪戟时时浮现眼前,令袁术坐立不安。将这孩子召入麾下,究竟是福是祸?那诡异的铁面门客又是什么来头?袁术不由越想越头疼。
张勋带着两员副将走入营帐,对袁术一揖道:“参见大将军,这是庐江太守陆康差人送来的回笺。”
袁术命书童接过信笺,对张勋道:“这几日辛苦了,曹军可有新动向?”
张勋拱手道:“据探子回报,彭城、傅阳两地已落入曹操之手。曹军进城后,大举屠杀百姓,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伤及十数万民众,百姓因害怕曹军而强渡泗水,落水淹死者不计其数,以至于河道都被尸首阻塞了。”
袁术仰天长叹,怒捶桌案道:“该死的曹阿瞒!若攻破城池的是孤,定会秋毫无犯!只可惜现下孤实力受损,难以与那奸贼抗衡!”
这几日因为孙策之故,张勋心中颇不痛快,见此良机,他赶忙向袁术进言:“主公既得了一员猛将,何不一试锋芒?眼下曹操进入徐州立足未稳,若主公派遣乔将军前往迎击,以孙策作为先锋,或许能出其不意给曹军一个下马威。”
曹军方经大战,必有损耗。此刻若能出兵击败曹军,不仅能得地千里,亦可得徐州万千百姓人心,袁术却不由得恐惧起来:俯瞰自己坐拥这千里之地,一大半是孙坚与乔蕤打下的,若再让孙策和乔蕤联手,自己岂非要受制于人?袁术立刻摇头道:“不可,曹操此来连战连捷,士气正盛,我们万不可贸然出击。孙策年轻气盛,不是曹阿瞒的对手。”
张勋跟随袁术多年,对他的脾气早已摸透,听到这话,便知袁术定然已对孙策和乔蕤心生忌惮,索性就再添一把火:“主公所言甚是。我若是乔将军,怕也不舍得让孙策出阵。听闻孙策此次前来途中,乃是与乔将军二女结伴,现下这两个丫头要回庐江宛城老家,也是孙策相送。如此贤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本以为孙策是投奔吴景而来,未曾想竟是与大小乔同行,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袁术满腹疑虑,不住捋须:“乔蕤手下副将皆是孤的心腹,料他不敢有不臣之心。倒是孙策那小子,仗着他老子留下的人望,拉拢人心,很是可恶。昨日孤将韩当朱治归于他麾下,韩朱两人激动得恨不能哭出来,真是”
此时书童已将庐江太守陆康之信拆好,双手奉上,袁术接过,只看了两行,便气得将信笺重重摔在地上,再跺上两脚:“这个老不死的混账!这几日真是无一日顺气!”
因惧怕曹军杀来,须得连续作战,袁术特意修书一封,向庐江太守陆康求粮草。现下见他如此反应,想必那陆康未答应。张勋示意副将与书童退下,近前扶住袁术,低声道:“主公息怒!”
袁术扶额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个陆康,找他要点军粮,不给便罢了,竟敢仗着朝廷封他忠义将军,骂孤是叛逆!是可忍,孰不可忍!孤要出兵讨伐他,让他知道,在这江淮之地到底谁说了算!”
张勋双目一转,计上心头,立刻对袁术揖道:“主公,陆康固然可恨,但毕竟位列九卿,若是主公亲自讨伐,只怕会落人口实。不如派些急于立功的年轻之辈,就算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主公也可免于责罚。”
陆康此人在江南颇有名望,百姓十分爱戴,袁术虽气,亦不敢轻易拿他怎样。听了张勋这话,袁术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打算,可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孙策初到军营,独自将兵怕是不妥吧?一旦他带兵逃走,或是自立门户,又该如何是好?再者说,若他久攻不下,拿不到庐江的粮草,曹军趁机打来,我等岂不危在旦夕?”
张勋笑道:“这有何难?主公既然不放心孙策与乔将军的关系,不妨令他们各领一军,让乔将军作为孙策的侧翼,名为援护呼应,实则从旁监视。再派遣若干细作,潜入孙策营中,若是乔将军所报孙策之行迹,与我们所得情报不同,便可坐实他二人有私至于粮草,想来孙策的舅父吴景捏在我们手中,他不敢不尽心。”
张勋这一计甚是歹毒,一石二鸟,欲同时除去乔蕤与孙策。袁术本就生性多疑,料定此计可试探人心,欢喜道:“好哇!既然孙策爱去庐江,就让他去个够!来人,唤乔蕤入帐!”
张勋又道:“主公莫急,末将又打听到一事,事关孙策帐下那匈奴门客乌洛兰”
第31章 心悦君兮(二)()
六安地处江淮之间,气蒸湖泽,步步成景。傍晚时分,暮色沉寂,残阳铺水,整座城皆笼在一瓣胭脂桃色之中。
孙策驾车至河畔停驻,周瑜掏出怀中司南,抬眼看看不慎明晰的星斗,两人相视一眼,确定此地正是与韩当约定的见面之处,翻身下了马车。
孙策轻叩厢门,唤道:“大乔姑娘,我们到六安了,你们坐了一天,定是累了,下来活动活动罢。”
大乔打开厢门,见孙策探手欲接自己,特意从另一侧下了车。孙策的手悬在空中,不禁有些尴尬。小乔追随大乔下车,看到堵在车门处的孙策,面露好笑之色。
孙策方受了窝心气,见小乔笑话自己,愈发气不打一处来:“臭丫头”
谁知大乔回眸一望,正好与孙策四目相接,孙策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骂你”
周瑜撑不住笑出声,小声对孙策道:“你不是惯会讨姑娘喜欢,现下怎么这么笨?”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大乔一句话也不肯跟孙策说,孙策满心不痛快,又被周瑜揶揄,气道:“你这老鳏夫,不帮我就罢了,还在这说风凉话?快别废话了,赶紧帮我出出主意,你以前都怎么哄人的?”
周瑜垂眸一瞬,温润如水的眼波里几丝伤痛几丝怀念:“我和我夫人从来不吵架。”
小乔本陪大乔立在水边看景,听了这话回头看看周瑜,连痴带怨,情思复杂。周瑜与孙策皆迷茫不知所谓,却深觉此处不宜久留。只听孙策尴尬一笑,对周瑜道:“公瑾,你在这里护着她们,我去寻些吃的来。”
周瑜即刻否道:“还是我去吧,女儿家脾胃娇嫩,只怕你不知道该找些什么。”
语罢,周瑜不由分说背起竹筐,策马一溜烟蹿没了影。孙策只得倚在马车边,乖乖等周瑜回来。
江边处,大乔一行清泪蓦然滚出。小乔见此,急道:“姐姐这是何苦?好端端怄什么气?既然姐姐不肯去与他说话,我去跟他说,让他来跟你道歉不就好了吗?”
大乔赶忙拭泪,拉住小乔的袖笼道:“婉儿别去昨晚父亲的裨将乐就来找我,我已答应嫁与他,这几日他就会找机会向父亲提亲的。”
小乔惊得差点咬了舌头:“姐姐真是瞎闹!那个乐就人丑就罢了,还自大猖狂,姐姐怎么能嫁给他呢,婉儿第一个不答应!”
大乔凄然一笑,回道:“傻丫头,女子嫁人哪有称心如意的?父亲年纪大了,现下在军中地位愈发不稳,须得找个人帮衬他才是。只可惜我们俩都是女儿身,不能披挂杀敌,我若不寻个良将为婿,父亲”
“乐就是谁?”孙策的声音猛然从近旁发出,吓得大小乔皆是一震。大乔回过身,只见孙策手中的牛皮水袋已然碎裂变形,他目光锐利如剑,好似能扎死河中的游鱼。
总见孙策笑,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大乔心头一揪,语气却仍是冷冷的:“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不相干?”孙策眉头愈紧,双眸喷火,眯着眼对大乔道,“好一个不相干,我现下就回去宰了他,看看到底与我相干不相干。”
语罢,孙策翻身上马欲走,大乔急忙跑上前,拦住孙策的去路:“你别胡闹!刺杀帐中大将,你自己也不要命了吗!”
孙策冷哼道:“不杀也罢,我去阉了他,看他还敢不敢娶你。”
小乔扶着浑身颤抖的大乔,讥讽道:“孙伯符你真是个孬种!你又不喜欢我姐姐,管得着我姐姐嫁谁吗?你若喜欢我姐姐,就找我爹提亲啊!日日在这里混闹,有什么意思!”
恰逢周瑜寻了食材而还,见他们三人如此,多少猜了个大概,他走上前去牵住大宛驹的辔头,佯装无事道:“伯符,食材我已经找来了,你快去找点木头生火罢。”
谁知孙策根本不接这一茬,重重一哼,御马向远处大别山方向跑去。大乔掩面而泣,独自走向河边。小乔起身欲追,却被周瑜一把攥住广袖:“让他们分别冷静几分,我们不要去打扰。”
小乔的小脸儿刷地红透,乖巧地点了点头。周瑜放下竹筐,仔细翻捡着食材,小乔弯身轻道:“我帮你吧”
大别山夹谷间,孙策御马如飞,可他无论如何攀山涉水,满心的烦忧皆如影随形。
五年前父亲离奇之死与那传国玉玺逃不开干系,孙策明白迟早会离开袁术的阵营。可大乔的父亲乔蕤是袁术手下第一大将,为人刚直,对袁术忠心不二,若是自己娶了大乔,再与袁术翻脸,岂非会害了乔蕤?
可这个中情由,皆无法告诉大乔,明知她对自己有意,却无法承接,孙策一时失神,跌落马下,重重摔在了崖石上。
大宛驹赶忙驻步回身,上前咴叫着,好似十分担心。孙策却直直躺在石地上,抬臂遮面,半晌未起身。
入夜时分,孙策终于御马回到了六安城外。周瑜已架起了炭火,小乔颠簸一日,再也撑不住,倚在车厢内睡得很熟。孙策拴好大宛驹,沉默上前坐在周瑜身侧,半晌无语。
周瑜见他一身尘土,面颊手肘皆是擦伤,轻笑问道:“你不是吧?阉了?”
“什么?”孙策茫然一瞬,旋即明白周瑜又在揶揄他,冷道,“他若敢去找乔将军提亲,我一定会阉了他。”
周瑜从炭火架上取出一只烤鸡,递与孙策。孙策即刻推开:“没胃口,不吃。”
“谁让你吃了?打你负气跑后,大乔姑娘一直水米未进,你快去看看她罢。”
孙策抬眼望去,只见大乔碧裳纱衣,坐在烟笼寒水边,形单影只,甚是惹人生怜。孙策心生不忍,终于压下性子,起身向河边走去。
清河边,晚风拂过蒲草,空气中尽是淡淡幽香,大乔正望着星辉倒映出神,忽闻一阵脚步声,只见孙策走上前去,挨着自己坐下,强行挤出个灿烂的笑容:“不不吃东西怎么能行?我撕鸡给你吃啊?”
大乔仍未抬眼,眼泪却簌簌落在轻纱衣襟上。从前孙策对姑娘流泪的理解仅停留在孙尚香的哭闹上,今日见大乔流泪,才体会到何为梨花带雨,他挺直身子,万分笨拙地为大乔拭泪:“别哭了万般错皆是我错,你不可不吃不喝,身子会熬不住的。”
大乔抬起朦胧泪眼,哽咽道:“少将军哪里会错?”
孙策本就没觉得自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