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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锦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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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让袁术觉得自己与乔蕤不睦,总好过让他知道自己与大乔两心相悦要好。孙策大笔一挥,一封言辞铿然的信笺一蹴而就,他甩甩信纸,待墨汁风干后,横折叠起,随手交给身侧的周泰:“拿去给信差,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去徐州乔将军驻地。”

    周泰拱手称是,回身一转,差点将桌案碰翻,好在他反应机敏,一把扶稳,讪笑着走出了帐子。韩当本站在一侧为孙策研墨,此时撂开墨条,捋须揶揄道:“少将军这信只怕送不到徐州,便会在寿春被拆封了。”

    孙策背过身,斜倚在木案上,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这信本就是写给袁术看的,随他在哪里拆罢。倒是莹儿所书这一封,你得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乔将军手中。”

    韩当抱拳道:“少将军放心,公瑾的筹谋已是万分妥帖,只等李丰的信差出发,我们的人便会跟上。先前安插的眼线一直在信房当差,留神暗查乔将军身边的细作究竟是谁,现下恰好帮我们把大乔姑娘的信笺混进去,如此这般便能逃过袁术的监视,顺利送到徐州。”

    孙策哼道:“李丰此番定会抓住时机大做文章,添油加醋,说尽我的坏话。若非莹儿肯帮我,只怕腹背受敌,粮草要不来,这城也围不下去了。话说回来,那日莹儿离开舒城回寿春,在六安遇到伏击。想来定是有人偷看了莹儿传给她父亲的信笺,料到我会去追她,才设下埋伏。根据此线索,只要查明那日是哪几位裨将在寿春当值,便可缩小细作的范围。”

    “少将军当真睿智,这就有了眉目”,韩当不由赞叹,可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才听说少将军怀疑乔将军与当年之事有牵扯,若真如此,那大乔姑娘”

    “这嚼舌根的话,韩将军从何听来?”孙策蓦然变了脸色,眯着眼低声问道。

    韩当不知孙策为何生气,茫然拱手:“韩某绝无挑拨之意,更非笑话少将军,还请少将军恕罪”

    孙策摆摆手,俊眉紧锁:“此事尚无定论,私下不许议论。若是以讹传讹,闹得老将中人尽皆知,即便查明当年事与乔将军无关,亦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待莹儿嫁过来,岂不是要白白受委屈?不过,我只问了程黄两位将军,不会是他们两个随口浑说吧?”

    “是我说的,兄长”,帐外传来朗朗少年之音,孙权掀帘而入,端着几碟小菜一碗汤面,“我只是想知道,父亲遇害时到底遭遇了什么,并无对长嫂不敬之意”

    孙权平日里不多言,却对孙坚遇刺之事无比上心。孙策心疼幼弟,一时没了气焰:“仲谋,你放心。无论如何,我皆会查明当年真相,揪出真凶为父报仇。”

    孙权将食盘放在木案上,学着母亲的语气嘱咐道:“兄长不管要做什么,总该先把饭吃了,若是拖坏了身子,何谈为父报仇。”

    若非声音一个粗一个细,孙策恍惚间真以为吴夫人站在自己面前:“母亲去哪了?怎的让你这小子来了?”

    “今日是八月十五,母亲带着尚香去庐阳的寺庙拜佛去了。”

    孙策若有所悟,吩咐道:“韩将军,传令下去,今晚加餐,我与众将士同餐同食。”

    既是仲秋佳节,孙策如此做法,自是可以鼓舞军心。韩当却不无顾虑,踟蹰道:“少将军,本就缺粮断草,若是再加餐”

    “没了粮食,可以四方筹措,若是失了军心,可是千金换不来。韩将军不必担心,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眼前这俊俏儿郎虽年少,却十足大气,韩当心中顿起敬服之意,如枯枝般的老手用力一抱:“末将这就去安排。”

    待韩当出帐,孙权挨着孙策坐下,欲言又止。孙策似是看出弟弟的踟蹰,用饭时漫不经心道:“小乔姑娘无事,已经彻底康复了,你不必挂心。”

    孙权面颊一热,转向别处,假装毫不在意应道:“哦。”

    孙策还欲打趣孙权,却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又笨重的脚步声,只见周泰掀起帘子,探入大脸,轻呼道:“少将军,李丰的信使出发了!”

    斗牛徘徊,明月高悬。八月十五团圆夜,大乔与小乔坐在居巢老宅湖边,只见水天一色,月影成双,映着碧水秋波,令人陡然生起相思之意。

    小乔举盏饮尽桂花酒,娇眼困酣,托着粉腮:“说好的团圆夜,却只有我和姐姐,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大乔思念孙策,心中自是怅然,嘴上却安慰小乔:“即便不能团圆,亦可共赏一轮明月,不也是一种别样的美吗?话说回来,周公子哪里去了?”

    小乔一脸失落,喃喃道:“他还能去哪,一大早就上后山去了”

    原来周瑜是探望亡妻去了,见小乔伤怀,大乔连忙岔话:“不知父亲可有赏月,入秋了,亦不知他身体如何,可有犯咳疾”

    “呸呸呸”,小乔打断大乔道,“既是拜月祝祷,姐姐还是说些好话罢。”

    清风徐徐,水波不兴,明月皎皎,皑如白雪。大乔迎风而笑,颇有几分倾倒众生之意:“婉儿说得对,是姐姐不好。”

    语罢,大乔跪直了身子,合目祈祷。小乔一拍脑门,语中满是自责:“对了姐姐,今日是你的十六岁生辰罢”

    “是啊”,大乔喃喃接口,去年生辰正是将笄之年,她心中暗暗许下“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之愿,今年春日便遇上孙策,究竟算不算得偿所愿?

    正在她沉思之际,周婶忽从前堂走来,手中抱着一只木盒,含笑招呼道:“大乔姑娘,少将军托人从舒城送来的东西,嘱咐一定在今夜亲手交给你呢。”

    大乔还未应声,小乔便鱼跃而起,酒气上头步履翩跹:“快快,快拿来看看。”

    周婶与小乔一道将木盒放在大乔手中,大乔颇不好意思,却不好拒绝她二人期盼的目光,抬起素手打开了锁扣。

    龙光射牛斗,一只美玉点缀的罗缨闯入眼帘,小乔不由高呼:“哇,这孙伯符也太过分了,竟送了姐姐出嫁时的配饰!”

    大乔满面羞红,转向一侧:“孙郎可能不知其意,随便选的罢。”

    “怎么可能”,小乔一脸不信,“这孙伯符摆明了就是在暗示,姐姐是他的人了真是不知羞!”

    谁知大乔未有拒绝之意,素手一抽,腰间束带乍然滑落,又将罗缨一束,缥缈腰肢,环佩叮当,艳光四射。小乔与周婶不觉看痴,只见大乔低垂眼帘,巧笑竟比明月娇娆:“美玉缀罗缨,焉有不受之理,烦请周婶代我留信使喝一杯薄酒罢。”

    周婶赶忙礼道:“这是自然,只是少将军既送了信物,姑娘可要回信?老妇可为你准备笔墨。”

    前几日愁肠百转,今夜却陡然清明,大乔眼波横住,笑倚西风:“不必了,待有机会,再当面谢他罢。”

第76章 阴晴圆缺(一)() 
与居巢老宅中的小桥流水截然不同,同样的仲秋时节,舒城外吹角连营霜华满地,弥散着说不尽的离愁别绪。

    据探子所报,城中陆康府内今夜要摆中秋宴,落日时分,城门便已下钥,定当不会杀出城来。孙策得此消息后,立即嘱咐伙夫队为士兵每人加餐薯饼一块,又将营中仅有的二十坛清酒取出,以泉水稀释后,分与众人同饮。

    除去当值的五百名士兵,其余一千五百人,上至都尉,下至士卒,皆幕天席地,在丛丛篝火跃动的火光中,等待统帅的到来。

    今夜加餐,士兵们自然十分高兴,对军中粮草不济传言的担忧亦减轻了几分。可战事久拖不决,众将士望着高悬于顶的圆月,思乡之情不由更重。远山深处不知是谁吹起了羌管,呜呜咽咽,如离人低语,令人愈发压抑难安。

    正当离愁别绪倾轧之时,士兵中有人低呼一声:“少将军来了!”众人即刻打起几分精神,正襟危坐。自程普以下数名校尉,皆齐齐起身,拱手对孙策道:“少将军!”

    适逢佳节,孙策却未着银甲,除却腰间挂着朝廷授予的玉牌,几乎与寻常士兵无异。一句“众将免礼”后,众人皆落座,孙策顺着人群,走入千余将士之中,朗声道:“今日仲秋,大家围城十分辛苦,故而特此加餐设宴,与弟兄们共饮,同庆佳节。”

    众兵士皆聚精会神地望着孙策,见他端起杯盏,众将士亦举杯。孙策环视示意,而后走到一名士兵面前,问道:“你是哪里人?”

    士兵愣怔一瞬,即刻拱手答道:“九江寿春人。”

    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背,又问旁侧的另一位士兵:“你是哪里人?”

    “吴郡富春人。”

    孙策悄声而笑:“与我还是同乡。”

    那士兵未想到孙策竟会与自己攀乡亲,又惊又窘,半晌说不出一字来。好在孙策并未在意,话锋一转,对众人道:“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已听说了军中粮草不济之事”

    果不出其然,此言一出,四下里哗然一片。孙策好似乐见如此,嘴角挂着一抹坏笑,左看看右看看。待众人议论半晌,他才幽幽开口道:“你们当中的老兵老将,皆与先父浴血奋战,打拼多年;年轻士兵,则是仰慕先父功绩,才投入军中。我孙伯符未及弱冠,年少无战功。今日能站在此处,皆是仰仗先父之力。及至今日,孙某已在此围城四月,却仍未能将此城攻破。我听程黄两位将军说,先父即便攻打洛阳,亦未耗费如此时日。列为若有质疑,孙某无从辩驳。现下军中确有粮草供应不及之难处,所以今天无论是谁,若有另谋高就或回乡务农之意,只管到我这里,干了自己碗中酒水,便可出营,投奔他处,我孙伯符绝不阻拦。”

    孙策不是说要稳定军心,怎么说了这么一串子混账话?韩当与朱治大眼瞪小眼,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兵士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三五人起身跑到邻桌去,与熟识的乡党交头接耳,好似打起了退堂鼓。过了好一阵,有二十余名士兵壮胆端着酒碗走上前来,对孙策道:“少将军”

    不待来人说完,孙策便笑着一摆手:“不必多言。”语罢,孙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士兵们见此,也将酒水饮尽,对孙策一抱拳,转身向营外走去。

    如此三番五折,离营者共有百余。待这些人离去后,剩下的士兵雅雀无声,静静地望着孙策。孙策明白,这留下的人,必定是经过战乱贫寒,无家可归,才是真正愿意听命于他之人。

    孙策摆摆手,示意换盏,程普与黄盖一人拿碗一人斟酒,斟了满满三海碗。孙策接过碗盏,对众人道:“敢问列位可想过,究竟为何随我征战?又为何与我在此处围城?诚然,生逢乱世,田地遭毁,打仗能吃饱饭,种地却不能。可是只要打仗,就意味着你们的脑袋别在衣带上的,随时有可能命丧沙场。就像仲秋佳节之时,即便还有家人,也不能与之团圆,每天吃粟米喝粥,过得清苦无比,好不容易喝一口酒,还是兑水的。那你们为什么还跟着我?因为你们相信,总有一天,这世道会重新来过,会变得太平。总有一天,当天下的匪寇强豪会被消灭干净,待到那时,你们便能无忧无虑地回到自己的家乡,一亩田,一把锄头,一间草屋,娶妻生娃,过上好日子。”

    众人皆静默无声,不少士兵们眼眶转红,有的甚至黯然垂首,偷偷用手擦拭没能忍住的眼泪。孙策高举大碗,一字一顿道:“为了那一天早日到来,我孙伯符对天发誓,只要我自己还有一口饭吃,一碗酒喝,就绝不会让兄弟们吃不上饭!粮草不济之事,孙某赌上先父乌程侯孙破虏之名,定会顺利解决,还请大家放心!”

    语罢,孙策连饮三杯,将碗盏全部砸碎于脚下。

    听到孙策如此说,千余士兵抑制不住激动,皆干下手中水酒,自发有节奏地高呼起“少将军威武!”

    望着群情激昂的士兵们,孙策微微松了口气,肩上的担子却更沉了几分。

    秋雨微寒,居巢窄巷青石板街上,周瑜手持油纸伞,缓步向老宅走去。今日一早,他便上山守在亡妻墓前,陪她说话,及至夜半时分,天降小雨,才想起回家。

    打从她嫁入府中,他们竟未得一起过一个仲秋,去岁与今日,他皆是守着孤冢望着明月,内心无限寂寥。人生百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盲婚哑嫁,能与她相遇,已是三生有幸。只可惜姻缘如露水,转瞬即逝。周瑜满面萧瑟,心中暗想,不知她有没有变成佛前捻花的小丫头,还是喝了那孟婆汤,转世生在了旁人家。

    若她已经转世,自己又该去何处寻她呢?万一未能在她将笄之年前寻到她,她岂非要嫁与旁人?想到这里,周瑜只觉心如刀割。如果世间真的有鬼魂,该有多好,周瑜望着巷尾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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