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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夹谷间,长木修坐在松下煮茶。身处深山家境寒微,所用碗具皆粗陋简薄,可长木修垂目举盏,神态自若,仿若品着甘露琼浆。
夹谷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长木修寻声望去,只见周瑜扶着小乔缓缓走来,吕蒙紧随其后。及至近前,小乔杏眼弯弯,对长木修招呼道:“修哥哥!”
长木修亦含笑回应,目光却定在周瑜搀扶小乔的大手上,他起身迎上来,垂头道:“婉儿,你的脚伤怎么愈发严重了?可是上山扭到了?”
小乔摇摇小脑袋,乖巧道:“修哥哥,我没事。”
“快,来这边坐”,长木修不顾周瑜异样的目光,拉着小乔走向石凳,却被周瑜一把拦下:“舍妹自由我照顾,不劳兄台费心”,语罢,周瑜薅着小乔的衣领向茅屋走去。
小乔被周瑜这般提拽着,活像个被拎着后颈的幼犬。及至房中,周瑜将小乔放在卧榻上,吩咐道:“我有几句话问长兄,你在这休息会。”
小乔气鼓鼓地瞪着周瑜,心想方才在莲花峰顶,他说出那样的话,现下竟然翻脸不认人了,当时就不该给他留什么面子才对!
谁知周瑜根本压根未接她怒意满满的目光,转身走到门口,对吕蒙道:“阿蒙,你来帮忙收拾下屋里的东西,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阿蒙了”吕蒙已过了十五岁生辰,再不愿旁人喊自己乳名,对周瑜的话却不得不遵。
云松下,长木修看到周瑜走向此处,拿出一只杯盏,边斟茶边道:“请坐罢。”
周瑜甩开长裾,与长木修对坐,他轻轻端起杯盏,纤长指节一触杯壁,只觉茶水微温。方才山顶遇险后,周瑜怀抱小乔快速原路返还,一瞬也未耽搁。若那吹笛之人真的是长木修,他此时必定呼哧带喘,又怎能气定神闲在此煮水。
可周瑜并未放松警惕,嘴角带着笑意,深眸却冷如寒冰:“听闻今早长兄有生意上门了?”
长木修憨笑道:“每月初三和十六,会有山下人来此处,收购我的山柴。只可惜生逢乱世,柴价颇贱,不值几个钱。”
“既然木柴贱价,长兄怎不去采些药材呢?神医华佗与张仲景曾来此处行医,皆是看中这山里的药材。长兄若能采些,手头当会宽裕不少。”
听出周瑜有套话之意,长木修不由哈哈大笑:“我这么个粗人,哪里认得什么药材?”
“长兄过谦了,长兄连聂政刺韩曲都奏得,便算不上什么粗人。况且在下听兄台口音,似乎不是土生土长的庐江人士罢?”
“嗨”,长木修叹息道,“兄台好眼力,实不相瞒,我乃清河郡人,祖上也曾在郡内做官,只是到家父那辈便因获罪抄家,这才辗转来到庐江,在这深山中避居。家父未留下什么家财给我,唯一传下来的便只有这木箫和那琴谱罢了。”
长木修口音中确有冀州乡音混杂其中,所言也没有什么矛盾之处,周瑜轻蹙眉头,未再多言。
见周瑜不再追问,长木修递上杯盏:“我与兄台相识一场,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周瑜从容接过杯盏,望着碧色茶水上飘浮着的茶梗,脑中飞速思索:这长木修到底知不知道小乔是乔蕤将军的女儿?若是不知道还罢,若是知道,自己岂能信口胡说?
须臾后,周瑜决计还是隐瞒小乔的身份以防万一,他放下杯盏,正色道:“敝姓张,字子昭,居巢人士。”
听闻周瑜姓张,长木修眼中闪过一丝不一样的神采,他凑上前来,神神叨叨:“你当真不是居巢县令周公瑾?我还以为,这庐江郡里如此俊逸又擅长音律之人,唯有那居巢县令周公瑾了呢!”
周瑜不由有些窘迫,应付道:“长兄折煞张某了,我自然比不上周公瑾。”
“我姓长,你姓张,看来咱们还是有缘人。家中无酒,便以粗茶招待张兄罢”,长木修倒似是个性情中人,说得兴起,便站起身敬周瑜。
见长木修踉踉跄跄,周瑜问道:“你这脚,可是昨日与婉妹聊天时砸伤的?”
长木修抬腿道:“那时未觉察,晚上睡觉才发现剧痛难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跟婉儿聊天时砸到了脚?你不会是听墙角了?”
周瑜早想好了应对之语,此时却不免心虚磕巴:“我,我是听婉妹说起的”
不过这长木修的脚确实伤的极重,他今日只着木屐,足上鼓起的青紫色大包清晰可见。顶着这样的伤处,只怕长木修难以走出夹谷,更别说攀上莲花峰了。看来今日在山顶所遇的不明笛声,的确非长木修所奏。这黟山如此之大,吹笛之人是跟踪他们上了山,还是潜伏在山间等出手,皆不好说,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又这般中断了。
正当周瑜满心愁闷之时,吕蒙收拾好了行李,走出草房:“公子,收拾妥当了。”
周瑜闻言,起身对长木修一礼:“这几日叨扰了,若是有缘,他日定会相见。”
长木修笑道:“哪里哪里,只要张兄不嫌弃,我长木修的蓬门随时为张兄敞开”,语罢,长木修向周瑜恭敬一揖算作回礼。
小乔一瘸一拐地从房中走出,眼见道别的时刻将至,小乔收起情绪,甜笑着向长木修挥挥小手:“修哥哥再见!”
小乔竟对长木修笑得这么甜,对自己却突然横眉冷对,周瑜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女人心简直如大海捞针,实在难以揣度。
长木修满目怅然,却仍清朗笑着,冲小乔挥手,又转身对周瑜道:“张兄,临行前能否让我跟婉儿说几句话?我二人一道遭拐,今朝能在此处相见,实在是万年修来的缘分,若不能话别,实在要遗恨终身啊。”
“请便”,周瑜本想拒绝,但听长木修言下之意,当与他们幼时遇拐之事相关。或许能有新的线索,周瑜不欲放过,于是便冷声答允。
长木修开开心心瘸至小乔眼前,俯身对她耳语一句。
熟料小乔听完突然双眼放光,兴奋地一把抱住长木修的手臂:“我想起来了!”
第66章 无情流水(一)()
明月别枝惊鹊,夜半时分,居巢老宅正堂中,周婶端上方出炉的桂花糕,孙策笑得见牙不见眼,招呼大乔与孙权道:“莹儿,仲谋,你们快尝尝这个,周婶做的桂花糕,简直世间绝品!”
大乔顾不上吃,盈盈起身向周婶致谢:“夜半方赶到此处,实在叨扰,又劳动周婶为我们准备吃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周婶还未回话,孙策便挥挥大手:“莹儿不必客气,周婶是公瑾家老仆了,算是看着我和仲谋长大的。”
周婶满面慈爱笑意,望向孙权:“正是呢,多年未见,小公子已经这么高了。”
孙权挠挠头,起了几分害羞之意:“周婶一切还好罢?我总记挂着在舒城时你做的桂花糕,今日终于又吃上了。”
众人正闲话,忽听大门处传来一阵叩门声。孙策霍然站起,兴奋嚷道:“定是公瑾回来了!”
果然,周婶打开大门,周瑜带着几分疲惫的俊颜即刻映入眼帘。吕蒙未见其人但闻其声:“累死了累死了,婶婆,家里还有没有饭吃?”
孙策再次抢过话头,骂声响彻老宅:“吃吃吃,就知道吃,哪日短你粮了,让你饿成这样。”
哄笑之间,周瑜一行走入老宅,蒋钦即刻上前与孙策见礼。孙策一把搂住周瑜的脖颈,高声道:“你可算回来了,我有顶要紧的事问你,快跟我来。”
大乔翘首而望,人群末端灯火阑珊处,小乔终于拖着伤脚慢慢走来,见到大乔,她无精打采唤道:“姐姐”
周瑜冲大乔一拱手,致歉道:“周某无能,未能照看好令妹,实属周某之过,请大乔姑娘恕罪。”
大乔确认小乔不过寻常扭伤,起身对周瑜道:“周公子辛苦,爬山涉水有个磕碰再所难免,公子不必挂心。”
吕蒙与哑儿招呼着蒋钦用饭,孙策则拉过大乔的小手,挤眼道:“莹儿,时候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早些歇着罢,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
语罢,孙策与周瑜一道向后院走去。小乔看着周瑜背影,只觉与他时近时远忽冷忽热。明明是仲夏之夜,心却极冷,小乔木然站着,浑然无知,徒剩一具华丽的驱壳。
孙权上前接过小乔手中的包袱,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孙某送两位姑娘回房,这边请罢。”
老宅后院书房里,周瑜连打了两个喷嚏。孙策不由揶揄道:“你这身子骨不比当年,怎的还染了风寒。”
周瑜轻声一笑,歪头无奈道:“许是有什么人在骂我你急匆匆找我,究竟有何事?”
“公瑾,你可听阿蒙说了?那日我去六安追莹儿,竟遇到了黄祖手下的埋伏你说那怪鸟难道真是受黄祖操纵不成?”
“表面上看,黄祖确实是杀害孙伯父的凶手,可此事真的这么简单吗?那黄祖又有何能力,能在乔将军帐下安插眼线?还有,为何他此次伏击,只派七八个普通刺客,须臾间就被你和仲谋解决,还专门在怀中放了腰牌表明身份,岂非太过不小心?难道是好日子过够了,着急盼你去摘了他的脑袋?”
孙策不由拊掌:“到底是公瑾,与我心有戚戚。我也是这么想的,黄祖必死,可这幕后主使只怕不单是他。话说回来,你去寻山,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周瑜想起长木修,俊眉微蹙,眸中却含着几丝笑:“不能说没有,也不算是有,我要再好好想想才行。听闻袁术竟然派乔将军打徐州去了,你这边的粮草,可还供给得上?”
“眼下还好,但不可不防患于未然。我舅舅既然负责袁术军中粮草供给,总该给我些方便,可这几日书信往来,好似不大顺利。若是入冬断了粮,这城可就围不下去了。”
“粮草的事你不必太担心,若吴将军那边不方便,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孙策感慨万千:“人生得知己如你,真是大足。不过公瑾,我还有一事问你”
“你我之间有什么可顾忌的,但说无妨。”
虽然周瑜这般说了,孙策还是显得十分忸怩,挠着俊脸,磕磕巴巴道:“那个公瑾,我并没有唐突之意,只是好奇,怎么有喜?”
周瑜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孙策之意,他一口气未喘匀,呛咳不住。孙策赶忙上来为他捶背,周瑜睨着孙策,咳喘道:“伯符,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与大乔姑娘”
“不不不”,孙策赶忙否认,“我就是好奇而已,你娶过媳妇,总比我懂得多罢。”
周瑜好气又无奈:“我也不懂什么,无法为你解惑,我夫人过门时便已生病了”
孙策本斜倚着打哈欠,此时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我的天呐,公瑾,你你可真是这世间最冤枉的鳏夫了。王家大小姐真是命薄,不然可该有多幸福啊。”
孙策这一席话,正戳中周瑜心中隐痛,他沉默半晌才道:“婉儿走了我才明白,珍惜眼前人多么重要。话说回来,我听阿蒙说起,伯母不同意你与大乔姑娘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做?难道就打算把人放在我这,暗度陈仓吗?”
“什么暗度陈仓,我是一定要明媒正娶莹儿的。不过我母亲的担忧并非多余,我真怕有朝一日,会与乔将军对垒,让莹儿为难。”
周瑜轻摇羽扇,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你放心,只要我们步步筹谋得当,一定不会走到如此境地的。”
客房里,大乔小心翼翼地退下小乔的鞋袜,用清水为她擦拭着高高肿起的脚踝,再细细涂好药酒。小乔一声不吭,垂着小脑袋一脸沮丧,大乔见此,不由担忧:“婉儿,你到底怎么了?寻山回来一句话也不说,方才孙公子帮我们拿行李,你也毫无反应,你和周公子吵架了吗?”
小乔收起纤细双腿,环膝抱着,小脑袋埋在臂弯间,闷声道:“姐姐别问了,让我自己待会儿。”
看小乔这般反应,大乔不由更加担心:“婉儿,你想急死我吗?是不是周公子欺负你了?”
想起离开黟山时,与周瑜那一席对话,小乔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白玉般的面庞不住滚落,她断断续续嗫嚅道:“周公瑾他他就是欺负我!”
第67章 无情流水(二)()
离开夹谷草屋前,长木修与小乔话别,两人想起幼年趣事,嬉笑耳语,及至分离,又执手相看泪眼,好一阵方休。
周瑜未理会他们,背手独立山崖边,望着黟山之景,与云海雾气浩浩相容,宛如泼墨山水画中仙。待蒋钦与哑儿将马车赶到此处后,周瑜径直翻身上车,未招呼小乔一声。
小乔自觉无趣,亦乖乖上了车。周瑜倚在厢壁上,合目养神,待到出了黟山,周瑜才开口问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