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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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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真是老糊涂了,”苏东坡笑着,“居然和你这个晚辈论道,要是输了,还有脸面称大儒吗?”

    “老师,”武好古说,“他倒是不会输的……而且学生也不敢去和他论道啊。”

    “不敢去?”苏东坡一愣,“为何不敢?”

    武好古苦笑了起来:“伊川先生此举是把学生架在火上烤了……学生若去了开封府,得罪的恐怕就不是关洛之学了。”

    说真的,程颐那个老学究武好古一点都不怕。论道是不会输的,而且程颐无权无势的,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老师,”武好古接着又说,“现在实证之学跳得太高,起得太快,学生有点怕了。”

    苏东坡皱起眉头,“你是怕……新学?”

    武好古点点头,“新学毕竟是显学。”

    “哼!”苏东坡冷哼一声,“那就和新学的那几位论道啊!有甚好怕的?老夫陪你一起去,再把子由也叫上,好好和他们论上一回!”

第568章 如意算盘() 
    什么意思?不怕把事情闹大?武好古愣了愣,已经有点明白自己这个老师的心思了。

    宰相,苏东坡还是想要当的!

    苏东坡本来是有资格宣麻拜相的大臣啊,在王安石变法开始前,他的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高中进士后的第五年就做到了凤翔府判官,而且其中的三年还在家里给母亲守孝。到了王安石变法开始的时候,苏东坡已经做过了判登闻鼓院。如果不是卷入了随后发生的党争,还以为乌台诗案成了众矢之的,以他早年的资历的名声,宣麻是毫无难度的。

    而且即便在党争中挨了整,苏东坡还是在元佑更化时期东山再起,做到了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可以说离宣麻拜相也就一步之遥。可惜最后因为他主张调和新旧矛盾,再次外任,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

    可惜他想要调和新旧的主张并没有换来新党对他的宽容,在绍圣绍述开始后,他又一次成了新党强烈攻击的标靶,一路贬到了儋州,几乎对官场绝望了。

    可是现在他被武好古捧为云台学派的宗师,又有了《实践证道试论》这个可以用来寻找儒家大道的工具,做官的心思自然活络起来了。

    如果能够通过论道把“实证主义”捧为显学,那么苏东坡和他弟弟苏辙当然能东山再起,兄弟二人同时宣麻都有可能的!

    因为“实证主义”成了显学,那么荆公新学当然就是伪学了。官家怎么能让一群“伪儒”呆在政事堂里面?当然得让新党的大员们统统滚蛋,这样得腾出多少宰执的位子?

    而武好古本人作为《实践证道试论》的第一作者,毫无疑问就获得了大儒的地位,赐进士转文资都是不用问的。而以25岁的年纪成为朝臣和大儒,还有一个学派作为后盾,宣麻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事情……

    这如意算盘真是好啊!可是武好古也知道,正因为学派斗争的背后牵扯到太多的利益,所以也就成了你死我活的斗争,理论的是非对错,有时候不是评判学术高低的标准。

    要不然孔子也不需要带着子路去以德服人了……而武好古身边的“子路”还太少,讲理的时候心虚啊!

    ……

    武好古在给苏东坡拜年,并且商量着要不要去开封府论上一场道的时候,和他有“杀子之仇”的吕嘉问,则在拜访知海州事曾肇。

    而且还备上了一份豪礼,摆出了大商人的派头。

    “望之,你这又是何苦呢?”

    在知州衙署的后院,曾肇看着来访的吕嘉问,一脸的惋惜。

    “苦?”吕嘉问哼了一声,“我现在做了大商人,不过几个月时间就获利数万缗,做官十年都赚不到,怎么能说苦呢?”

    曾肇闻言也只是叹息。吕嘉问一定是受了丧子之痛的打击,才破罐破摔掉进钱眼里去的。可是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吕嘉问的儿子,可是为了新党而死的……

    “那……那望之兄你有用得着我的,尽管说就是了。”曾肇的意思是,吕嘉问在生意上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吕嘉问居然真的点点头,“那我就说了。

    子开兄,《天涯士约》可是在你的支持下制订的?”

    “是,是啊。”曾肇听对方提起了《天涯士约》忍不住眉头大皱起来。

    《天涯士约》的确是在他的支持下拟订的。而且所有的条款他都看过,觉得没有问题,才同意在天涯镇试行的。至于试行的结果……不能说不好吧?现在天涯镇的户口增加极快,几乎够得上一个望县了。镇上的商业也发展得很好,住税和过税都有直逼海州榷场的苗头了。

    可问题是,这个天涯镇越搞越像界河商市了!在商业繁荣,人口聚集的同时,商人的势力也迅速膨胀。几乎一半的镇老,不管他们有没有官身,实际上都是商人。而天涯镇的镇长花满山,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连个官身都没有。

    “子开,”吕嘉问冷笑着,“天涯镇可要变成第二个界河商市了,你的功劳可真是不小啊!不知道御史言官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曾肇有些无语。这事儿按照以往的官员考核标准的确是有功的。界河商市现在还在五年免税期中,朝廷能见到的利益就是市舶司的十万缗包税,若是五年免税期过了,总收益达到二十万都有可能的。而天涯小镇现在发展的也很快,几年后说不定也能达到十万以上的税收。

    可问题是,这个界河商市已经很不对头了……听说那里常住的人口都奔十万而去了!折算成户数怎么都有一万多,可以算是个州了。而所产生的财富,更是抵得上一个大州。

    这样一块地盘,怎么能不在朝廷的直接管辖之下呢?

    当然了,这事儿因为涉及到宋辽关系,所以现在也没人敢多提。可是天涯镇不一样,那是在大宋的土地上!要搞得和界河商市一个模样,那还不让御史和言官喷死?

    “望之,你快别说了……”曾肇连连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拿天涯镇怎么办了。”

    “自然是重选镇长了!”吕嘉问道,“既然是士大夫之镇,那起码得有个士大夫镇长吧?怎么能叫一个商人来治理?”

    “重选?”曾肇皱着眉头,“要如何重选?花满山那厮的任期是三年啊。”

    “自然是子开兄下令,让天涯镇的士大夫来公推。”吕嘉问道。

    “这个……”曾肇眉头深皱,“士大夫公推的话,选上的恐怕也是云台书院的人啊。”

    吕嘉问笑道:“云台书院的人来做也没甚不可以的……只要武官、商人捐纳之官或无官的商人不做镇长、镇老就行了。”

    “连武官都不行?”曾肇问。

    吕嘉问哼了一声:“当然不行!一介武夫怎么能算是堂堂士大夫?”

    “恐怕不能服众啊。”

    吕嘉问笑了笑:“若子开怕不能服众,请旨便是。”

    曾肇拧着眉毛,“可现在的《天涯士约》,之前的《界河商约》,还有再早的《吕氏乡约》都是与约者自治,并没有让官家降诏的先例啊。”

    “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吕嘉问道,“官家降诏允可‘乡约’、‘士约’是天经地义的。

    至于《界河商约》,那是个特例,毕竟界河商市占了宋辽两国的土地,不方便由我朝的官家单独降诏。”

    “说的也是,”曾肇想了想,“等过了除夕,我就把天涯镇的镇长和镇老都叫来,先和他们说说。”

    ……

    当晚,武好古在自家的宅邸中大摆了除夕夜宴,便请了海州商界数得上号的人物。历年都会在冬季南下的吴延恩,今年也破例没有南下,只是在海州守着,等候随时会从高丽国到达的快船。因此他也受邀来武好古的宅邸中参加除夕宴会。

    在宴会开始之前,米友仁、吴延恩、花满山、潘兴安、西门梓、苏适等几个和武好古关系密切的人物,全都在临海庄的内堂之中,同武好古聚会了。

    今天晚上,武好古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只是和来客寒暄了几句,就低声道:“咱们怕是树大招风了,那个吕秀才的文章都看过了么?”

    吴延恩幽幽一声长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大宋官家终究和士大夫共天下啊!”

    “士大夫又怎地?”潘兴安哼哼道,“我们这边又不是没有!大不了请仲南兄出来做镇长。”

    苏适这些日子在海州可是混得风生水起,成了一帮“贬二代”、“贬三代”的大哥了——他有四万缗的花钱指标,酒肉朋友也能交上一大群了!况且他爸爸是当过宰相的,又被贬去过岭南,他就属于资深贬二代了。

    武好古却摇摇头道:“过一阵子苏仲南还有要紧事情,恐怕不能在海州久留。”

    “老师,要不我来兼任吧?”武好古的学生米友仁自告奋勇了。

    他虽然不是贬二代,但他是堂堂进士出身,还是官家的心腹,主管天涯镇又有何不可?就是让官家降诏也没问题啊。

    “元晖,你也不合适。”武好古还是摇头,“东海县的县令很快就要任满了,等过了上元节我们就一起进京,怎么都要把知东海县的差遣给你求来。”

    东海县的辖区就是郁州岛和附近的连山岛还有其他一些小岛,常住的户口很少,就是个中下县,所以米友仁的文林郎官阶足够担任权知县事。而且以米友仁和赵佶的关系,怎么都不能循着勘磨的惯例慢慢往上爬吧?这次回京面见赵佶后,肯定得升官的,到时候就是登仕郎了,虽然还是从九品,但也是选人四阶中的第三阶了,眼看就是京官,管个中下县是没有问题的。

    “老师,”米友仁想了想,“那您想让谁来当这个镇长?”

    武好古摇了摇头,“谁当镇长并不是问题,哪怕章子厚要来当也没甚,现在的问题是镇长和镇老应该怎么产生?”

    “老师是怎么想的?”

    武好古顿了顿,“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和曾子开谈出什么样的条件。“

第569章 三级会议() 
    大宋建中靖国二年,正月初二。在家休息了一天的武好古,今儿一大早就和米友仁、苏适一块儿去了苏东坡的宅子。在苏府的花厅里面,和刚刚哄完孩子的东坡先生商量起了怎么应付知海州事曾肇对天涯镇可能采取的行动了。

    “叔父,小侄这几日打听到一点消息。”苏适笑吟吟告诉苏东坡说,“曾子开好像受了那个藏头露尾的吕秀才的蛊惑,想要改一改天涯镇上的规矩了。”

    “知道吕秀才是谁了?”苏东坡一脸的无所谓,似乎根本不在乎天涯镇的规矩怎么变,反而对那个写文章的吕秀才很感兴趣。

    “他的文章写得很好,”苏东坡赞赏地说,“如果不是哪个贬官的化名,恐怕下一科大比就能金榜题名了。”

    武好古笑问道:“那老师觉得他的文章有无道理?”

    “道理自然是有一点的!”苏东坡笑道,“天涯镇毕竟不是界河商市,怎地能让商人和士人平起平坐?”

    武好古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看来苏东坡是部分同意那个该死的吕秀才的观点了。

    “师公,”米友仁插话道,“您觉得这个吕秀才会不会是吕嘉问的化名?””不好说。“苏东坡摇摇头。

    “吕嘉问现在怎么样了?”武好古问。

    “他发财了。”

    “发……发财?”武好古一愣,他还不知道吕嘉问现在已经是商业奇才了。

    “是啊,”米友仁笑着,“他在做石炭生意,在运盐河边上买扑了一个码头,还租下了一个堆场。十二月份的时候从徐州运来了许多石炭转手倒给了海州的盐户,估计总赚了好几万缗。”

    “还真有本事啊!”武好古吸了口气,心想:徐州的石炭和铁矿可是资本主义之宝!自家早就想插一脚的,没想到居然被吕嘉问那厮抢先了。

    “那算甚本事?”米友仁道,“都是他女婿蹇序辰和海州这里的曾子开在照应他。”

    “不,不,不。”武好古摆摆手,“能把生意做成了就是本事!而且……他还寻到了一门好营生。”

    米友仁问:“老师,莫不是你也想做徐州的石炭生意吧?”

    “徐州何止有石炭?”武好古摆着手指头道,“利国监的铁矿,还有彭城周遭那么多的瓷窑,可都是好买卖啊!”

    “大郎,你现在是大儒了。”苏东坡笑道,“可不能张嘴闭嘴都是生意经啊。”

    “老师教训的是。”武好古嘴巴这样说,心里却在琢磨:回头一定要把手伸进徐州……可是该怎么下手呢?看来得好好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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