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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穿了,王慎就是要将自己手下这个军事集团办成一个小社会——企业办社会是后世建国前三十年最基本的社会形态,确实适合于生产力极度不发达的古代。
当初他驱使孔家军的俘虏兵蚁附攻城,纯粹是将他们当人盾,但成消耗品,以至使得这几千人马几乎打光了。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也实在是太不冷静,做了错事。
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是为自己流过血的,不能不管。
此事一了,也该给他们一个说法了。受伤的士卒要得到治疗,立了功劳的也该得到奖赏。
想着想着,思路又回到战后综合症上面。
幸亏自己在后世的网络上看到过相关的资料,也知道该如何着手医治。
于是,王慎就铺开纸提起笔唰唰起写起来。他有个习惯,一但要做出决策首先会在纸上写下章程,一遍遍修改补充完善以免错漏。
正在这个时候,陆灿大步走进中军节帐,还带来三人。
他拱了拱手,将两封信呈上去:“军使,蕲春的信使来了,一封是孔彦舟的,另外一封是吕本中的私信。”
“哦,信使。”王慎先拆开孔彦舟地信,只看了一眼就递给陆灿:“你也看看。”
他低低冷笑:“孔彦舟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都山穷水尽了还想着和某斗嘴。别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他都站在悬崖上了,依旧咬牙硬撑。不外是对张用、曹成他们还心存幻想。为了一己之私,拖一城百姓陪葬,罪不容赦。”
陆灿一看,面上也是青气浮动:“孔贼该死!”
王慎又拆开吕本中的信看了看,将玩味地将目光落到跪在下面的三个信使身上,没有说话。
这三个信使身材窈窕,唇红齿白。虽然身上穿得孔家军的军装,可胸脯却微微耸起,颈下也没有喉结。
不用想,定然是女扮男装。
如果叫她们都着了红装,也算是中人之姿。
被王慎有炯炯目光盯着,三人心中却是惧了,都缩紧了身体。
陆灿发现不对,道:“军使。”
王慎朝他摆了摆手,一笑:“三位姑娘请起,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和吕本中又是什么关系?”
“啊,女子?”陆灿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王慎哈哈一笑:“子馀乃是正人君子,平日里目不邪视,自然发现不了。”老子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外号妇女之友,就算是一只苍蝇从我跟前飞过,是男是女,一眼就能看出来。无他,惟手熟尔。
听到王慎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三女惊得浑身颤抖起来。
她们以前都是孔彦舟劫掠而来的良家女子,落到他的手里,自然有一段惨痛的往事。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这些如狼似虎的军汉是什么德性,一刹那,记忆又浮上心头,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还是小桃胆气壮,她强忍着心中的畏惧,磕了一个头,颤抖着声音:“回将军的话,妾身等都是吕老爷的小妾,我叫小桃。蕲春迟早会被将军攻破,老爷怜惜我等,不忍心看到我们姐妹没于乱军之中,就让我等着了男装做信使给将军带信。”
“我家老爷又说了,将军乃是宽厚长者,仁义君子。即便不看在他和军使你往日的情分上,也不会为难妾身等。”
这个小桃口齿伶俐,说起话来也是条理分明。三言两语就拿话将王慎扣死:她们是信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自己是吕本中的家眷,王慎如果对她们不利,就是对士林的羞辱,就是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以后还想不要书生们为他效力了?
最后,小桃又将一顶宽厚长者,仁义君子的高帽子戴到王慎头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默契()
“长者……”王慎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是长者,这不是开玩笑吗?
某现在才二十八岁啊,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虽说小有成就,和大人物们谈笑风生。可大姥们见了我,都是小王小王地喊。
实际上,我就是一个年轻人呀!
但是,在这该死的宋朝,所有人都他妈的早熟得厉害。十二岁就算是成年,可以带兵打仗、当官、结婚生子。一过四十,就可以自称老夫。
也对啊,据相关资料上记载,两宋普通人平均寿命也就四十五岁,到七十那就是真正的古来稀。不像现代社会,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身体好得出奇,挤起公交地铁,那叫一个生猛。早晚高峰期,干翻办公室白领和死肥宅轻松愉快。
自从做了这个防御使,又在战场上打下赫赫威名之后,王慎的威望极高。下面的人在称呼他的时候,通常会说:“军使他老人家”“军使他老人家。”搞得王慎很是气恼,也毫无办法。
自己不过是做了些小小的工作,内心之中还是很惭愧的,怎么就被人当成长者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温和地一抬手:“你们都起来说话吧,不用担心,某自然不会为难你等,可有去处?”
小桃三人这才大着胆子起身,回答说:“老爷让我们在城外等着。”
王慎点点头:“好吧,来人,领她们去庞村那座号下的宅子里居住,好生看待。”
等到三人谢过退下,陆灿终于忍不住问:“军使,吕本中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王慎:“子馀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接过信,陆灿看了看,心中却是疑惑。
其实,这两封信上也没有什么内容。孔彦舟信上不外是大骂王慎是衣冠禽兽,又说他兵精粮足,若王慎识相,立即撤兵回黄州,否则定然会叫泗州军在蕲春城墙上碰得头破血流。至于要娶他女儿一事,吾虎焉能嫁你这头畜生?
吕本中的信上则同样说城中兵多粮广,若王慎还怜惜士卒性命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两家军中骨干都是西军精锐,系出同门,如何能同室操戈?他当说服孔彦舟接受朝廷招安,共御外敌,光复沦陷国土。孔贤孔少将军也有此意,定然会在说服其父。还请王慎不要攻城,大家以和为贵云云。
陆灿是个梗直君子,立即气得面庞发红,怒道:“吕本中身为朝廷命官,闻名天下的大名士,身陷贼营,不思为国殉节,反为孔贼出募化策,致使我军伤亡惨重,已形同叛逆。这次还有脸写信来说这些不这调的话,真真是斯文败类,某深为不齿。”
王慎并不附和,反问:“对了,这次吕本中的三个小妾出城送信没随身带着什么东西?”
陆灿:“自然,东西还不少。吕本中助纣为虐,在城中倒是收刮了不少财物,满满地背了三大背,皆是价值不菲的珠宝玉器。”
王慎:“哦,这样啊,除了金银珠玉还有什么?比如书籍什么的,要知道吕本中可是个书痴。”
“军使这么一说,还真有不少。”陆灿回答说:“那个小小桃的小妾就随身携带了一背好书,先前我在搜查背篓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唐时的善本孤本。”
说到这里,他又愤怒起来:“这些书籍可都是千金难寻的好东西,蕲春乃是文教重地,以前读书人也多,相必都是他从士子们手头抢来的。”
“呵呵,那就有意思了,你下去吧,我自有见教。”
等到陆灿离开,王慎面上的笑容更浓,禁不住喃喃道:“好个吕本中,两头下注,果然精明。堂堂东莱先生,你这么做,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咳,他一个大名士,士林都是他的老朋友老熟人,掌握着舆论。将来青史上,还不是他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说到这里,王慎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大感无奈。自己是孔彦舟、张用、曹成那样的流寇横行无忌也就罢了。偏生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大,很多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名声。如此,还真拿那个吕老头没有办法。
吕本中这封信上什么东西都没写,这自然也可以理解。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笔书信,不能不慎重,否则,一旦落到孔彦舟手头,姓孔的凶残成性,说不好就一刀朝吕老头砍将过去。
但是,他信中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却颇值得玩味,也非常有价值,就看你怎么读怎么分析了。
有仔细地读了一遍那封信,王慎很快从里面挑选出几个关键词,“无谓的牺牲”“少将军”“说服。”
无谓的牺牲这个词代表的含义是,城中虽然起了大疫,还饿死了许多人,可孔彦舟的主力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还有一定的战斗力,且城防体系完善。这个时候泗州军若继续攻城,肯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这事也好理解,城中的粮食和药材都被孔彦舟征收干净,他的部队还能吃饱饭,即便患病也能得到治疗。
少将军这个词的意思是,孔贤现在还好,不过应该已经失去了孔彦舟的信任,被剥夺了军权,不然吕本中不会在信中将他单独拎出来说上一句,那不是废话吗?
说服,这就更有意思了。说服,孔贤现在已经受到猜忌,再去说服孔彦舟投降接受招安,可想会是什么结果。也许,他并没有去他父亲那里说招安的事情。吕本中只是打个比方,借此来向王慎传递信息,他会想办法挑动孔家父子内斗。
这也是王慎这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正准备做的,吕老头竟然和他想到一处去。
这老家伙,还真是脑筋够用,也不知道他最后能够完出什么花样来?
这次他的三个小妾带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出城等着,显然吕本中已经有了思路,正在着手去做。
“倒是可以期待了!”王慎笑起来,这是他自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愉快:“吕老头也知道得罪我王慎极慎,想要保命啊!”
“不过,他的节操呢?”
“要脸吗?”
“可是,我王慎却不能不应了他的条件,与之保持默契,被人算计的感觉还真是很不舒服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安抚军心(一)()
夜已经很深了,王慎骑兵着马带着卫兵来到一个家林家庄的小村子。
这里位于一座小丘陵底下,是一片谷地,有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来,在山谷里积出一口池塘。和其他地方旱得赤地千里不同,此地植物繁茂,竟是一出山明水秀的风水宝地。
有风掠过池塘水来,夹带着蛙声阵阵,汗水已收,叫人有说不出的舒爽。
此地本是一个蕲春大户人家的庄园,战争一起就被泗州军暂时征收,用来安置伤员。
庄园里到处都点着灯,有士兵和郎中还有做工的粗壮妇人来来去去。
听到马蹄声,庄子的门打开了,杜束从里面出来,拉住王慎的战马缰绳,笑道:“军使,大老远跑来,一路辛苦。前线的战事如何了,走得开吗?”
王慎:“前线还是那个样子,这几日我军不再进攻,孔彦舟也没有力气反击,看样子,大家都会休息一阵子。每放心不下患病的将士,特意过来看看,你这头又怎么样了?”
杜束面色黯然:“还能怎么样,依旧是从前的样子。这些士卒平日里看起来跟常人一样,可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犯病闹起来。道思,可拿出法子来?”
王慎:“正为此事,特意赶来。”
没错,这里就是安置患有严重战争综合症的士兵的疗养所。
林家庄距离蕲春二十来里地,环境清幽,可以让士兵绷紧的神经暂时得到舒缓。安抚士卒的事情由杜束负责,得了王慎的军令之后,他就带着士卒和郎中到这里来,迄今已经两日,总算将一切都理顺了。
杜束:“道思里面请,容我详细报来。”
进得大厅堂之后,杜束汇报的情况简直就是触目惊心。患有严重战争征候症,并具有暴力倾向的士兵竟达六十四人之巨。其中,泗州军战士七人,其他都是俘虏兵。这只是冰山一角,试想,那些还没有表现出来的轻度患者不知道又有多少。
此刻已经是申时,正是人定时分,也就是后世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加上又没有娱乐活动,一般都睡得早。
整个庄院显得非常安静,只蛙声和虫声不绝于耳。
听完之后,王慎点点头,问:“士卒可服了药?”
杜束回答:“郎中给士卒们切了脉,根据病情不同,分别下了方子,都是安神定惊助睡的药物。”
说着就抽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几张方子递过去。
王慎虽然不懂得医书,可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里面的诸如朱砂一类的药物的药理他也知道,却是对症。看了看,感觉有些地方不妥,就道:“这药量重了些,问问郎中能不能减半煎服?”
杜束疑惑地问:“道思,这重症须下猛药,据我所知道,有的士卒的病情已经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