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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锦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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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宅。”

    大乔微微颔首:“小女子心有一问:周公子是洛阳令的嫡亲子,怎会只在这江南一隅做个小小县令呢?”

    “说来话长”,孙策轻声一笑,回忆起周瑜刻意在袁术面前装疯卖傻,出尽洋相。袁术见周瑜疯疯癫癫,行事无状,认定他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便如他所愿,让他回到居巢做了县令。

    大乔见孙策并未正面回话,只好再问:“听闻周公子人品贵重,只做小小县令,实在令人困惑可是有什么难言的隐情?”

    见大乔一直探问周瑜之事,孙策起了几分警觉,他回眸一笑,轻轻握住大乔执伞的手,假装十分介怀:“大乔姑娘怎么总问我兄弟的事,也不关心关心我?”

    大乔触电般不自然地收了手,咬着薄唇:“我并非刻意探问周县令之事,只是舍妹在周县令家中,又卧病在榻,我这做姐姐的实在有些不放心”

    原来大乔只是放心不下小乔的安危,并非要探听什么。孙策卸下心防,几分疑窦顷刻转化为柔软。原来天下的长兄长姐都是一样,孙策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我这兄弟年纪虽轻,却刚死了夫人,心中郁结,只差没入寺为僧,现下看见母鸡都要绕道走,必不会对你妹妹有什么非分之念。我能理解姑娘的担忧,请你只管放心便是了。”

    大乔望着孙策坚毅俊朗的背影,心头一暖:“多谢孙公子体恤可周县令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竟然已经成亲了?夫人早夭,实在可惜。”

    “你知道他父亲是京畿之令,恐怕还不知道,他岳丈是司徒大人王允。若非权臣当政,朝堂昏暗,以我兄弟的才能,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

    “只听你一直夸周县令,孙少将军亦是人中龙凤,实在不必自谦。当年若非孙老将军举义军,江东之地早已沦为焦土,虎父必然无犬子,相信少将军一定能有所作为。”

    孙策神色飞舞,十分自得,却不肯让大乔看出他如此欢欣,故作冷静道:“姑娘谬赞了,我这人自信得很,从不自谦。不过今天能听你这样的美人儿唤我这没有一兵一卒的野将军一声,心里着实舒服得很。”

    巢湖环抱蜿蜒之所,正是张仲景小住的茅庐。大雨如注,矮篱笆墙里,一个扎着总角的童子摆弄着几十口比自己还高的大缸,用来收集雨水。见孙策驾马车前来,童子匆匆一瞥,背过身去,未作理会。

    这孩子是张仲景最小的弟子,时年不过八岁,因为自小跟着张仲景,脾气秉性与他十分相似,每次见到孙策,都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孙策气得直笑,隔着篱笆大喊道:“小孩儿!张老汉若是在屋里,就请你通传一声!”

    那童子好似没听见,继续着手中的活计,一声不吭。

    孙策被驳了面子,不由有些不快,他强压着性子对大乔道:“雨太大,姑娘不便下去,请在车里稍等,我下去看看,若张老汉在,我再出来喊你。”语罢,孙策跳下了马车,冒雨翻过篱笆,向茅庐走去。

    屋内空无一人,只堆放着许多不同种类的草药,散发着熏人的药气。孙策赶忙屏息摆手,快步退出了房间。

    大乔万分焦心,见孙策沉着脸走出茅庐,便知他一定是毫无斩获。大乔不由眉头紧锁,眼眸低垂,秋波尽是愁闷,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间,那童子尖声一叫,只见孙策仗着力大,将那硕大的水缸抱起,威胁道:“张老汉到底去哪了?人命关天,今日可没工夫陪你打哑谜。你若不说,我就把这缸子砸个粉碎”

    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徐徐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慢慢道:“师父说了,孙郎若来,舞刀弄棒,搞不好会砸坏东西,所以刻意准备了几十口缸在后院。”

    孙策双手一沉,大缸径直垂下,重重砸在了脚背上。一阵锥心之痛传来,孙策痛得直跳脚:“张老汉既然知道我会来,定然想见我,你这孩子为何百般阻拦!”

    童子歪头一笑,奶声奶气回着:“我可不敢。师父昨日进山里采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进哪个山了?汤山?还是其他什么山?”

    童子摇摇头:“不知道,师父可没说。”

    孙策靠在大缸上,一脸无奈:“张老汉岁数可不小了,你们也不管管,怎能如此放任他,连去哪里也不说?”

    “师父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救了那么多人,一定长命百岁,不必担心呢。”

    这话倒真是张仲景的风格,孙策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到马车旁,对翘首等待的大乔道:“真是火烧眉毛,那张老汉进山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乔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妹妹打小身体不好,若是烧出个好歹可还了得?居巢县城里有没有医馆?”

    孙策回想片刻:“我知道东市有家医馆,若是不开门,我就砸了他的门面,我们走。”

    老宅里,周婶烧了滚水,端进客房。周瑜将干棉布在铜盆中荡涤几次,拧干敷在小乔额上,为她降温。

    这小小的人儿昏睡在榻,一点也看不出白天那厉害的模样。周瑜细细观察着小乔露在棉被外的右手,这手又小又软,根本不像一个习武之人的手。周瑜心底的疑虑沸腾如铜鼎中的滚水,心中暗想,若非是手上的力道,就应当是衣袖里藏有机关。可方才周婶将小乔的湿衣物拿去清洗,并未发现其中有何机窍。想到此处,周瑜愈发迷惑,他与孙策调查孙坚之死已有五年,所得到的线索寥寥,目前看来,只有鲁肃的鸟人之说与小乔所用的机关术,可作为突破口。可小乔防人之心极重,若是直截了当地问,定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线索,又陡然折断,周瑜暗叹一声,无意间瞟见桌案包袱里裹着一个精巧的木质锦盒。若说姑娘家的包袱中有个妆奁盒子,不过寻常,可这锦盒上竟隐隐印着一个“卍”字,实在是令人好奇不已。

    周瑜快速起身上前,欲一探究竟,谁知他伸手还未触到锦盒,就听见榻上小乔一阵猛咳。周瑜到底是端方君子,心虚无比即刻收了手,回眸望去,小乔合目安稳躺着,面色虚弱,根本未曾注意他。

    周瑜松了口气,欲将锦盒拿起,忽闻院门大开,孙策吵吵嚷嚷走进院中:“周婶,快把药煎上!为了这些药,险些把命都送了”

第7章 波荡鸳鸯(二)() 
周瑜功亏一篑,只得从客房走出,迎面撞见大乔快步走来。周瑜向旁一避,大乔微微躬身,走进了客房。见孙策立在雨中,一副狼狈样,周瑜好奇又好笑:“怎么让你去求药,还差点把命送了,我师父可在茅庐?”

    孙策捋捋黑发,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哼道:“周公瑾啊周公瑾,你那个师父不提也罢,以后莫要让我再看到那老汉。”

    周瑜蹙眉忍笑:“既然没见到我师父,这药”

    “屎涨挖茅厕,人都快烧晕了,没找到张老汉就不治病了不成?我和大乔姑娘赶车去县城的医馆,开了这药方。我看那郎中一把年岁,胸有成竹的样子,应当不会有差池。”

    话虽如此,周瑜依然有些不放心:“把那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孙策将手上的雨水胡乱抹在衣襟上,从内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糙纸,上前递与周瑜。周瑜仔细看过,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如此,就先按照这方子煎药,让小乔姑娘喝了罢。”

    孙策压低嗓音问周瑜:“你费劲把大乔姑娘支开,可有什么斩获?”

    周瑜示意孙策屋里说话,两人一道走入堂屋,周瑜紧紧关上了木门。孙策打趣道:“这门板沏茶声都隔不住,关不关又有什么分别?”

    “现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方才我在小乔姑娘包袱里,看到了一个‘卍’字的锦盒。可我还未来得及详观,你们就回来了。”

    孙策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阴沉:“难道乔蕤父女,当真与我父亲遇害之事相关?”

    “不好说相关,也不好说毫无干系。毕竟这卍字,也不是谁家独有。”

    孙策抚着腕上的卍字疤痕,神色冷然:“这卍字,信佛之人常用,可佛家不主杀生。除佛家外,黄巾贼也曾用过。当年我父亲率部攻打,逼死张角,黄金余孽也难逃干系。”

    “黄巾贼中若有如此能人,为何当年会被孙伯父打得溃不成军?而且过往五年,江湖再无黄巾军的线索,只怕并非他们所为。”

    孙策斜靠在木案旁,神色愁楚,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笑意:“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真的会以为鲁兄看多了山海经,瞎说什么鸟人之事。现下看来,我父亲遇害之事,绝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这乔家两姐妹,来得蹊跷,不论如何,我们都该多加小心。”

    孙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打从父亲过世后,好像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提防,对任何人都不敢轻信,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周瑜才要宽慰,忽听大乔在门外轻道:“孙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孙策即刻改了伤怀之色,起身正正衣襟,上前打开了房门,玩赖一笑:“大乔姑娘有何吩咐?”

    “天色晚了,又下着大雨,实在不好麻烦二位,只是妹妹卧病,我们姐妹只怕一时难以动身,总要给父亲传一封书信才好”

    孙策挤眉弄眼道:“这有何难,请姑娘留下墨宝,我兄弟派遣一得力之人送往驿站就好。”

    大乔从宽袖中掏出信笺,双手递给孙策,躬身揖道:“那就劳烦两位公子了。”

    孙策接过信笺,关切道:“大乔姑娘太客气了,令妹用过药了吧?”

    “方用过,又睡下了,想来风寒并非即时可以恢复,还要在周公子府上叨扰,小女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孙策见大乔嘴边一点红胭脂膏,伸手上去轻轻揩了下来:“姑娘今日也累了,不妨早点回去歇了。令妹身侧需要人照拂,姑娘可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孙策指尖传来的温度异常灼热,大乔小脸儿蓦地红透,闪身欲躲,谁知孙策先收了手。大乔羞赧不已,嗫嚅道:“如此,我就先下去了”

    语罢,大乔逃也似的沿着回廊走向客房,一眨眼的功夫,她的青羽裙摆就消失在了眼前。

    堂屋内,周瑜低声浅笑:“你从哪里学来这一身调戏姑娘的本事,看把人家吓得。”

    孙策拉上木门,走回案旁盘腿坐下,似笑非笑道:“大乔姑娘刻意染了金花燕支,不就是给我看的?我若不解风情,岂非驳她面子?”

    “看似她好像对你有意,却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有这样一位大美人在侧,难道你就一点不动心?”

    孙策噗嗤笑出了声:“向来不爱管这些闲事的周公瑾,今日也包打听起来了。不过你说的对,这大乔姑娘聪明得很,柔弱美貌不过是虚晃一枪。今日她与我一道出行,刺探你我虚实,却又不着痕迹,实在有趣。”

    周瑜抬手一弹孙策手中的牛皮纸信封:“所以这信”

    孙策一扬眉:“你可别跟我装蒜,打居巢送去袁术军营的信,哪样你没做过处理?”

    周瑜叹道:“这也是没办法,我若不管,万一有小人心怀歹意,我这居巢数万县民,岂不是要遭殃?”

    “做大事哪有拘泥这些的,你不必解释,且说怎么做罢。”

    周瑜起身走出堂屋,将哑儿唤至身前,低语几句,哑儿点点头,撒花似的冒雨跑出了府邸。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名身长白面的县役随哑儿走进老宅,立在回廊下,对周瑜一抱拳。周瑜将信笺交给他二人,未做任何解释,这两人也不问,又匆匆向外赶去。

    孙策边沏茶边问:“你这居巢县就有驿站罢,怎么送个信还要两人一起?”

    “伯符兄有所不知,哑儿虽然不会说话,不通文墨,模仿笔迹却堪称一绝。另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名叫阿蒙,大字不识几个,却有武艺傍身。有他们二人珠联璧合,这送信之事,才能万无一失。”

    孙策抬手敲了下周瑜的心口,赞许道:“好小子,我还当你读多了四书五经,脑子越来越木,没成想”

    正当此时,回廊尽头那早已熄灯的客房忽然大亮,火光一跃,大乔的哭声潺潺传来。孙策周瑜皆惊战一瞬,相视一眼,大步向客房赶去。

第8章 绝世名医(一)()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碧落云开,星辰洒坠,湖面盈盈交相辉映。渔人撑篙撒网,置身其间,仿佛身着霓裳羽衣,冯虚御风畅游星河。

    朱户照婵娟,良辰美景奈何天。湖边老宅里,众人却毫无闲情逸致。小乔病势突转,较白天严重许多,眼眶乌青,薄唇深紫,脉象微弱。周瑜跪坐在榻旁,静心为她诊脉。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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