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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正骑着毛驴行进间,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
顺声音看过去,却见在路旁一座茶肆里,米友仁从二楼的一个窗户探出头,正向他招手。
“咏茶?”
武好古看了眼那茶楼门口挂着的匾额上的两个大字,顿时一怔。
这是苏东坡的字啊!
他又想了想,才忆起米芾曾经做过一首《满庭芳》的词牌,词题就叫《咏茶》,而且还是和苏东坡在扬州一起品茗名茶“密云龙”时所作的。
这茶楼不会是米家的产业吧?
武好古四下一看,果然发现这里就在米芾的宅邸附近。
“小乙,这座茶肆不会是你家的产业吧?”
武好古从毛驴上下来,然后就和郭京、刘无忌道别,独自上了茶楼二楼,一边打发问,一边打量周遭环境。
茶楼面积不大,根本不能和苏大郎的茶楼相比,而且一层并不迎客,就是二楼的三四百平方米的面积在经营。不过这里的装饰却充满了文人气息,还带着几分江南风韵。茶楼的墙壁也极有特色,白色的石灰墙壁上写满了大字儿。
当然不是乱写的,都是一首首诗词,内容多和茶有关。
如此一座茶楼,俨然就是一处开封府文人墨客们聚会品茗的地方。
“此处是家父昔年和东坡先生在扬州品茗‘密云龙’后,回京所设的。主要用来招待一些朋友和士子。
哦,今日赵小乙和潘小郎也在此处。”
赵小乙和……潘小郎?
武好古皱皱眉头,总觉得不对。米芾却拉着武好古,走到茶桌旁边坐下。
茶桌是用竹子做成的,显得有些陈旧,但是却韵味十足。在茶桌周围,除了赵佶和男装打扮的潘金莲,还有一个两个年轻文士,其中一个正是潘家将门少主,左卫将军潘意。另一个看着比潘巧莲还“鲜嫩”,而且生得十分娇小,雪白的肌肤,纯洁的明眸,一副恬恬静静的模样。
“这位是赵十郎,是潘左卫的朋友。”米友仁指着那美少年给武好古介绍。“这位是武崇道,方得了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长。”
又是一个姓赵的……而且还不以真名示人。
武好古心中已经有了点数,这位赵十郎,多半是赵小乙的弟弟……也可能是妹子。
“在下赵十,多次听人谈及画中第一人,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那赵十郎微微欠身,朝武好古笑道。他说话的声音很细,还有故意捏着嗓子的感觉,和潘巧莲扮成男装时的腔调很像,多半是个雌儿。
而武好古忙还了一礼,然后又给赵佶、潘巧莲和潘意施了礼。这三位也都还了礼,就仿佛是文人士子茶楼相会似的。
见完了礼,武好古就在潘巧莲身边坐了下来,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佶听他一问,怔了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武好古。
潘巧莲看了眼武好古,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得意,“今日是陪我家大哥儿出来转转的。”
什么意思?
武好古听着这话有些发懵。其实潘巧莲是陪她的侄子潘意来“相亲”的,现在是北宋,可不是理学大兴的时代。虽然婚姻大事是要父母做主的,但是婚姻的当事人也可以在上床之前见一见面,也可以表达一些不同意见。
而见面的地点,要么就是“诗会”、“茶会”上,要么就是在“咏茶”这样的高级茶楼里。
潘意今天要见的,当然就是赵佶带来的德国公主,就是那位赵十郎了。他是神宗皇帝的十女,也是官家赵煦和端王赵佶的小妹妹。小妹妹去相亲,自然要哥哥作陪。
德国公主最长的哥哥是官家,当然不可能管这事儿,比官家小的是申王赵佖,但他是个瞎子,不可能让个瞎子陪着德国公主去相亲吧?所以就是赵佶陪着德国公主出门了。
而相亲的地点,也是赵佶安排的。就选在了最近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的米友仁家的茶楼里面了。
结果正好撞上了武好古。
“方才见大郎骑着毛驴从西而来,可是从城外回来的?”
米友仁看见场面稍有尴尬,于是就打了个岔。
武好古点点头道:“是从城西高家的白云观而来。”
“高家将门的白云观?”
潘意知道这个地方,“那里可荒废好几年了。”
“某想将那边盘下来,交给两位道友做个子孙观。”
道教宫观向来有“子孙观”和“丛林观”之分,所谓子孙观就是观主的私产,可以父子相传或师徒相传,而丛林观则是天下道众公有,观主由道众信徒选举产生,不得世袭继承。
一般而言,丛林观都是大道观,往往在北宋朝廷的控制下。而子孙观都是小观,就如城西高家白云观这样的。
“那两位道友,可是日前在丰乐楼见过的?”赵佶又问。
他对道士是很有兴趣的,况且这两位道人在丰乐楼的那次酒宴中表现出了一点道亨。
“正是。”武好古道,“等道观盘下来,某还打算重新修缮一番……好好花点心思。”
赵佶问:“打算供奉那路神仙?”
武好古答道:“供奉画仙人。”
“画仙人?”化名赵十郎的德国公主来了兴趣,“可没听说过天上有这路神仙啊。”
武好古笑了笑,“绘画一途也有道的,既然有道,就一定有神仙在管。”
赵佶点了点头,然后又认真地端详着武好古。
他早就让人打听过武好古的经历了,所以知道武好古在被开封府逮去之前,本是个平庸的画师,而在被开封府大牢释放后突然就在画技上突飞猛进,俨然就是一代画圣了。
而武好古后来又在云台山遇到了两个道亨高深的道人,现在又要弄个“画仙观”……他是不是真的在开封府大牢里眯着的时候被画仙人点化过了?
武好古也瞧了一眼赵佶,又看了看女扮男装的潘巧莲,再扫了眼自己的好学生米友仁。
本来是自己想巴结宋徽宗的,现在怎么人人都在巴结他,而且都巴结的比自己还成功呢?
看来自己得努力一点了。
“小乙哥,你也是画中高人,不如一起来替画仙观的修缮出点力吧。”
“出力?”赵佶一愣。“怎么出力?”
赵佶心想:装修房子我可不会啊。
武好古笑道:“其实绘画一途并不全是雅趣,也是实用之学。山水画可以用来绘制地图,界画楼台可以用来修缮房屋,颜料设色可以用来印染布料。”
似乎有点道理!
赵佶听了武好古的说法,微微点头。
绘画果然是实用之学!
只是这界画楼台怕是不能用在盖房子上面吧?那得先有房子才能画啊,若是没有房子,要怎么去画?
“大郎,”赵佶道,“这界画楼台之法怎么用来修缮房屋?”
“自是先把自己的想法画出来,再照着画来修房子。”
武好古肯定是要涉足建筑业的!因为他不能放过房地产这个利润丰厚的行业,而在宋朝,开发商的模式是行不通的。现在可没一个成熟的建筑市场,也没多少家建筑商可以发包。
而且,武好古想要造的房子也没有现成的式样,必须重新设计,精心建造。
这种事情,可不能假手他人。
“似乎是可以的,”潘意接过了武好古的话题道,“开封府的潘家园和大名府的老宅修缮的时候,有些工匠手里就有图样。”
米友仁补充道:“将作监里不就存了许多样图?而且还有专门的图集,称为《元祐法式》,如今正在丁忧的前将作监李明仲还受命编修新版的营造法式。”
武好古抚掌笑道:“这可好啊,元晖,你路子广,可能将《元祐法式》借出来给我和小乙一观?”
第170章 大学在哪里 上()
“借《元祐法式》吗?”米友仁思索着道,“这倒不成问题,家父和李明仲有些交情,莫说是《元祐法式》,便是正在编修新版的营造法式也可以借出来的。”
米友仁说的李明仲就是北宋著名的建筑家李诫,他是官宦世家出身,曾祖父李惟寅、祖父李惇裕、父亲李南公和弟弟李譓都是文官。他的父亲李南公为官几十年,如今还在世,官拜户部尚书,龙图阁直学士。他的哥哥李譓则是前任的陕西转运判官,因为不久前死了老妈(李南公的老婆),和哥哥一样在家里丁忧。
丁忧这事儿放他们家是挺奇怪的,一个快八十岁,刚刚丧偶的爸爸天天上班赚钱养家,俩六十上下的儿子整天宅家里做孝子——这怎么看都有点变扭啊!
难道不应该是伤心欲绝的爸爸在家养着,两个老孝子出给官家打工赚钱养家吗?
不过俩老孝子在家呆着也有好处,就是方便了武好古、米友仁和赵小乙登门拜访。
因为李南公家也在开封府右一厢,距离米家的茶楼很近——俩老头也是“咏茶”的常客,如果去写满大字的墙壁上仔细找找,还能发现他们俩的诗词呢。
从茶楼出来,武好古、米友仁就同赵佶和潘意约了时间,在第二天中午就去李南公府上拜访。
因为李南公是个老寿星,所以他俩儿子到了五六十岁还没在开封府单独买房居住——“父别居”是不孝,因而在开封府李家一大家子人就只能挤在一个宅子里面了。这倒也抑制了开封府的房地产需求……
武好古等人是在中午快到饭点的时候,才到了李家门外的。倒不是为了蹭饭,而是要等赵佶下朝。赵佶是端王,而且还挂着司空也不知道是司徒的官衔,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还是要经常上朝的……不是天天要去,也不能天天都不去,总之是个麻烦事儿。
退朝后,赵佶先回了王府,换了一身便服,才带着一个亲随,在高俅等人的暗自护卫下,到了米家的“咏茶”茶楼。
武好古、米友仁和潘意已经到了,于是便一起去了不远处的李南公府上。潘意、米友仁和武好古都递了拜帖,赵佶还是自称赵小乙,并没有递上端王的名刺。
对于潘意、米友仁和武好古的来访,李家两兄弟稍稍有点意外。
“明仲,潘家这段时间在兴大工,潘左卫找你应该是为了营造上的事情吧?”
李家两孝子中的弟弟李譓一边看着张卷子,一边对哥哥李诫说。他看的卷子是李诫写的,是一篇应试的文章。
原来在家丁忧的李诫也没闲着,每天都在弟弟李譓的辅导下温习道德文章,准备在三年守孝期过后去参加科举大比……
没错,李诫这个官是倒霉的“伎术官”,因为他年少时醉心杂学,在道德文章上下的功夫不足,所以没有中过进士。
他不仅是个建筑学家,而且还精通地理、历史、古文字、音乐和六博(一种棋类游戏),除了《营造法式》之外,他还写过《续山海经》、《续同姓名录》、《马经》、《古篆说文》、《琵琶经》和《六博经》等多部著作。
论起真才实干,他弟弟李譓和父亲李南公,其实都大大不如他的。但是李南公和李譓都是进士,东华门外唱名,是真正的好汉。
而李诫虽然博学多才,可偏偏少了一个进士,因此一直在guān g蹉跎。而进士也成了他老人家的心结,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考一个出来。所以在遍修《营造法式》的同时,他还在工习道德文章,希望能在丁忧结束后去科场上一试身手。
虽然60多岁中进士晚了一点,但是总比没有的好吧?而且他爹妈都是高寿,自己的身体也很好,中了进士以后,应该还能替国家效力多年的……
“快快有请,”李诫吩咐家人道,“请他们到书房相见。”
哪怕武好古他们是踩着饭点来的,李家兄弟也不会招待他们,因为现在是丁忧期间。
是不能大吃大喝的,那样就不孝了。
家人走后,李诫拿起了米友仁和武好古的拜帖,摇摇头道:“此二人都是大才,可惜走错了路,在小道上花费了太多精力。若是将来在科场上没有建树,终究要蹉跎一生的。”
李譓捋着花白的胡子,看着和自己一样须发花白,显得有些清矍的兄长,只是轻轻叹息。
论起才干,他自知不如兄长……没有进士还可以做到通直郎(从六品朝官)和将作监,满朝之中,恐怕也找不到第几人了。
可是没有进士而执掌实职的文资朝官在guān g上的日子有多难,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在guān g上,抬不起头啊!
又叹了口气,李譓有些同情地看着哥哥,摇摇头,“明仲,你的文章还是差一点火候啊。你看这一段……”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