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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面色一沉,这几日,因为要向袁术之女提亲之事,孙权一直将自己闷在房中,只怕不知步家造此祸端,他沉声吩咐小厮道:“快去后院,唤二公子来。”
车行经过一天一夜,周瑜与小乔从牛渚回到了姑苏。小乔乖乖窝在周瑜怀中,小脸儿微红,低声问道:“一会儿回去,姐姐只怕要问我”
“虽然按礼应先向你父亲提亲,但既然回来了,还是先与伯符和乔夫人说罢。这样的事你个姑娘家不方便,自然还是我来说。”
小乔的脸色更红了,讷道:“姐姐和姐夫只怕要吓坏了,姐夫还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你不必操心,横竖都有我在”,周瑜说着,撩开车帘,见马车已行驶在城内的大道上,他沉吟对小乔道:“一会儿我先回府换身衣裳,兹事体大,得庄重些,你回将军府等我便好。”
一切有周瑜安排,小乔不必操心,含羞道:“好,我都听你的。”
马车停至将军府后门,小乔徐徐走下,望着白皑皑的姑苏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朗,她乘着风雪回房间,只见大乔披着妃色裘领斗篷,冒雪站在房门口相候。小乔知道姐姐必然生气了,小脸儿堆笑,疾步上前道:“这大风大雪的,姐姐怎么站在这里啊,仔细惹风寒”
大乔的小脸儿满是难得一见的气恼,涨得面色红红,倒是有些可爱:“平日里不管你,你倒是愈发出息了,一个大姑娘家偷偷跑到前线去若是你有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跟父亲交代!”
小乔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摇着大乔的手臂,撒娇道:“婉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被小乔这么一晃,大乔的气竟晃去了大半,语气也软了几分:“你这丫头,真是主意大,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般去找周大人合适吗?若是传出去,旁人如何看你,又会如何看他,你”
“姐姐别慌,一会子周郎便会来,会给你个说法的”,小乔小脸儿红得羡煞春花,说罢这句话,一阵风似的蹿回了房中。
大乔从未见过小乔这般含羞带臊,茫然思忖了片刻,神色一震,她赶忙走往庖厨,轻声问道:“我做的桂花糕蒸好了罢?”
昨日周瑜从牛渚传信,称有要事相商,孙策一早便等在了厢房的外室中。
周瑜风尘仆仆而来,素白氅落满霜华,对孙策一礼:“主公。”
“快坐”,孙策将火盆朝周瑜处推了推,沏了一杯清茶递上,“袁术可是有何异动了。”
周瑜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孙策接过打开一看,只见是袁术的笔迹:征周尚周瑜入寿春。孙策面色极其难看:“这老贼,自己要称帝就称罢,何故还想把你们拉下水!”
“从父年岁大了,我不会让他趟这趟浑水的,可若老儿不召,我又哪有机会名正言顺地进寿春城呢?”
孙策身子一僵,问道:“公瑾,你这话是何意?难道”
“我去寿春,可时刻留神老儿的动向,一旦情势有变,便即刻修书与你。另外,乔将军仍在袁术营中,交与旁人总是不妥,还是我亲自去接他出来,更为合宜。牛渚诸事我已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
如此作为实在是身涉险地,可孙策了解周瑜的性情,便不再劝,只嘱咐道:“万事小心。”
周瑜点点头,冷峻的眼眸中蓦地漾起几丝温情,他垂眸沉吟道:“我想找你要个人。”
“蒋钦还是吕蒙?周泰我已给了仲谋,没法再给你。其他人,随你挑,只要是得力可心的,我都答允。”
此时大乔端着桂花糕与黄酒走入房来,轻道:“周大人还没用饭罢,我才做了些桂花糕,你们尝尝。”
看到大乔,周瑜定了定神,拱手一礼:“可巧乔夫人也在实不相瞒,周某想要的人,是小乔姑娘。周某想娶小乔姑娘为妻。”
孙策一口桂花糕还未咽下,此时呛得咳嗽不止,大乔赶忙上前为他顺气。足足过了大半晌,孙策终于喘匀了气,偏头一笑:“公瑾跟小姨子我还真是没想到。罢了,请夫人去把小姨子也叫来。”
去往淮阴的官道上,孙权冒着风雪策马疾行,昨夜他听闻步练师母亲去世,赶忙赶去步府,可步家早已没了人影。他茫然地在门口转了几圈,想起她说过自己先祖曾封淮阴侯,应当是扶灵回淮阴去了,便急忙御马赶去。
不眠不休一整夜,疾行百余里,孙权终于看到漫天风雪中,道路尽头上,步练师一身缟素,随兄长护送着母亲的棺椁。看到那清瘦的身影在风雪中飘摇,孙权的心别提有多痛,他急速赶上前去,高声唤道:“小师”
听到孙权的声音,步练师转过身子,两行泪登时滚落:“孙郎”
步练师的兄长见此,对驾车那人道:“劳烦稍微停停,让他们说说话罢。”
孙权翻身下马,见步练师双目红肿,形容憔悴,心如刀割:“对不起,前几日我没脸去见你,不知道你家出了这样的事,都是我不好。”
步练师凄凉地笑着,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姑苏城里都传着,你要大喜了袁将军的女儿,出身高贵,与你很相配。”
“不”,孙权摇头决绝道,“什么袁将军的女儿,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人。等三年守孝期满,我就去接你。你此生必须是我的人,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步练师泪下更急,咬着薄唇轻道:“有你这话,余愿已足。”
漫天风雪里,步练师的小手冻得通红,孙权将她的双手揣入袖中,取下颈上玉佩,戴在了她身上:“从前母亲怀长兄时梦见月亮入怀,怀我时,又梦见太阳入怀。这枚太阳形状的佩玉,是父亲在世时命人打造,我戴了许多年,如今送给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语罢,孙权走往步练师兄长处,拿出重重一只钱袋放在他手中:“这些是我长兄额外恩赐,你不必愧疚推却,等守完孝,记得再回来襄助我兄长另外,务必照顾好她,不许把她许给旁人。”
步练师的兄长本要推辞,听孙权如是说,却推辞不了了,拱手道:“多谢孙将军,多谢二公子。”
时辰不早,再不上路,恐怕难在天黑前到达宿地。孙权重重一叹,鼓足勇气在步练师额上一吻:“走罢,过些时日得闲,我去看你。”
虽万般不舍,步练师还是狠下心来,转头随兄长离去,未久便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孙权亦翻身上马,却立在远处许久未动,任由飞雪沾湿了他的裘氅。他明白,此一别三年之久,他也要更加勤力自勉,襄助兄长,才能最终守得自己想要的人与事,再也不要分离。
第146章 僭号成祸(一)()
与孙策大乔谈罢,小乔送周瑜离开。分别之期近在眼前,两人并肩而行,皆十分不舍,只听周瑜说道:“与你姐姐、姐夫说过,你应当放心了。好好待在这里,照顾好自己。”
落雪依旧,沾湿衣袍,两人却都顾不上拨弄,只望着对方。小乔小脸儿微红,娇笑道:“先前你离开,我总是很失落难过,这次却觉得很有盼头似的”
周瑜听罢也笑了起来,拿出一只锦盒递给小乔。小乔茫然接过,偏头问道:“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我方才专程回府拿的。”
小乔轻轻打开,只见锦盒团团绒布间放着一只手链,竟是用粉色珍珠镶嵌成的碗花形状,极其精巧好看。
周瑜取出为小乔戴上,更衬得她的皓腕仿若凝了霜雪般白皙:“原是想生辰时送你,现下我要去前线,今年不能陪你了,往后我尽量都在。”
这手链如此精巧,只怕是周瑜很早前就找人比照着碗花的形状打造,而她竟浑然不知。小乔欣悦感动,眼眶一热:“你的志向在四海,我明白我不会因此而有分毫怨怪,只求千万不要因为我,而拖累你分毫。”
“说什么傻话,男儿若当真有志,又怎会被女子拖累,这些不过是庸人开脱的借口罢了。与你在一起,是我心之所向。”
小乔心头欢喜,眼泪却盈盈于睫:“说句羞人的话,你是我打小起的一个梦我真的没想到,会有实现的这一日。”
周瑜轻拂过小乔的长发,拨去她青鬓边的落雪:“这两日看着你,我也总想起你小时候的模样,矮矮瘦瘦的,像个小子似的。”
小乔小脸儿刷地红透,好似滴血一般:“你还是快忘了吧,那时候好丑的”
周瑜软了眉眼,语调温和又不容辩驳:“我觉得一点都不丑,勇敢又可爱婉儿,我想记得你所有的模样。”
周瑜即刻就要前往寿春与袁术虚与委蛇,小乔千般不舍,听了这话更是慨然,再顾不得矜持,倚在他肩头喃道:“我也要记得你所有的样子,等我们都老了,看不见了,你也永远在我心里。”
时候不早,周瑜知道自己该出发了,沉吟道:“我该走了,不嘱咐我多加小心吗?”
“在我心里,周郎智谋无双,我也相信,你会保护好自己。所以不想说这样的话,用儿女情长牵绊你”
“婉儿懂我”,周瑜拉过小乔的手在唇边一吻,翻身上马,绕着她转了一圈,才急速驰骋而去,须臾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小乔又驻足良久,才返身离开,谁知却与大乔撞了个满怀,她扶额“哎呦”个不住:“姐姐什么时候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简直吓死我了。”
“什么时候来的?方才你与周大人郎情妾意时,我就来了。但看你们你侬我侬,实在不好打扰,便略等了会子。”
小乔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嗔道:“姐姐真是的,怎么还听墙角啊”
“你们俩在长街上站着说话,倒是怪旁人听墙角?喏,我是怕你冷,给你拿了斗篷,你这丫头,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脸都冻红了”,大乔嘴上虽嗔怪,但还是疼惜地为小乔披上斗篷。
小乔顺势拉过大乔,撒娇道:“姐姐可不许笑话我”
姐妹二人踩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府门走去。大乔只觉心头一块垒石落地,如释重负道:“我哪里是笑话你,婉儿,你若能嫁给周大人,我简直不知该如何高兴。周大人与孙郎情同手足,我们姐妹不必天各一方。若是父亲也能来姑苏安度晚年,我便再没什么遗憾了。”
姐妹两说着,行入了将军府内,小乔颠簸两日,乏得睁不开眼,回房洗漱休息去了。大乔亦回到了厢房,只见寒冬腊月天,孙策拿着一柄羽扇不住扇风。
“莫要这般贪凉呀,若是染风寒可怎么了得?”
孙策看到大乔,丢开了扇子,上前紧紧拉住她的小手:“我倒不是热,就是方才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大乔似是猜到孙策会如此,抬起杏眼一嗔,不知该笑还是该恼:“我方才还诧异,为何你听说周大人要娶婉儿如此淡然,原来都是装的啊。”
“我以为天下男子都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不仅美貌倾国,还温柔娴静,没成想也有喜欢小姨子那般爱闹的。不过说实话,公瑾是那种宁缺毋滥的性子,若非是可心的,宁可孤独一世,也不会草草娶一个放在身侧,想来是真的很喜欢小姨子罢。我虽然吓了一跳,心里却着实为他高兴。而且我知道,夫人一直惦记着小姨子的婚事,许给公瑾,夫人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听了孙策这一串话,大乔抬起纤弱的双臂环住孙策魁梧的肩背,蓦地有些想流泪:“孙郎知我心,今日听闻周大人那一席话,我真的安心多了。”
孙策没再说什么,偏头轻吻大乔的额发,眼底却闪过一丝踟蹰:方才细作来报,前几日长木修姐弟分别乔装出了姑苏城,不知去向,着实令他有些忧虑。若是长木修知道周瑜与小乔的事,是否还会按照约定保护乔蕤?又是否会暗害周瑜呢?
许都的丞相府内,姬清正敛着袖笼研墨,一旁的书案上,曹操凝眉查看着各地细作发往此处的奏承。姬清心想,若她将藏在绣鞋底的匕首刺进身边这个男人的心窝,必定可以青史留名了。
可她并不打算如此,十四年前,若非曹操收留了他们姐弟,他们定早已死在了乱世之中。恩情是有的,更多的,则是因为身侧这个男人能够助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正当她思忖之际,曹操忽然轻咳了几声。姬清赶忙问道:“可是香熏得太盛,让丞相不舒服了?”
“红袖添香在侧,孤怎会不舒服呢?若是孤如此矫情不知怜香惜玉,岂不会让天下英雄笑话?”
姬清掩口而笑:“丞相太抬举我了。要论美貌,当世至少有三个女子在我之上。”
听姬清如是说,曹操起了兴致,放下毛笔:“都说女子善妒,是最不肯夸旁人的。能让你说美的,必然不是俗物,你且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