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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面色青白,眼神疏离淡漠,将小乔扶好后便撤了手,礼道:“小乔姑娘当心足下。”
昨日他还称她做“婉妹”,今日却又变回了“小乔姑娘”,小乔不觉一愣,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讪讪道:“对不起,是我不当心。”
周瑜点点头,未再与她多说一字,探身对周婶道:“婶婆,你们用饭罢,我去子敬兄家。”
说罢,周瑜牵过高头骏马,大步走出了老宅。
这两日,周瑜心烦意乱,鲁肃也好不到哪里去。天下无人不知,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人孙策打下了江东,广纳贤才,前途无可限量。而周瑜也力劝鲁肃与他一道,前往江东投奔孙策,共图大业。
哪个儒生不想兼济天下?更何况孙策性情豁达,不设猜忌,任人唯贤,颇得江东士族拥戴,这样的主君可谓梦寐以求。鲁肃真想即刻与周瑜一同往吴郡去,却放不下年逾七旬的祖母。
鲁肃自幼丧父,若非祖母躬亲抚养,教导读书,他不会能苟活至此。若他真去了江东,路途险远,祖母又如何受得了这般颠簸?
鲁肃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回绝了周瑜的好意。是日清晨,他正打算去寻周瑜时,鲁老夫人忽然拄着拐走出了厢房,顿地高声喊道:“敬儿!”
鲁肃赶忙一应,回过身来,只见满头银发的祖母身着华服,梳着高高的发髻,满头珠玉孔雀羽。小时候他贪玩不肯读书时,祖母便是这样的阵仗,说起鲁家曾有高官爵位,偏是因为他父亲早殇,无人承袭,才令家道中落,如今鲁肃竟也这般不争气,可不是要气煞人!
责备罢,自然还要一顿好打,鲁肃最终能够成才,与祖母的严格管教密不可分。现下他已娶妻生子,祖母亦已安享晚年,不问世事,今日怎的突然这般?
鲁肃怯怯地随鲁老夫人入了堂屋,方坐定,便听她急声问道:“敬儿,公瑾找你去江东做官,你可答允了?”
鲁肃一怔,赶忙陈情道:“孙儿怎会留下祖母一人,未曾答”
话音未落,只见鲁老夫人高高擎起手中的拐杖,劈头打下:“好你个臭小子,你,你是忘了我们鲁家男儿的使命了罢!老身从前如何教导你的,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鲁肃生生受了那几下,疼得龇牙咧嘴,身子却不敢歪斜半分:“祖母说的道理,孙儿都明白,只是我若去了,谁能照看你。若是有个三病两痛的,谁能侍奉在侧啊?”
“你就因为我这把老骨头,便不顾自己的抱负了?若是天下人人在意自己老迈的祖父祖母,都在家侍奉,谁能为百姓劳心?这乱世又什么时候才能到个头啊?”
鲁老夫人说的大道理,鲁肃无一不懂,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实在是无法丢下年迈的祖母去奔前程,闷头跪着未答话。
“罢了”,鲁老夫人见他这般,倚着拐,颤巍巍站起身子,“既然你嫌我是累赘,我现下就跳井,去陪你祖父!”
鲁肃虽知道祖母是在刻意偏激,却少不得一把抱住她的双腿,俯身求道:“祖母别冲动,容孙儿好好想想!”
“老身若是个男子,早就跨上战马扬长而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婆婆妈妈!”
鲁肃明白,现下若不表态,祖母便不会罢休,只得忍痛道:“孙儿过几日,便随公瑾一道往江东去”
鲁老夫人这才卸了力道,她轻叹一声,缓缓蹲下身,拂着鲁肃的鬓发,叹道:“敬儿,祖母知道你孝敬。你且放宽心,没有人会为难我这个老婆子,我就安安稳稳待在这里,等你功成名就再来接我。”
话虽如此,鲁肃心里却清楚,此一去,天涯路远,不知能否还能再相见,他哽咽半晌起身,赔笑对祖母道:“这几日居巢正在展花灯,等吃了早饭,我陪你去看看罢。”
鲁老夫人连连摆手:“人太多闹得很,我可不去。我想跟公瑾说话,你若是孝敬,便把他请来。”
鲁肃一怔,破涕为笑,鼻头吹起来个大泡,他赶忙拿出绢帕擦拭,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十足无奈:这周瑜也太招人喜欢了,怎的连自己祖母都这样了呢。
一连四五天,周瑜晨起出门,夜半方还。小乔虽年纪小,不谙情事,却也明白,他是在躲着自己。
她人前如常说笑,私下里却好不黯然。他待她那般好,她欣悦感动,甘之如饴,还未想好如何回应,便被他拒之于千里之外了。
或许是那晚她的偷吻令他难堪了罢,小乔垂着眼波,无限伤怀。说一千道一万,她不愿自己的小心思令他不快,打算与他说个清楚。
是夜周瑜回老宅后,小乔迤逦来到书房外,轻叩几下虚掩的门扉,在周瑜的注视下垂首走入房中,将一碗姜汤摆在棋盘侧,低低道:“婶婆说你这几日感染风寒,我煮了些姜汤,趁热喝吧。”
小乔永远不会知道,那晚周瑜为了压抑住对她的情义,在冷水里站了近一个时辰,这才伤了风。可今时今日看到她在眼前,周瑜方知那一个时辰是白站了,他的心仍不可遏制地喧嚣着,不自觉地想向她靠近。
周瑜定了半晌的神,才缓缓端起姜汤,颔首算是致谢:“劳烦小乔姑娘费心。”
见他这般客套又疏离,小乔心口一阵生疼,心想他果然还是嫌恶了她,恐怕这辈子都再难听他唤一声“婉妹”了罢。也是了,他在心里,应当是把她当做妹妹的罢,自己却对他存着那样的心思,难怪他会觉得讨厌。
小乔努力定气,眼眶却登时红了:“那日是我不好,失礼唐突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心悦于你,并非兄妹之情,也非相交之意,只是单纯地思慕你罢了。”
心头如有万千柳絮飞过,又似琼花一绽,无限芳华,周瑜虽早知小乔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红了俊脸,愧悔间握紧了骨节分明的大手,慌乱压下心底不断涌起的欢愉,良晌未开口接话。
两人正各怀心事相对无言之际,老宅院门忽然传来了咚咚的叩门声。周瑜示意小乔不必起身,自己大步走到门口,轻开门扉,只见吕蒙探着脑袋钻了进来,他一面猴缩着身子,一面笑对周瑜道:“大人,少将军让我来接少夫人!”
周瑜赶忙将院门大开,吕蒙麻利地牵着马车走入院来。大乔、小乔、周婶与哑儿闻声也都从房中走出,看到吕蒙,哑儿高兴得直蹦。大乔才出月子,没成想孙策便派吕蒙迫不及待来接,她既开心又赧然,开口招呼吕蒙道:“阿蒙一路辛苦了,可用了晚饭了?”
吕蒙挠头一笑,对大乔一挤眼:“夫人别忙,且问问车里这位罢。”
第136章 东南之美(二)()
听了吕蒙这话,众人的目光皆聚在马车上,大乔迫不及待走下回廊,上前撩开了车帘。
可马车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大乔疑惑又失落,方要开口问吕蒙,却见一个黑影从大门外闪入,从身后紧紧环住了她:“莹儿,这么想我吗?”
看到仿如从天而降的孙策,大乔又羞又喜还有些许恼意,嗔道:“会稽大战方休,你何必来这一趟呢。”
周瑜看到孙策平安无虞,亦是十分欣喜:“既然你亲自来了,会稽的事应当都了了罢。”
“都了了,我此次前来,便是接你们一道往姑苏去”,孙策满脸掩不住的笑意,“我闺女呢?快让我看看。”
夜风极寒,簌簌的冷风吹得人手足生凉,大乔的一颗心却暖如三春,她凝眉笑道:“已经睡下了,你再大声些,便要把她吵醒了呢。”
知道大乔不便久站,周瑜张罗道:“夜里寒凉,伯符,你快陪乔夫人回房看孩子罢。至于何时出发,我们明日再论,如何?”
孙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大乔,现下自然着急要见女儿,焦急应道:“好好好,莹儿,我们快回房去吧。”
众人皆散了,周婶欢喜地去庖厨给吕蒙做饭,哑儿则缠着吕蒙讲军中见闻。吕蒙最喜欢说书,有了哑儿这忠实听众,自是无比开怀,敲着陶碗,说得口沫横飞。
小乔见孙策揽着大乔进了客房,既开心又有几分失落,周瑜看出她的为难,在旁轻道:“你去我房里休息罢。”
小乔身子一滞,愣愣地望着周瑜,半晌没言语。周瑜自觉说错了话,臊了个大红脸,赶忙解释道:“并非是唐突姑娘,我的意思是,我这几日可以住在书房。”
原先小乔与大乔同住客房,现下孙策来了,小乔无处可住,自然无法拒绝周瑜的安排,可要去他的房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小乔忸怩道:“不必这般麻烦了,我去书房住便可。”
“夜里地气寒,你一个姑娘家,身子骨弱,怎能受这般磋磨。小乔姑娘不必推辞,随我来吧。”
周瑜说罢,转身向后院走去,小乔少不得大步追上。长长的回廊下,新月如晦,小乔痴痴望着眼前这玉树临风的背影,慢慢追随着他的脚步。
这一方老宅坐落在巢湖畔,越往后院走,水声越大。不知不觉间,小乔有些心惊,下意识地拉住了周瑜的袖管。
周瑜一回身,两人四目相对,小乔这才意识到失态,抽手道:“对不起,我有点害怕。”
天知道,周瑜有多想去捉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可他却只是沉声说了一句:“就快到了。”
整洁清明的卧房内,摆着两盏油灯。周瑜推开木门,驻步于房门口:“姑娘歇息吧,周某告辞。”
小乔还没来得及道谢,周瑜便转身而去,片刻消失在了回廊尽头。小乔这才褪了绣鞋,走入房内。
周瑜人虽然不在,卧房里却好似到处皆是他的身影,他看过的书,用过的杯盏,睡过的床榻,落在小乔眼里,都是那样令人心荡神驰。
打从认识了周瑜,小乔便不觉得世上有什么人能与他相较,可她能感觉到,周瑜心里总是隔着某些东西,令他无法释怀畅快。方才在书房里,她本想告诉周瑜,她愿意去等,等他徜徉肆意,真正开怀那一日。可孙策的到来,打断了她已在口边的话,错过了当时便很难再开口了。
小乔轻轻叹息,抬手拔下了束发的玉簪,任由一头乌亮如藻的长发零落。她虽然年少,却明白一世难得一次倾心,为了他便是受尽人间苦楚又如何呢?
那厢周瑜吩咐罢周婶送水给小乔洗漱,返身回到了书房。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孙策竟按捺不住,来居巢接大乔了。周瑜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心想感情真是会改变一个人,连孙策这样一个潇洒不羁的人儿,竟也会被情字牵绊,实在有趣。
想到此,周瑜嘴角的笑意渐渐逝去,蹙眉一叹:且不说孙策,他自己还不是一样,不知不觉间,所思所想全都是小乔,他抬手揉揉眉心,打算细细看看地图,为到江东以后的诸事筹谋,也好将这些烦心事抛诸脑后。
谁知蓦然低头间,周瑜发现棋盘上被人新放了一枚棋子,他设下的局竟分崩离析,瞬间瓦解了。
不必说,放下这棋子的只能是小乔。周瑜本想把棋子悉数捡拾回竹筐,迟疑一瞬,到底却没舍得,他自嘲而笑,摊开绘着江东地脉的羊皮卷,细细查看起来。
虽说孙策打下了丹阳会稽与吴郡,却仍受袁术掣肘,单是人在徐州前线的乔蕤将军,便足以令孙策和周瑜动弹不得。周瑜负手立在小窗边,望着暗夜下随风婆娑舞动的石榴树,思忖到底何时才能有个适合的机会,让乔蕤脱离袁术帐下,避免日后决裂,令乔蕤和大小乔无辜受牵连呢。
客房内,孙策净了手,褪了外裳,蹲在榻畔,瞪着星眸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一瞬不瞬。
不得不说,生命竟是如此的神奇,这个粉雕玉琢的婴孩,便是他与大乔骨血的连结,孙策软了眉眼,兀自傻笑个不住。大乔上前将婴孩抱起,轻轻递向孙策,小声道:“孙郎,抱抱我们的女儿罢。”
孙策一怔,抖着薄唇,眸中惊喜与惶惑并存:“我可以吗?我怕摔着她。”
大乔笑得万分温柔,小心翼翼托着女儿,将她放在孙策的臂弯中,双手却没撤开。孙策细细打量着怀中熟睡的小丫头,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不知不觉间流下了泪来,他自觉失态,赶忙偏头去克制情绪。大乔看他这般,亦红了眼眶,柔声唤道:“孙郎”
“莹儿,对不起”,孙策俯身吻在大乔的鬓发间,呢喃道,“都是我不好,怪我太粗心,竟没发现你有了身孕。若是你有个好歹,我便是打下了万里河山又有何用?莹儿,我孙伯符二十年来从来没怕过,但我真的怕失去你。”
泪滴抛洒如珍珠,大乔倚在孙策肩头,含泪而笑:“我也真的很害怕,但我更怕你会因为我而分心。现下都好了,你平安回来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