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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欲要去追,王慎摇头:“不用,我相信陆副使会处理好的。”
看到陆灿跑过来,刁昂面上露出喜色,大声喊:“老长官,老长官快救救我,姓陈的要害人了。”
“呸,你也知道我是你老长官,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军中的条例你们也都是倒背如流,怎么,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某听人说军法处抓到你的时候,你这厮正好扑在一个妇人的肚子上。依我说,你就是该死!”
刁昂面露愕色:“老长官,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你忘记了咱们的袍泽之情吗?”
“怎么可能忘记,忘不了,咱们在平原镇的时候可以一起流过血的。”陆灿突然流下泪来:“可是刁昂,军法无情,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得认帐。你是条汉子,别给老子丢人。”
看到陆灿哭出声来,刁昂也落下泪来,反道:“老长官,你是何等铁骨铮铮的汉子,又何必为我流泪,叫其他人看了笑话。我丢不起这个人,咱们选锋军丢不起这个人。死就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还求老长官给我一个痛快的,我可不想被人埋在泥里憋死!”
“咻!”陆灿张开弓,一箭射中刁昂的额头,泪飞如雨:“这就是干犯军纪的下场,无论是谁,多大官,以前立下多大功劳,绝不饶恕。”
陈达:“动手!”
泥土如雨点一样落下。
半天才将那六百二十四人埋完,最后还策马在上面跑了两圈踩实。
高处,所有军官都低下头去。
现在的泗州军也就一万不到,六百多人一杀竟去了将近一成。六百人,在后世中学就是十个班,相当于一个年级团灭。王慎心中也是痛得厉害,半天,道:“各部将官当引以为戒,若有再祸害百姓者,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说完,铁青着脸骑马走了。
一口气活埋了这么多人,三军为之大震,军纪总算恢复过来。
“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陈达一副阴骘模样,偏偏要做出潇洒淡定神情:“主公此番严明军纪,抚恤百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虏掠,虽古之仁义之师也不过如此,我等能够在这样的主公麾下效力,是何等的荣耀?”
“陈达,我干你娘!”谷烈恶狠狠地骂。
陈达一愣:“你说什么?”
“贼厮鸟,小人,你跟老子等着?”呼延通也开始骂起来。
有了他们二人起头,其他军官都红着眼睛看过来,惊得陈达脖子一缩,尖声叫道:“你们想做什么,我要禀告主公,我要禀告主公,你们就等着我的军法吧!”
陈达这次审决作乱的士兵手段狠辣,几乎一个不落地判了死刑。这已经是犯了众怒了:这可是老子的兵啊,你陈达就不能少判几个,随便杀几十人应个景?干你老母,你这厮文不能治民,武不能上阵上敌。一心只知道杀人,好在军使面前表现,直他娘坏透了。
军使身边出奸臣了。
……
经过整顿,又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三军为之肃然,部队又恢复了纪律。而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纪律是基础,也要从这个方面得到体现。
但乱军大掠蕲春的后果却已经显现出来,在以往,王慎没事的时候就会让部队下到民间搞点军民联友之类的活动。抚恤百姓,慰问孤寡。帮房东打扫院子,挑水劈柴什么的,彼此之间甚是亲热,颇有军民鱼水情的味道。
此刻,迎接泗州军将士的则是冰冷甚至带着仇恨的目光。
每到军士们帮着百姓干活的时候,蕲春人都会吓得浑身乱颤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军爷,军爷,不要啊,我等如何受得起?还请饶了小的吧!”
每到遇到这个时候,看到百姓偷看自己的目光,他就觉得如同芒刺在背。在蕲州人的心目中,自己和孔彦舟甚至刚寇掠过他们的女真人又有什么区别。
王慎本想以真实历史上的岳家军为表率,但这个时候的他在百姓心目中也就是一个流寇。不,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或许泗州军比流寇匪军更坏吧?
这场讨伐孔彦舟的正义之战也演变成两个军阀之间的势力之争,和蕲州百姓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王慎感觉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这一场蕲春攻城战怕是不那么好打了。
在和孔彦舟决战之前,吕本中本联络了不少蕲州士人以为内应,甚至还有人约定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打开城门放泗州军进城。这些天里,每日都会将大量的情报送到军中。但部队一开始抢劫百姓,这些消息都断了。
孔彦舟新败,几乎被全歼,按照王慎的计划当马不停蹄一口气拿下蕲春这个战略要点,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只要拿下这座城市,孔彦舟无险可守,将无法在蕲、黄站住脚。
可惜军乱一起,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了。首要之急是要平定军乱,其他的也顾不上了。当然,岳云也提出过不妨由他带着部队先打,背嵬军人马虽少,但对上惶惶不可终日的孔彦舟,赢面还是很大的。
不过,王慎一味执重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犯了大错。事实证明,王慎现在的预感是正确的。
整顿好兵马之后,王慎让人在蕲水上搭建了三座浮桥。因为受到地形限制,也不可能全军去攻,只命呼延通带着前军试着打了一下。
迎接这一千多前军士卒的是连天箭雨和雹子一样从城墙上落下的檑木滚石,压得他们在河滩地上抬不起头来,根本就不给呼延通部在城墙下展开的机会。
这一战呼延通稍一与敌接触就被王慎撤了下来,损失不大,也就阵亡三十来人,轻重伤号百余。
攻坚战不同于野战,可谓是残酷到了极点,攻守双方都是在拿命来填。也如此,不可能紧着一军使用。打上一阵,都将进攻部队撤下来换其他人上。否则,伤亡一大,士气就会呈直线下降,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部队就会被打残了。在冷兵器战争时期,部队只能承一成的伤亡。
呼延通的前军撤下来之后,换上陆灿的选锋军,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再换上吴宪法的胜捷军、谷烈的破敌军。
如此两日,眼见着城墙上的敌人已经被剽悍的泗州军打得乱成一团。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天空上响起了剧烈的呼啸声。
抬头看去,王慎等人大惊失色。
只见,十多口磨盘被人用投石机从城里吊射出来,蓬蓬地落到士卒之中。
这些磨盘蕴涵着巨大的势能,一但落下,那就是打着就死,擦着就伤,根本就没办法阻挡。
王慎就看到一口磨盘落地之后在地上滚出去十来米,一口气撞断了三个士兵的腿才停下来。
这是古代的大炮啊,虽然不多,杀伤力也不大,可对于士卒心理的压力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一时间,往日悍不畏死的泗州军竟人人面上变色。
“轰隆”恰好,一颗大石头落到浮桥上,直接将一艘小船砸得粉碎。桥断了,一个士兵满脸扎着木屑惨叫着落水,然后被同伴搀扶着艰难地走了回来。
就在投入进攻的泗州军有些混乱的时候,突然,孔彦州带着一队甲士从城楼下的水门里冲出来发动反扑。
好在谷烈立即组织好队伍把敌人又打了回去,才不至于让部队被人彻底打崩。但是,破敌军还是付出了百余人的代价。
城上依旧又大量的檑木、滚石落下,无边箭雨一阵阵泼水般淋下,前面的河滩上的鹅卵石都被人血染红了。
“城市攻坚战还真是……叫人气恼啊!”是的,这对王慎来说就是一个新课题。
自建军以来,王慎就着力把自己的部队打造成一支野战军团。此刻面队着这座坚固的堡垒般的小城,他竟有点手足无措之感。
他心中也是奇怪,按照先前的计算来看,孔彦舟本有部三万。先前一战被自己俘虏一万有余,剩余的大多逃散。如今,姓孔的手头兵马不足三千,且士气低落,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能打了。而且,看他守城的架势,打得也有章又法。不但建造了精良的器械,战术也显得非常灵活。时不时还派精兵从水门杀出,或者缒城而下,抽冷子给泗州军来上一记。
穿越者并不是全能全知的,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古人,尤其是孔彦舟这种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都不是简单货色。
吕本中的飞鸽传书到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信上说,孔彦舟在烧掉蕲春新城之后将所有的百姓都裹胁进了老城,并征发了所有民夫上城防守。
本来,孔彦舟兽军抢劫蕲春,百姓同仇敌忾,他还可以想个法子在城中制造内乱。可惜泗州军溃败大掠乡野的事情传到城中之后,被孔彦舟一宣传,要想再发动蕲春士人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如今,老城中有军民四万。孔贼将所有十二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丁都征召入伍,总计两万余人,虽说都是乌合之众。但蕲春城墙坚固,根本就打不下来。
最要命的是,孔彦舟抢劫了整个蕲春,粮秣充裕,足够半年之用。
信中,吕本中的口气很不好,破口骂了王慎一顿。说你也是百战骁将,怎么就不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好好一场战拖拖拉拉打到现在,都巴锅变糊了,愚蠢!如果再硬打,只怕你的军队都要消耗在这城墙下面了。若是你还有点脑子,立即带兵退回黄州。
看到这信,想起这几天死伤的士卒,王慎气得眼睛冒火。只得回信说没办法只得将城围了慢慢再说,东莱先生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以后机会就想办法逃出城来吧!
王慎心中奇怪,这吕老头之所以去孔彦舟那里,表面上是说合两家,其实就是延迟孔家军的攻势,给泗州军从容布置的时间。他的任务早就该完成了,怎么还不走?而且,蕲黄两州穷得厉害,自己这个地头蛇尚且兵粮不足,孔彦舟又从哪里搞来足够吃半年的粮食?
而且,看这封信的口气,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他抓破了脑袋死活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顾通就不想了。
现在的他就开始琢磨该使用什么手段拿下这座蕲春:火攻,炸药,对对对,穴地攻城这个法子好?
王慎眼睛亮了,大声喊:“给陈达传令,命他收集硝石硫磺,还有,把这附近所有的炼丹道士都给我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毒士(一)()
门突然打开了,金黄的阳光投射进来,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地下室。
这里原本是城中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因为地方大,又使用了大量的青石修筑围墙和房屋,异常坚固。加上地方颇大,现在就变成了孔彦舟的中军行辕。
其实这间地下室本是厨房,之所以设在地上,那是因为这里的温度很低,即便是在五黄六月,依旧有阴风阵阵莫名袭来。食物放在这里,也不容易腐坏。
此刻,却变成了关押犯人的地牢。
被明亮的阳光一照,正躺在地上睡觉的吕本中瞬间醒过来。
刚才在梦中,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淮西老家正享受着妻妾细心的服侍。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阶下囚。
没有紫檀大床,没有满窗的锦绣,也没有床头柜上的各色果子香醇美酒。有的只是空荡荡的冰冷的石板,有霉味扑鼻而来,几只蟑螂在地上飞快地跑着。墙角的马桶里有恶臭阵阵袭来。
还有就是站在面前的两个全副武装的满面狰狞的卫兵。
一个卑贱的军汉伸出脚踢了踢他的身子,粗鲁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挺尸,滚起来,孔将军要见你。”
“可是已经收到王道思的飞鸽传书了?”吕本中心中一凛跳起来,急问:“泗州军是不是撤了?”
“撤你娘个蛋!”另外一个士卒又退了他一把:“少罗嗦,叫你走你就走。”
和孔家军的其他士卒一样,连日苦战下来,这两个卫兵也是浑身污垢,破烂的衣衫已经被干涸的血粘在皮肤上,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酸酸的汗味中人欲呕,甚至盖住了马桶里的便溺的恶臭。
他们看吕本中的目光中全是杀气,若不是孔彦舟还有用姓吕的之处,只怕这个东莱先生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吕本中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即情形过来,道:“是是是,我这就去见孔将军,我先洗个脸。”
借着阳光,木盆中是一张惊恐而又憔悴的面孔,全然没有当年那个淮右大名士的风采。
出了地下室,吕本中心中忐忑:泗州军没撤,这下糟糕了……王慎这厮狼视鹰顾,野心极大,如果肯仅凭老夫只言片语就放弃蕲春这块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