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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女童声音清脆,不断回头鼓舞士气,尖声吟道:“各方诸位师兄:今为平原镇官军府库无法可破,特请金刀圣母、梨山老母,每日发疏三次,大功即可告成。我等以处子赤龙癸水布下十方旗阵,可斩邪魔。杀呀,杀呀!”
“杀呀,官军的狗腿子们,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辰!”上万贼军同时发出一声喊,疯狂涌来。
“哗啦!”所有的弩兵都抬起神臂弓指向前方。
王慎疑惑地问身边的陆灿:“子馀,刚才这女子再说什么,都没听明白?”
“怪力乱神,吓得了谁?”陆灿哼了一声,道:“道思,刚才这妖女说她已经做了法,请了天上神仙保佑。另外,她们又用处子的经血写下金刚不坏四个字,布下了这个旗阵。”
“啊……”王慎瞠目结舌。
其他弩手也听明白了陆灿的话,笑得前伏后仰。顿时,阵中一片大乱。
“哒!”一声,有劲风从众人头顶掠过。
对面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女童扑通一声从高跷上摔下来,额上插着一支羽箭。
只见,一米八十的岳云端着一张神臂弓于人群中鹤立鸡群:“列队,否则贼人一旦靠近,咱们就该哭了。”
“列队,列队!”
“预备——”
“射!”
如梦方醒的军官们大声下令。
……
今天一天简直是开眼界了,月经旗阵失败之后,贼军又玩起了新花样。
一会儿,就有一个道人带着全套水陆道场的行头冲过来,手中拿起一张黄纸点燃了,让辎重营士兵扔来,高呼:“五雷天心正法,五雷……五雷,五雷轰顶,五……”吃了一击神臂弓之后,老道士也是干脆,丢掉吃饭的家伙,不要命的逃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又有几条精壮汉子当着辎重营士兵的面杀了两条黑狗,朝自己头上一倒,就哇哇叫着提刀冲来,然后瞬间被箭阵结果。
到傍晚,大约十几个弓手出阵,将一丛歪歪斜斜的箭射来。辎重营士兵人人皆有铁甲护体,自然毫发无伤。至于那些弓手,则被弩弓像打兔子一样地消灭干净。
岳云的身子俞发地好起来,中午竟吃了两斤汤饼,也不知道他瘦成一片瓦的肚子怎么装得了那么多食物。看到敌人射过来的箭支,小家伙见这箭样式古怪,忍不住拣起一根,在手头把玩起来。
却见,那些箭的箭头后面都捆着一丛弯曲的螺旋状的短绒毛,也不知道是何物,就好奇地向众人打听。
迎接他的是士卒们大声的哄笑:“岳小哥今年贵庚啊!”
“我十二岁,怎么了?”岳云一瞪雪亮的眼睛:“怎么,看不起人。”
“不是,不是,等你再大一岁就知道了。”众士卒都憋着坏笑。
听到这边的笑声,正在送晚饭的安娘惊叫一声:“应祥你在干什么,快扔掉,脏死了!”手中的木盆掉在地上,红了脸,不要命地逃回库房。
笑声更大,岳云更奇:“怎么了?”
“哈哈,小哥,这是妇人的吊毛,估计是贼子用来破邪的,哈哈!”
岳云怒道:“笑什么,男人才有吊,妇女怎么可能有这物件……啊!”他好象明白了什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将手中的箭扔了出去,悲愤大叫:“恶心,恶心死了!”
“哈哈!”倒了一地人。
如果这个时候贼军大举进攻,估计辎重营的弩阵还真要被人给破了。
整整一天,弩兵们都是在暴笑中度过的。实际上,今日根本就没有什么象样的战斗,贼军总共死伤不过百余人,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接触就逃之夭夭了。
打不下平原镇府库,战事拖延三天,贼人好象也不急。他们在阵前地上铺着茅草,有躺在草上酣睡的,有的正在吃东西,喝酒的,聊天的。还有人索性在地上摆上摊子做庄耍钱,有人因为出千被捉,叫人打得哀叫连连……
“现实有的时候真是比小说更荒诞啊!”王慎继续摇头,这样的动作他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
如此轻松的战斗简直就是一场梦境,恍惚中,他如同置身于十九世纪的非洲,英国人正用近代军队逮住黑叔叔,按在地上,摩擦摩擦摩擦。
是啊,近代军队的装备和战斗力,对于农耕作时代的流民而言就是妖法。
但是,一种隐约的不安却从王慎心头生起。
这种不安究竟是什么,他也无从捉摸。
第二十三章 天王()
到平原镇淮西军府库被围困的第四天,援军还没有来。
这也是王慎穿越到南宋的第五天。
在这五天之中,他时刻挣扎在生死线上,一刻不得休歇,精神上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作为一个心志坚强的现代人已是如此,更别说那些辎重兵了。
零伤亡的战斗极大的锻炼了部队,往昔这两百多人要么是后勤垃圾部队,要么是老实敦厚的民夫。经过四天的鏖战,精气神如同一把刚磨砺出的宝刀,焕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全然没有当初的唯唯诺诺,懦弱胆怯模样。
如果再经历过几场这样的血战,说不定还真锻炼出一支精锐来。可见,军队是一支需要不断用战斗和胜利来喂养的猛兽,否则,即便是猛虎也会变成家猫。
只是,人力有时而穷,神臂弓弓力极大,射程远,穿透力强,单靠双手根本没办法上弦。在使用的时候需要用脚蹬在顶端圆环,用腰力开弓,还得使用杠杆和滑轮原理。
三天不间隙的战斗下来,士卒中不少人的手指都被弓弦割破了,缠上布条子,有人还疼得直不起腰了。另外,超过三十具弩机因为使用过度而损坏。
物质上的问题都是小事,王慎和陆灿当初承诺只需要守住府库一天,援军就回到来。现在都是第四天了,郦琼的主力还没有到。士卒发现这场零伤亡的战役甚是简单,简直就是娱乐性极强的游戏,一个个都打得兴高采烈。
这几日王慎的手段他们是见识到的,对于这个统军大将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甚至是崇拜。觉得只要有王副指挥使在,大家就伤不了死不了,敌人就算再多,获取这场胜利也不难事。
但怕就怕他们回过味了,士气崩溃甚至起了内讧。
兵法上说,不守无援之城。如果没有援军,即便守军战斗力再强,终归是一个死字。
士兵们还好,性格暴躁乖戾的谷烈脸色越发阴沉,如同头顶的积雨云,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雷霆爆发。好在这家伙也知道现在和王慎闹毫无意义,经过陆灿的劝解,隐忍不发,让王慎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贼军在阵前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每次战斗结束,就有士卒冲过去在死人身上摸索财物,大家都发了一笔小财。打到后来,随着尸体开始腐败,满天的苍蝇无时不在,臭气熏得人眼泪直流,大家再没有那个心思。只得用麻布蒙了口鼻,主动派人过去和贼军接洽,让他们派人过来收敛尸首。
贼人估计也是被臭得不行,况且阵前堆了这么多尸体也影响进攻,每日傍晚就会和辎重营休战半个时辰,掩埋死去的同伴。
雨还没有下来,已经大半年没下雨了,夏日的炎热积累的大量的水气,天上的乌云更黑,空气依旧凝滞不动,如同巨石压在王慎心中。
“援军怎么还没来,平原镇可是淮西军后勤补给线的枢纽,一旦被李昱截断,楚州那边就要缺粮了,淮西军主力也会军心不稳。郦琼竟然听之任之,难道他不怕刘光世的军法?没道理的,没道理的……”
王慎虽然有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但这场战役在史书上只不过寥寥一笔带过,况辎重营不过是淮西军中一个小小的战斗单位,手头情报有限。整个淮西、淮北战场对于他来说,就好象是被头顶这些乌云掩盖了。
“如果郦琼还不来,这里守不了多久的。到那个时候,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他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我死了不要紧,可惜安娘和岳云……”
他不敢再想下去。
“呱呱……”血腥味除了引来大量的苍蝇,也引来成群的乌鸦。这些扁毛畜生不断落到府库屋顶,然后又不断飞起,叫得人将心都纠紧了。
除了乌鸦,还来了一只金雕。那浑身金黄色的畜生停在远处的栓马柱顶上,冷冷地看过来,就好象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慎实在忍受不了这冰冷的眼神,提起弓,对着它就射了出去。
那只雕儿也是知机,见王慎手一扬,猛地蹿到苍穹飞远。
“道思箭术高明,每矢必中,今日怎么落了空?”陆灿走过来,他一身脏得厉害,两脚的布鞋早已经被顺着地势流来的人血沁成了黑色,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有细微的黑色粉末落下。
王慎苦笑:“没劲了呀!”
“是的,大家都累了,没多少力气了。”陆灿轻轻叹息:“守军还没到,看来是没指望了。”
王慎心中苦涩,闭口不语。
陆灿用两人才能听到声音,说道:“这都四天了,看样子郦琼是不想发兵的。我们杀了他的外甥易杰,郦琼是要通过贼军的手借刀杀人。平原镇何等要紧,他为了私仇竟然置大局于不顾,小人!”
王慎犹豫:“要不……”
陆灿摇头:“不能撤,一撤就是全线动摇。到时候,刘平叔的军法须饶不了我。道思,知道你刚到平原镇那日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王慎:“自然知道,若是叫辎重营士卒知道李昱大军来袭,必然士气动摇,府库也保不住。平原镇一丢,淮西军被抄了后路,这仗也没办法打了。”
“是的,委屈道思了。”陆灿一脸的愧疚:“好在咱们已经守了四日,就算郦琼要害我等。贼军这么大动作须瞒不了刘平叔,想来楚州那边也有了应对之策。是的,咱们或许都会死,可也值了。”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严肃:“人生百年,草木一秋,任何人都是要走的。与其老于病榻,还不如轰轰烈烈一场,如此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道思,能与你这等豪杰相识,不亦快哉!”
说罢就伸出手去。
王慎和他一握手,就看到陆灿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心中突地一酸,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涌上来。
大声道:“子馀,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天上那只大鹰厉声长啸,伸展着长长的翅膀乘着夏末的热风在战场上的天穹里盘旋滑翔,如同饱经战火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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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雕还在天空飞翔,一路向西。
大约滑行了十里地,有冷风袭来,上升热气流猛地消失。
前面是一道高高的土埂,长约数里,突然从一片平整的土地上横亘而起,不用问,自然是早年间修筑的引水渠道。
正是一个合适的休息场所,大鹰看准方向,缓缓朝水渠顶降去。
就在这个时候,在高高的水渠后面,它的鹰眼眼帘中突然出现一大片黑压压的队伍。
至少有五百人,都是精壮大汉。他们都整齐地坐在地上,四四方方,如同一个巨大的豆腐块。
在大汉身体左侧放着一个铠甲包,在右侧则是一匹正跪在地上休息的战马。
一根根马槊插在地上,密密麻麻,槊上的枪刃闪闪发光,连成一片金属的森林。
不用问,这是一支精锐到极处的骑兵部队。没有人说话,只风声呼呼从水渠上刮过。
比槊上枪刃更亮的是士卒们的眼神,听到鹰唳,三百勇士同时抬起头来。
仿佛被无数利刃刺中身体,金雕的身体在空中一晃。它意识到危险,再不敢停留,一拍翅膀,惊慌飞远。
水渠上有一颗大树,同下边剽悍的士兵们不同,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树下,一脸焦急地看着远方。
在他身边,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卒也是同样的表情。
“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荒唐,太荒唐了……”文士不住地搓着手,自言自语:“若是天王有个好歹,我该如何交代,如何交代啊?”
前面坡上的长草猛地一动,两个卫兵同时抽出步弓,搭上箭大喝:“什么人,出来!”
“是我。”有声音在草丛中传来,虽然不大,却异常浑厚,直震得人心血浮动。
“天王!”不但两个卫兵,就连那个文士也都惊喜地叫出声来。
“我回来了,哈哈,让你们等急了。”长草向两边分开,从里面走上来汗淋淋三人。
这三人都是衣衫褴褛,手提木棍,做农民打扮。
为首那人大约四十出头,身材不高,也就现代社会一米七十左右。也不像水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