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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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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天上午,崇政殿中。

    圣君宋徽宗从案几上的一堆奏章中抽出了那封做了标记的关于都亭驿闹鬼的折子,打开放在了自己面前。

    “范卿,”他强忍着没有笑出声,直接点了刚刚卸任了知开封府事一职的尚书右丞范纯礼的名儿,“都亭驿闹鬼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开封府有人蒙冤屈死了?”

    蒙冤屈死?怎么回事?皇帝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范纯礼听到这问题吓了一跳,他是之前的知开封府事啊,要是开封府地面上有人蒙冤屈死变了鬼,他这个知府是有责任的!

    哦,如果仅仅是有人蒙冤屈死,其实责任不是很大的,问题是冤死的变了厉鬼……而且是连大相国寺的高僧都超度不了的鬼,那就是个很大的责任了。

    范纯礼使劲儿想了想,实在记不起来冤枉死了什么人?

    “陛下,也许是被绍圣、元符年间被奸臣陷害的冤魂在作祟。”韩忠彦这时开口替范纯礼解围了,顺带着把矛头指向了新党。

    一定是被新党害死的忠良变成厉鬼了……

    “是吗?”赵佶转过目光看了看曾布,“曾卿,可有这样的事情?”

    曾布连忙道:“陛下,鬼神之说是不可信的。绍圣、元符年间国泰民安,西贼也被平定,政绩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害死了一些人,但还是功大于过的!

    “陛下,”知枢密院事安焘这时上奏道,“绍圣、元符年间虽然用兵取得了胜利,但是远远称不上国泰民安。

    熙宁、元丰年间,才是国泰民安。当时朝廷和地方仓库无不殷实,便是小县所存之钱粮也不下二十万。绍圣、元符年以来,各地倾其所有以供边军,但是军中仍然缺乏粮草,不少地方官吏们连月俸都不能按时支取,公家的财物不知去了哪里?还请陛下明察。”

    这是新党在闹内讧!新党内部,其实也存在很大的分歧。

    安焘虽然也有新党的背景,但他不是章惇、曾布一系的人,算不上核心,而且他和章惇的关系很坏,有机会踩上两脚也是正常的。

    而且他说得也不是完全不对,绍圣、元符年间的财政地区不能和熙宁、元丰年间相比。

    因为章惇主导“绍述”并不彻底,只是恢复了在元祐更化期间被废除的《免役法》、《保甲法》、《青苗法》,以及继续贯彻《置将法》、《保甲法》、《农田水利法》,改《免役法》为《雇役法》。而没有恢复实行《均输法》、《市易法》、《方田均税法》。

    也就是说,章惇的“绍述”是建立在对大商人、大地主让步的基础之上的。因此国家的财政状况并没有熙宁、元丰那么好。同时又要支撑大规模的用兵,自然就把多年累积的财富给消耗一空了。

    另外,《均输法》和《市易法》又是官营工商加打击商人的路线,政治上无比正确,所以安焘现在依旧认为熙宁、元丰年间的新政是完全正确的。

    “也许是熙宁、元丰年间惨死的小商贩化成了厉鬼呢?”

    韩忠彦马上开口反击安焘了。章惇的路线只是打击官人有点狠,工商户和大地主们还是可以忍受的,而安焘想要恢复的《均输法》、《市易法》和《方田均税法》可真是让整个开封府都怨声载道的。

    宋徽宗这个时候嗯咳了一声,制止了朝堂上的争吵一个“鬼”居然点燃了朝堂上的战火,这可真是有点出乎圣君赵佶的预料了。

    “到底是何冤鬼,以后再说。”赵佶一本正经地说,“眼下还是让辽使搬去琼林苑左近居住。

    不过也不能总住在王诜家中吧?不如就在琼林苑附近选择一处新址,修建一座新的馆驿供辽使居住吧。”

    要给辽使盖房子?

    曾布、安焘和章楶三人马上紧张起来了。

    现在辽使说都亭驿有鬼,官家马上就给盖新房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家要和辽国做兄弟啊……这是旧党的路线啊!官家原来是亲旧党的!这可怎么办?

    韩忠彦和范纯礼那个高兴啊!

    官家果然是圣君,知道大宋的禁军都是废物点心,打个西夏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还没最后胜利。和辽国打完全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所以还是和辽国做兄弟,大家一起混日子。

    “陛下所言甚是!”韩忠彦马上表态,“都亭驿年久失修,即便没有闹鬼也该再建新馆了。”

    “不过再建新馆耗费巨大,”宋徽宗一脸不舍地说,“如今国家各处府库空虚,正是应该节俭的时候。

    不如这样吧,就把旧的都亭驿地皮拿去佳士得行唱卖,所得款项用于建筑新馆。”

    圣君啊!

    韩忠彦和范纯礼那个激动啊!为了宋辽友谊盖房子还不花朝廷的钱,这是多好的皇上啊!

    “陛下,都亭驿的土地在开封府内城,价值很高。而琼林苑附近的土地比较便宜。如果要卖了都亭驿,所得的钱款怕是不下二百万,修建一个新馆有二十万就够了,剩下的钱怎么用?”

    安焘是开封府人士,而且还当过户部尚书和三司使,很会理财,马上就想到了拆迁的差价不小。

    宋徽宗被他一问心中颇为不快,这老家伙放弃湟州、鄯州的时候糊涂的不行,现在一提到钱怎么就那么清醒了呢?

    “若有富裕,”宋徽宗脸色阴沉地说,“朕还想修缮琼林苑和金明池。”

    崇政殿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宋朝皇帝虽然大权在握,但是花钱是不大自由的。谁让他们不杀士大夫呢?士大夫的嘴可就不大老实了,想要学清朝的圣君那样为后世北京和承德旅游业做贡献是不可能的。

    不过宋徽宗现在要做的事情却是个擦边球,他又不是搜刮民脂民膏给自己盖房子,他不过是想卖掉一块开封府内城无关紧要的地皮……

    而且,这事儿好像也不需要通过两府同意吧?呃,应该是可管可不管,那么就少管一点吧。

    “陛下,”韩忠彦想了一会儿,开口表态了,“既然不用户部和太府寺出钱,臣等宰执不便过问此事,一切就由陛下决定吧。”

第462章 地产兴邦 五() 
    “相公,你怎么能同意官家花那么多钱去修缮琼林苑和金明池呢?”

    朝会之后,韩忠彦才回到政事堂中,副相范纯礼就急忙和他理论起来了。

    “彝叟,这事儿又不花户部和太府寺的钱,而且开封府还能收上几万缗的契税、市税,有何不妥之处?”韩忠彦在中厅正位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一份刚刚由进奏院送来的奏章,边看边说,“再说现在朝堂上还有那么多的奸臣,我们如果拦着官家硬不让修琼林苑和金明池,没准就让奸臣得逞了。”

    “相公,这次虽然不花国库和太府寺的钱,可是都亭驿的那块地皮也是国家的,如今至少值200万啊。”

    韩忠彦放下手中的奏章,端起小吏送来的茶汤,啜了一口,摇摇头道:“先帝昔日欲为高家修宅邸,宣仁皇后几次三番拒绝,后来不也赐了官地,由高家自己出钱修造,不也说没用国库一文钱吗?我们不是还上表称赞宣仁皇后贤德吗?

    如今官家不过是用相同的办法为自己修善园林,虽然不是明君所为,但毕竟没有花国库的钱,也不影响和辽国的交情,有何不可?

    彝叟,我知道你家兄弟几人,都是正直君子,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但是不知变通也是不行的,官家只要不行害民的新法,不挑起和契丹的战争,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卖几块地皮搞点钱花就不要计较了。”

    韩忠彦被史书评为“庸懦”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底线是比较低的,只要上上下下都能比较轻松的混日子就行了。根本不能和他那个凶得要死,谁都敢怼的老爹韩琦相比。

    范纯礼只是摇头:“相公,如今官家才即位几日?就已经想尽办法在为自己修园子了,若假以时日,岂不是要聚敛挥霍了”

    “莫说了,莫说了”韩忠彦连连摆手,“说多了章子厚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天下人更苦,我等正直君子,就得去海州养老了。”

    同一时间,在枢密院内,曾布、安焘、章楶,还有翰林学士蒋之奇也凑在一起,议论“拆迁都亭驿”之事了。

    宋徽宗居然想到了拆了都亭驿卖地皮给自己修宫殿这也太聪明了吧?虽然大家都知道当今圣上是很聪明的,文采武艺综合一下,古今帝王中绝对排第一,唐太宗李世民也比不上啊。

    可是这聪明用得不是地方啊!

    “冲元,今日之事甚为不妥!应该封还字头,坚决阻止。”

    知枢密院事安焘刚一坐下,就对跑到西府来“串门”的中书侍郎许将提出了“封还字头”的建议。

    出售都亭驿土地以筹钱修建新馆驿及修缮琼林苑、金明池之事,也是需要中书省拟诏,门下省审查的。现在门下省理论上的最高长官韩忠彦已经表态放行了,所以门下省就不大好封驳诏书了。

    但是曾布还没有表态,所以中书省可以封还字头,拒绝拟招。不过中书省这么干是很容易惹恼官家的,到时候就要去海州了。

    “厚卿,”中书侍郎许将却被安焘提议吓了一跳,“连韩师朴都点头了,我们还做甚恶人?”

    自神宗朝开始,不让官家花钱的一般都是旧党——旧党对朝廷敛财是深恶痛绝的,所以就要控制国家的支出了。不仅皇帝本人的生活要节俭一点,连国家正常的开销,比如打仗,比如治理黄河(在北宋中后期治理黄河的办法都不正常了)的开销,也都是能省就省。

    不过武好古这次给宋徽宗出的主意是“地产兴邦”啊,问地产业拿钱,不用户部和太府寺出,那就没有朝廷敛财的问题了。所以韩忠彦不加以阻止也不算违背旧党的宗旨。

    和许将一起到西府“串门”的曾布也道:“厚卿,如今台谏主要在元祐党人手中,弹劾我和冲元的奏折都快在官家的案头堆成山了。如果我们在修缮琼林苑的事情上挡官家的道,只怕都得去海州了。”

    “不是修园子不妥,”安焘连连摇头道,“而是把都亭驿的地皮拿去佳士得行唱卖不妥!”

    曾布摇摇头,“厚卿,这不是一回事儿吗?不把地皮卖了,官家上哪儿弄200万啊?”

    安焘道:“子宣,你说这地皮会给谁买去?谁能一次拿出200万巨款?”

    “厚卿,你也是汴梁子,怎么不知道汴梁城内豪商遍地吗?”许将笑道,“光是一个界身巷就能拿得出一亿缗。”

    “我当然知道!”安焘正色道,“我还知道土地到了奸商手中,一定会变成他们盘剥鱼肉百姓的工具。”

    “商人买地是买卖,自然要图利的,”曾布说,“商人图利并不等于害民。”

    曾布虽然是新党的大将,但是他的思路和王安石、安焘等人也有不同,他并不赞成官营工商业搞垄断。在熙宁七年的时候,他就上书指出了市易法存在的问题。因此被看成了新党的叛徒,被王安石踢出了朝堂去广州做知州了。

    而安焘虽然是汴梁子,但是却主张加强官营工商业。所以在他看来,章惇、曾布主导的所谓“绍述”只是徒具其表,完全没有了熙宁新政的精髓。

    安焘愤恨地道:“今次之事一定不是官家想出来的,而是官家身边的两个小人潘孝庵和武好古在谋划!

    那潘孝庵虽然是将门子,却是父子两代都不务正业。在熙宁、元丰年间,他家的金银绢帛交引铺就勾结污吏,坏了王荆公的青苗法,趁机操纵粮价,又以高利放债,迫使大名、应天、海州等地不少小农倾家荡产,甚至有不少贫户因此阖家自杀!

    后来,他家的解库还借钱给开封府的粮商以囤积居奇,操纵粮价对抗市易法,搞得民怨沸腾。

    此等奸商本该拘捕归案,从严惩处,可是却因为是功臣之后且有官身就不了了之。如今他的儿子和女婿又迷惑官家,想要继续为祸害民了!”

    原来潘孝庵、潘巧莲的老爹也不是什么好人,活着的时候也是开封府有数的大奸商!王安石搞青苗法的时候,他就和当地的豪门污吏勾结,一起在大名、应天、海州等地操纵粮价。

    在农户从常平仓贷出粮食(需要折算成钱)前大肆推升粮价,造成农户贷出的粮食折价过高。而在夏秋农户还贷时,又压低粮价,造成农户还贷所需的粮食(也需要折钱)过多。

    这样农户实际上需要承担的利息就远远超过了规定的百分之二十,多出来的部分,自然就由潘家奸商、当地的豪门还有贪官污吏私分了呃,这种明摆着亏死的青苗贷在很多地方都是摊派的,不想借也不行啊!不仅农户会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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