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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左厢神勇军司的将领们都应景般的大笑了起来,还有人开口附和。
“是啊,顶天就是围困。可是咱们统万城里面的储备,足够几万军民吃上一年的!”
“而且咱们也不怕断水,城里面早就修了水窖,还储满了清水,够咱们喝上六个月的!”
“他们也攻不了城……俺们早就把周围的树木都砍没了,连筷子粗细的树苗都没留下一根。他们要打造攻城器械,就得去银州砍树了。”
“哈哈哈……”
李忠良这时皱着眉头提醒道:“父帅,宋狗还可以穴地攻城。”
兀移勃麻赞赏地看了看儿子,点点头道:“好!能想到这一点也不容易了。不过晋王殿下早就已经料到宋狗会挖地道,所以已经让人在城内的墙根上埋了许多大水缸,可以用来听地下的动静。宋狗在何处挖洞,咱们就在城内相应的方向上挖一条壕沟即可。”
穴地攻城不是新鲜的战术,而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攻城之法。防备起来也很容易,只要埋缸听地,确定敌人在什么方向上挖掘,然后再挖一条和城墙平行的壕沟即可。
这样当敌人的地道挖透的时候,就会遇上城内的壕沟。敌人从地道里面出来就进了壕沟,就会遭到居高临下的己方长枪兵的攻击。一枪一个,基本上没跑。
不过武好古麾下的工兵指挥黄四郎和朱行书主持的挖掘工程,是不需要挖透城墙的。他们只需要把地洞挖到统万城的城墙下面,然后埋上几千斤临时搅拌好的炸药,就能把700年古城墙给强拆了。
突破口选择在了统万城东城的东城墙下,为了确保爆破成功,两条地道同时开工。四百名工兵(主要是矿工出身)加上上千名府兵分成四班,日夜不停的挖掘地道。
四条地道一块儿挖掘的动静是很大的,挖了没几天,就被统万城内的党项人给发现了。
“果然在挖洞!”
兀移勃麻大笑了起来,对前来报告的儿子说:“儿啊,你马上带人去挖壕沟,顺着东城的东墙挖掘,一定要挖得深一点!可不能让他们从咱们的壕沟下面挖过去。”
“孩儿知道了!”
兀移勃麻又道:“挖好之后,再选上1000名勇士,拿着长矛杖,分成两班日夜守候。只要那些宋狗露头,立马都给结果了!”
李忠良领了父亲的将令,立即就去挖了壕沟。可是等他的壕沟挖好,宋人的挖掘工程却突然停止了,一连几日,听缸的士兵都没有发现任何挖掘的声响。又过了两天,西城南墙处听缸的兵士又报告发现宋军挖掘地道的声音……
原来统万城有东西两城,两城之间隔着一道城墙。如果只炸开了一城的城墙,还不足以同时贡献统万东西两城。
所以制定攻城计划的赵钟哥、黄四郎就决定同时爆破统万东城的东墙和西城的南墙。
这样就能一举攻占两城了!
……
就在武好古准备用火药强拆统万城的时候,王恩和郭成两军,已经攻占了十里井、牛心亭和龙州三座西夏的堡垒。并且再一次分兵两路,一路由王恩亲自率领,往攻宥州;一路则由郭成率领去攻打洪州。
宋军分兵的消息,很快就被西夏的游骑报告到了统万城正西60里开外,一处名叫万井口的水源地。
此地位于瀚海戈壁的边缘,有一些水源充沛的水井。要进入沙漠的商队或军队,一般都会在这里补充一次饮水。而西夏则将此地当成了一处要点,修了城堡,把水源保护了起来,而且还在此地囤积了不少粮食。
在上一次越横山入侵延安府的行动失败后,嵬名察哥就把他的四万大军摆在了万井口以西的沙漠边缘地带。到了今年一月下旬的时候,又有三万两千大军奉命从兴庆府开来,也屯驻在万井口以西。
而他本人也在不久前进驻万井口城,并且将此地当成了他的指挥部。
宋军分兵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自己的节堂内看着右厢军送来的军报——他可是大白高国的都统军,左右两厢十几个军司的大军都归他管。
而眼下,他的注意力也不能都放在无定河战场上,也得留一只眼睛看着河西战场。如果秦王川城不保,他就得立即放弃在无定河战场去增援河西了。
根据他的盘算,西夏的那点可以动用的精锐主力——包括一万五千名卫戍军、三千名铁鹞子和五万四千名负赡军,总共七万两千大军,必须同时兼顾东西两线。
所以在击溃了顿兵夏、宥二州城下的宋军之后,嵬名察哥还得带着剩余的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去秦王川,同宋军的河西军决战!
如果两场大战都可以获胜,那么西夏的国运就算扭转过来了。
“大王,敌人分在了三处,”日益受到察哥信任的萧合达,这时闻讯走进了察哥的节堂,“咱们的大计将成了!”
“合达,”察哥站起身,走到摆放着一张桌子上的木图边上,看着三个分别摆放在统万、宥州、洪州的小木人,思考着问,“咱们该吃掉哪支敌兵?”
“自然是统万城的宋军了!”萧合达道,“统万的宋军多半是劳什子御前三直,乃是宋人的强兵,若是能灭了,战局可就彻底扭转了。
而且,统万城中存放着三十万石粮食和五十万石草料,还有大批的兵器,是咱们在无定河一带的根本!如果有个万一,那咱们就算灭了另外两路宋军,也无法在无定河立足了。”
萧合达这么说,其实一半是为了辽国的利益。他已经意识到宋军的御前三直不仅冠绝大宋三军,而且还意味着大宋东军的复兴!
虽然不知道高俅用什么办法让原本萎靡得不成样子的开封禁军变得如狼似虎,但是他还是能闻到极端危险的气温。
宋朝的西军再强,对大辽的威胁也是有限的。因为西军一半的战斗力在番汉弓箭手上,而番汉弓箭手是兵农合一的,根本不可能远征燕云。他们要去了燕云,家里的200亩250亩田怎么种啊?
所以出了陕西的西军,最多只有一半力量。而且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西北禁军都调走吧?因此实际上是一半力气都使不出来的,顶天就是三分之一。
而御前三直肯定是“长征兵”,他们在西北战场上都快一年了,不照样生龙活虎?
如果这支军队成长起来,有了十万八万的兵力,那么燕云十六州可就悬了。
所以萧合达想借着西夏的七万两千大军,将宋军的御前三直拼光。
“说得也对!”察哥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可是宋人的御前三直很强啊……”
萧合达道:“正因为他们强大,才不能放过眼下的机会啊!
如果让他们再发展个几年,御前三直的人马增加到十万!那咱们大白高国还能存活下去吗?”
“十万?”察哥吸了口凉气儿,“会有恁么多?”
“如今大宋,可是出了天可汗了!”
“天可汗……”嵬名察哥咬了咬牙,“也对,不能让他们再壮大下去了。
合达,去传本王将令,点集兵马,直扑统万城!”
“末将遵命!”
第731章 战无不胜高太尉 攻无不克武大郎 七()
统万城东南,无定河和黑水河夹角之处,新设了一处帐落。
这处帐落所取的地势,是极为巧妙的。背靠两河夹角,面向统万坚城。面向坚城的一面,又挖掘了长壕,垒起了沙袋。经过十几天的紧张施工,围城的长壕又出现了一点儿变化,靠近统万城东、南两面的壕沟被加深加宽,壕沟后用沙袋垒砌的胸墙也变得高大宽厚,还在胸墙顶部架设了许多旁排。
而统万城西北两面的壕沟,还是敷衍了事,又窄又浅,一看就是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
另外,在长壕南段和西段的结合部,以及长壕东段和北段的结合部,又出现了两座用沙袋垒成的圆形堡垒,称为“南堡子”和“东堡子”。堡垒虽然不大,但是成为了两座可以掩护东南两段长壕侧翼的支撑点。
而在东南二堡、东南两段长壕、黑水河、无定河的环护之中,就是武好古的两万五千大军的营垒了。
因为找不到什么树木,所以武好古的大营并没有设置营栅和拒马,而是使用沙袋垒成了护墙。好不容易寻到的“漏网之木”(也被砍了),则用来搭建了一座高大的望楼,伫立在营垒的中央。
军事机宜,御前骑士,三班借职李永奇,今天一大早就背了一个铜皮敲打出来的望远筒,顺着望楼的木梯子爬了上去。在望楼顶上,两个军事机宜指挥所属的兵士——都是聪明机灵,识文断字,而且比较年轻的兵士,都来自界河商市,大多是武家、西门家的子弟或客户(佃户)子弟——已经到了。看到李永奇爬上了,双双拱手行礼。
李永奇点点头,“旗帜可带否?三脚架可备好否?”
“回禀机宜,都已经备妥。”
其中一名士兵答着话就取出三面分别为红色、黄Se和绿色的三角小旗,而另一名士兵则将一个三角架支了开来。
小旗子是用来传递信号的,界河骑士学堂和船政学堂根据武好古的命令和提示,编成了一套简单的旗语。而三角架则是武好古根据后世的三角画架设计的,既可以用于绘图,也可以用来架设望远筒。
望远筒就是李永奇背着的那个筒皮卷成的长筒,长筒的两段各有一块水晶磨制的凸透镜——在宋朝发明望远筒是很容易的,因为宋朝人早就会用水晶磨制凸透镜作为放大镜或者眼镜使用。
武好古只需要找两块凸透镜和一个长筒,就能制作出简单的望远筒了。不过通过这个望远筒看出来的东西都是上下左右颠倒的……这是因为凹透镜的磨制比凸透镜困难,毕竟没有人磨过。而且水晶片也不是玻璃,价格昂贵不说,产量也少,同时磨制两种镜片也不利于镜片互换。
所以李永奇这样的军事机宜,就不得不忍受一个颠倒的世界了。
不过相比轮番登上高塔,用奇怪的望远筒观看一个颠倒的,放大的世界,更让军事机宜们感到头疼的是每天都要面对大量的文案工作。
比如每天都要攥写各种《战场日志》、《作训日志》,还要负责绘制大量的地图,包括地形图、布防图等等,还要制定非常琐碎的各级《战阵策略》,并且监督各级部队的执行情况,最后还要进行战阵总结,同样要写成文本进行存档。
而且在各种“日志”、“策略”、“总结”的基础之上,军事机宜指挥还在不断改进名为《步兵条令》、《骑兵条令》、《工兵条令》、《辎重条令》、《参谋指挥条令》的一系列指导部队作战训练的各种条列规章。
这一套东西,在后世的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对于李永奇这样的北宋军人来说,却是整个思维方法都得彻底改变了。因为这一套通过反复实践和细致的观察得到进步的方法,就是实证主义在军事科学中的运用了。
各种日志、各种策略方案,其实就是在透过直接或间接的感觉,推知或认识经验。而各种条令,则是对于这些经验的总结,以及推论出的还没有经过验证的假说——这些假说又可以通过实践进行验证!
这是一种取得进步和知识的方法,不仅可以用在自然科学上,也可以用于军事和各种社会制度的发展之上。
可别小看这些对后人来说是当然的思维方法对宋人的冲击,在北宋这个时代,国人的思维还是比较教条的,对于先贤写在书上的东西看得很重。著书立说更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怎么都得是大儒或是老军事家才有资格写部兵书。而李永奇这样的青年军官,现在居然可以参与实战运用价值极高的各种条令的攥写,真是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李永奇再不理解,也得不折不扣的去完成,每天都有对己方的营垒,敌方的城池,还有远方可以看到的一切,进行尽可能细致的记录。
如有异常,还要通过旗语及时报告!
将自己随身带来的记录本和铅笔摆放在一张小小的木桌上之后,李永奇就把长筒望远镜安放在了木架子上的一个转盘上面,再用皮索扎紧。然后就开始了观察……观察是有顺序的,循着“四方—敌营(城)—己方壕沟—己方营垒—四方”的循环进行,每看一处,都要通报有无异常。那名负责架设三角架的士兵,同时也是记录兵,会把李永奇通报的情况一一记录在本子上面。
“北方……”
李永奇先将望远筒转向了正北方,让人头晕的倒立的影像出现在目镜之中了。天在下,地在上,中间漂浮着一层灰蒙蒙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