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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王慎刚进澧州的时候敌我态势非常分明。钟相在战场上对李成取得了绝对的主动,占据了大量的州县,他的伪朝廷的决策中枢也设在澧州州府里。这样,背嵬军的任务就简单了,一座城市一座城市打下来就是了。
可随着自己一路在战场上高歌猛进,战争的形态就发生了改变。
见正面抵挡不住王慎的攻势,野战没有丝毫胜算,钟相就将部队化整为零,以小队和他打起了游击战。
钟相在湖南三州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右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将土地和抢劫的财物平均分配给教徒,并免除参加自己军队的所有兵丁的徭役赋税,很能迷惑人心。
现在他让出州县,藏兵于民,还真有点汪洋大海的意思。
泗州军在行军的时候,前一刻所见的善良百姓,下一刻就化身为狂热的教徒,号叫着挥舞着兵器杀来,搞得他防不胜防。
一时间,泗州军士兵看任何人都想是敌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部队每驻扎一地,日夜都受到敌人无休无止的骚扰。等到聚集了部队反击,敌人却又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这是泗州军自成军以来第一次打这样的战争,真有的束手束脚的意思。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阵子,军中多有怨言,士气也甚是不振。
也因为看到这种状况,王慎这才叫士兵们操练鸳鸯阵,也将部队分散开来,以小队对小队。
不过,以小队对小队也只能在战术上赢得胜利,并不能最后解决问题。
要想彻底平定湖南之乱,必须将钟相挖出来。
问题是现在的钟相的所谓的朝廷究竟在什么地方,王慎却一无所知。即便抓到俘虏,俘虏们回答说钟相在各州修筑了不少堡垒和山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没办法,只能让牛皋和卫回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钟相的落脚点。
另外,李成好歹来鼎州半年了,和钟相也交过无数次手,或许从他口中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严曰孟见王慎好象不在为岳云杀俘一事恼怒,继续劝道:“军使,那些妖人受到邪教的蛊惑,已经没有了人性,根本就不会投降。难不成还收容了一日三餐的供养着,若是放回去,只怕日后还会与我军为敌。来湖南这阵子,其实属下已经理解李天王为什么会屠杀百姓了。实际上,现在还活着百姓,谁不是得过钟相的好处。既然得了魔教的好处,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雪崩之中,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可是,某觉得李天王这么做是不对的。人的脑袋不是韭菜,割了就不会再长。为什么这么人会受到邪教的蛊惑蒙蔽,难道专门大宋朝,难道地方官吏就没有责任吗?”王慎苦笑起来:“这样的战争打起来真叫人心中不痛快啊!”
严曰孟却不以为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目的是正确的,至于用何等手段,是否正确都不要紧。”他是一个热中功名之人,自从做了王慎的军中赞画,执掌中枢联络,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心中暗道:大丈夫立于世,当九鼎食,妇人之仁要不得。军使有的时候心太善,搞不好反而坏事。咱们这么多人将身家姓名托付于他,可不能任他行快意之事。该劝谏就劝谏,实在不行就先替他将脏活儿做了。
现在的泗州已经膨胀为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在朝廷中有靠山,在地方上有自己的军队和民政体系,可自行收税动用能够动用的人力物力,能够自行任免官员。随着最近一年来几乎囊括了整个江汉平原,已经是宋王战斗力最强的大藩镇。
整个泗州军体系中的官员们主要又两种人组成。一种是如岳云、呼延通、谷烈这种什么都不想,只知道打仗的军汉;另外一种则是入严曰孟这类从前郁郁不得志的士绅。尤其是这第二种人,虽然不懂得行军打仗,可人情练达,熟悉地方民情,办事能力一流。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自然是欲罢不能,他们已经将个人命运牢牢地同王慎拴在了一起。只恨不得王军使的势力更大才好,至于其他,甚至是朝廷,在这样的乱世谁在乎呢!
对的,随着泗州军力量的膨胀,已经有野心这样的东西在大家心头孳生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王慎的婚姻(一)()
其实,不但手下的官员们,就连王慎内心中也有野心这样的东西在萌发,只不过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势力还小。而且,领地北方还又几万贼军和更加强大的伪齐、女真势力压迫,颇有点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意思,自己还意识不到罢了。
他自来黄州之后,抓兵权,任命心腹为地方官员,无视曾经的顶头上司李横,行事飞扬跋扈,心目中完全没有所谓的朝廷大义。
这也可以理解,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两宋乃是汉民族历史上最屈辱的一页,他对宋王朝有好感才见鬼了,自然也没有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对朝廷的所谓的忠诚。
现在之所以做了宋朝的官,不过是想要打着朝廷这个旗帜,扩充实力。一旦力量足够,他会毫不犹豫地扔掉这面旗帜。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李成已经知道王慎的中军行辕已经到了鼎州,请王军使入城相见,共商剿匪大计。
“说起来,某已经有一年没见到过李天王了。”第二日一大早,王慎只带了二十个骑兵,顺着官道启程出发。
他骑在马上禁不住大为感慨:“想当年,某不过是张德远相公门生的扈从,领了官家的旨意随行去江北招安李伯友。却不想,刚一过江就遇到匪徒,队伍就被冲散了,我也流落到平原镇,暂时投入刘光世的淮西军中。”
“部队被围,生死关头,某为了弟兄们的性命,值得挺身而出,假冒朝廷天使和李天王接洽,这才有后面的故事。若非当时李伯由欣然弃暗投明,只怕某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这样的假话王慎以前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现在说来声情并茂。
骑马和他并排而行的杜束笑道:“若非如此,道思也不可能立下绝世功勋,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富贵。最最要紧的时候,道思还得了安小娘子这个红颜知己,神仙眷侣,真是羡杀世人。”
听他说起安娘,王慎面上露出笑容:“别说,出来这么长时间,某还真有点想家了。”
杜束:“谁不想呢,我也想我的孩子们,还有我那从未谋面的外孙子呢!”
“快了,很快就能回去了,平定钟相之乱也不算个事儿。”
杜束:“对了,这次老夫从建康回来,杜相公还问过你的婚事呢?说是若你大婚,他还要给你送上一份礼物贺喜。另外,还要为安小娘子求得朝廷的诰命,安小娘子跟了你这么久,你也得给人家一个名分不是。”
王慎正色道:“正有此意,等我收拾了钟相,如果时间来得及,回安陆之后就和安小娘子成亲。安娘这一年多来吃了许多苦,是我亏欠她的。”
听到这话,跟在后面的岳云面上露出惊喜之色,用手锤着自己的大腿:“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看他喜不自禁的样子,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突然王慎的脸色就变了,转头看盯着杜束,目光中就好象藏了两把刀子:“杜相就说了这事,还有其他吗?”
被他用目光逼视,杜束心中畏惧,感觉背心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颞颥道:“没没没……没什么了……”
王慎:“约之,你再想想,杜相的话你肯定没有说完。”
杜束吞了一口唾沫,才道:“杜相公说,道思你现在已是开府建牙独镇一方。按照朝廷的礼制,如你这样的领军大将军得将家眷送回京城安置,他他他……他老人家已经叫人在建康为你修院子了……”
“修院子?”王慎嘿嘿冷笑起来。
岳云不解:“军使,别人白送你和姐姐宅子为什么不要?”
王慎呵斥道:“应祥,你的脑子不想事吗?你姐姐若是送去京城,咱们在外面打仗,三两年只怕也见不到她一面。还有,这哪里是去京城安置,这分明是做人质。”
“啊,人质!”岳云大惊,一想立即大怒:“直娘贼,朝中尽是奸臣。咱们在外面三两年见不到她一面,若是阿姐受人欺负了怎么办?这什么荒唐的制度,老子不答应。欺压到老子头上来了,当我们是吃素的。真热恼了小爷,反了他姓赵的,扶我家军使做天子。”
“啊!”众人一片大滑。
杜束吓得白了脸:“应祥,这可是悖逆之言,传出去了如何得了?”
“什么如何得了,泰山老丈人你胆子怎么小成那样,军使若是做了天子又有和不可?他赵家靠欺负柴家的孤儿寡母做了皇帝,得国本就不正。他做得了初一,别人就做得十五。军使做这个天使又如何,谁不服,提兵来打就是。咱们可是连女真和契丹都赢过的,还怕谁?刘光世、张俊还是韩良臣?”
“泰山老大人,等到俺家军使做了天子,小爷爷可是国舅爷,我定为你讨个封赏,王是不可能的,国公还是不错的。”说罢,岳云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一笑起来。
“荒唐,狂悖……”杜束面无人色,只不住地骂:“你这个混蛋东西,老夫当初这么瞎了眼将女儿嫁给你,咱们一家老小将来只怕都要被你害死了。还有,小畜生你做的事情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以我为诱饵诱伪楚太子来攻,老夫差点就死在战场上了。忤逆不孝,小畜生,孽障……”
岳云翻了个白眼:“老泰山你不是有惊无险吗?我既然敢设这个圈套诱敌,自然有把握救你。”
王慎大怒,一鞭子抽到岳云背上:“住口,有你这么对老人说话的吗?某对朝廷,对官家忠心不二,此心可表天日。再若说这种胡话,一刀砍了你。还不快滚回军营去,将行辕老营给老子守好了。”
废话,作为穿越者,在现代社会中,平等观念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到南宋之后,自然不肯像古人那样见到比自己官大的人就跪下磕头。如果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有想一辈子不跪人,自己的命运不为他人操纵,也只能做皇帝了。天底下,只有皇帝才不许跪别人。
既然做不到人人平等,那老子就想办法做到比别人更平等。
是的,现在自己节镇一方,土皇帝一个,可哪又怎么样,将来若是见到皇帝又该如何?
堂堂岳爷爷,何等英雄人物。就因为掌握着宋朝最大的一支野战军团,犯了皇帝忌,就得到风波厅上走一躺。
韩世忠何等豪杰,为了活命,自解军权,在皇帝面前哭得像一个孩子,最后也只能勉强保住一条性命。
这样的命运王慎可不想发生在自己和家人身上。
是啊,每一个穿越者最后不都要走到登基称帝的那一步吗?
只不过我现在力量实在太小,尚谈不上这点。
赶走了岳云,王慎劝慰着还气得浑身乱颤的杜束:“约之,应祥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儿,胎毛未换,乳臭未干,同他置气不值当。你先回行辕,等下应祥肯定会来给你赔礼的。”
“气杀老夫,气杀老夫了!”杜束捶胸顿足半天,好不容易才被随从劝走。
这次去鼎州和李成见面,杜束和岳云没有陪王慎一道。岳云是背嵬军的统制,要留在军营中主持大局;而杜家和李成仇深如海,杜束自然也不方便去。
“军使,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启程吧!”旁边,严曰孟催促,他眼睛里闪着精光。
就在方才,他还真为岳云大逆不道的言行而震惊。可听到岳云说赵家靠欺负柴家孤儿寡母做的皇帝,得国不正时,心中却是深以为然。
又听到岳云说将来要让他丈夫做国公,心中更是震撼:是啊,是啊,公侯万代在,这才是滔天也似的富贵了。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严曰孟又该是什么地位。
某不是自大,管乐之才还是有的,比起方我荣强多了。他方同学现在也不过是区区一个虞侯,整日在军营中以马勺舀食,而我现在却做了军使的赞画。显然,军使是知道我的才干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又将是何等的光景?一路转运使,不不不,笑话了,那不是屈才了吗?说不好要进六部,甚至进政事堂……以我泗州军勇猛善战,什么地盘打不下来……
而这些,赵宋朝廷却是给不了我的。离开了军使,我严曰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生。就算要去参加进士科考试,还得从头一步一步考下去。
想到这里,有一种叫着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