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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最恼别人当自己是个孩子,再不留情面,铁青喝道:“你们还记得自己是东京留守司的兵,记得宗爷爷,哈哈,看看你们这一年也算得了什么东西,可在正经战场上和占我河北、毁我家园的女真鞑子打过一仗?平日间只顾着抢劫百姓,一路从河北逃到万里之遥的湖南,真真是逃亡如风啊!若是宗爷爷知道了,还不被你们这群垃圾废物给气得活过来?老子们再怎么这,跟了王军使在建康可是和女真还有契丹人狠狠地打了一仗,等到取下钟相的头颅,就会北伐河南。是好汉的,就跟爷爷一道北上杀女真。若只知道躲在俺们屁股后面安享太平日子,今后见了别人,就别说自己是河北豪杰,小爷身为河北人,丢不起这个人!”
“小畜生,爷爷砍了你!”终于有一个骑兵军士兵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羞辱,一刀朝岳云头上劈去。
可惜他如何是岳云的对手,岳云一骨朵架住他的刀,右脚飞起,将他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来来来,你们这些废物只知道欺负老百姓,身上的血气都已经耗尽了,小爷一个可以打你们十个!”
眼见着他们就要战成一团,王慎再看不下去了,忙走上去,喝道:“都不要打,岳云,你干什么?”
岳云见到王慎,不敢造次:“军使,俺就是想向他们买些人马,没别的意思。”
“退下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岳云,知道我军中的制度吗,军中将士聚众斗殴,该凼何罪?今日之事暂且记下,等回到安陆,去陈达那里领罪。”
岳云知道王慎对自家姐姐又敬又爱,平日间在他面前也是大大咧咧,不当回事。可一提到陈达心中却有些畏惧,那鸟人就是个强项令,眼睛里只有军纪,谁的面子就不给。
当下就讪笑一声:“军使,我这不是跟骑兵军的弟兄们闹着玩的吗?嘿嘿,各位弟兄,最多两日咱们就要同钟相交手,你们说自己是东京留守司的精锐,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别到时候说你们骑兵不参与攻坚,叫俺们背嵬军把仗打完了。”
众骑兵军士兵眼睛都红了:“姓岳的,咱们战场上见,看谁拉稀,看谁怂。”
冷笑声中,岳云已经去远。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当如此箭()
雾气还在弥漫,在篝火的光影中暗暗地红着。
露珠已经凝结在人的铠甲和头发上,然后汇成水流下来。
陈兰若依旧坐在篝火边,看着摇曳的火光出神。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王慎一眼,但头下却有水滴一闪而落,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露珠。
陈兰若和王慎的男女之情的纠葛,骑兵军的众人都是清楚的,早早地就退到一边。就连王慎所带的卫兵和严曰孟也远远地躲到黑暗处。
一年没有见面,这是王慎和她见面之后第一次单独相处。
在来的时候,他已经想好等下该用什么样的甜言蜜语使得二人重归于好。实在不行,就用强,直接将她抱进帐篷,春风一度,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丑。
这些招数他在现代社会用得多了,屡试不爽。
可是,此刻见到她浓黑的眉毛,一脸英气的面庞上满是倔强的神情。王慎突然意识到,兰若和他在现代社会酒吧和微信上所约的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同。如果自己使出这样那样的手段,那是对自己和她以往那段感情的侮辱。不但是兰若,就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和完美得找不到缺点的五官,王慎心中突然颤抖起来:该死的,原来我一直都喜欢这个女人,我原本以为当初不过是逢场作戏,其实却不是……
他禁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兰若……我……”
“招讨置制使,请叫我陈将军。”陈兰若淡淡地说。
“哎,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一年了,一年了,我自有娘子,而且,自从与你一别,王慎都在生死之间打滚。若说时刻牵挂着你,也是假话,这一点也没必要骗你。男儿大丈夫,想的事情实在太多,首先是要带着我和手下的袍泽弟兄活下去。若是连命都没有,也谈不上其他。可是,你却是我第一个动心的女人。”
王慎这个时候,已经放弃了要将骑兵军和陈兰若拉到自己麾下的念头。管他呢,这事若不说清楚,老子念头不通达:“兰若,我也不骗你,今日来寻你,包括那天从李成手下把你要过来,就是想让你改旗易帜,随我征战天下。我手头实在是太缺骑兵,太缺有经验的骑兵将领了。我手下的严宣赞给某出主意,让我骗你说愿意娶你为妻,等到你和你手下的士卒加入泗州军,搓圆捏扁还不由得我的心意。我先前也打算这么干,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陈兰若还是呆呆地看着篝火,不说一句话。
王慎:“兰若,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变了,变得心硬似铁,凡事之问得失和利益。也因为如此,王某人才能在这个乱世活下来。我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但是,今天我打算为自己活,某今天要行快意之事。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娶谁?”
“你若是愿意助我,咱们去将钟相的头颅取了,算是你帮我剪除这一大患。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带兵回鼎州,王慎绝不强留。”
说罢,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有长啸声传来:“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
是啊,这个乱世,造化弄人,人于造化而言太过弱小而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天地万物都靠造化去熔炼、被造化主宰,就像被熔炼的铜一样,命运被燃烧的炭火掌控,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尤其是如他王慎和陈兰若这样的人物,个人的命运又如何能为自己把握?
这人生,真是苦透了。众生皆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篝火旁,陈兰若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的抄在袖子中的双手抽了出来,手中正捏着一支折断的羽箭。
……
“我陈兰若发誓,今生只愿侍侯在爹爹身边,绝不外嫁。若违此誓,当如此箭。”
……
道思,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我就算是死,也不离开你。
方才你为什么说那么绝情的话,你为什么不骗骗我,骗我说要娶我为妻?
只要,只要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
……
箭头扎进掌心,鲜血滴滴落下。
……
和陈兰若说出自己的心意之后,王慎也知道说不好她就会带着兵马离自己而去,突然少了五百重骑,突袭连云寨一战最后会打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如果拿不下摩尼教的伪皇庭,让钟相和杨幺逃脱,或许湖南局势又会变成当初那样互相对峙,变成一锅难以下咽的夹生饭。
可是,那又怎么样,且让我任性一回吧?
不回答严曰孟的询问,王慎钻进自己的帐篷就呼呼大睡,感觉这一觉睡得是如此轻快。
第二日一早,王慎难得地晏起。
他是被一阵轰隆的马蹄声惊醒的,等睁着满是眼屎的双眼出了节帐,就看到整个军营的士卒都已经开始收拾行装。
一顶顶小帐篷被辅兵收了,裹成长条,整齐地码在大车上。伙房的士兵们已经做好了早饭,将蒸笼整齐放在路边,一队队士兵骑马过去,接过用笆叶裹好的米饭,一边低头吃着,一边朝前跑。
骑兵军的斥候在远处来回奔驰,将一个个消息带回来。
浓雾已经散去,远处的天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岭,桃源山区终于到了。
“军使,部队已经收拾停当,该出发了,还请上马。”严曰孟让两个卫兵扶王慎上马,就有一碗米饭和一碗热汤送过来。
看着不断开出去的骑兵,王慎脑袋还有些迷糊:“陈兰若将军没有走吗?”
严曰孟:“禀军使,陈将军的骑兵已经在前面开道了,今天天气不错,说不定明日上午就能到连云寨。骑兵军的斥候已经和摩尼妖贼的探马接触,军使,你还是快些吧!”
王慎:“陈将军没有回鼎州吗?”
严曰孟深情古怪地看王慎一眼:“陈将军天没亮就率部出击了,带信回来说,她正在抢占各处道路和隘口,困住钟妖头。仗还没有打,她回鼎州做什么?”
王慎完全清醒过来,兰若,兰若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即便我伤她成那样,依旧无怨无悔。
这样就够了,有如此红颜知己,就够了。
我王慎一不小心就变成一个渣男了。
“哈哈!”王慎大笑,道:“传令下去,也不用急,徐徐而进。有陈兰若将军的骑兵在,钟相飞不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钟相(一)()
“这人在与敌人作战,或者打熬气力的时候,表面上看来使用的是小臂还有胳膊上的两大块肌肉,可单单使这两处的肌肉,力量终有限。”
在连云寨深处的一处庭院里,细妹的药房中,牛皋拿着一根小竹枝在一张挂在墙上的图上指指点点。、
和别的郎中的药房一样,墙壁上通常都挂着一张经络图,上面标注着人体各出的穴道,作为医生平日研习医术之用。
不过,和别人不同,细妹的墙壁上今日却多了一张人体肌肉图。
实际上,古代的中医和后世的西医不同,并不求实证,也没有拿数据和样本说话的意识。很多时候,所谓中医因为无法对有些东西做出精确的描述和合理的归纳,大多用阴阳五行来解释。很多时候,搞得反倒是像一门哲学。
又因为中医没有解剖学这个门类,很多乡下郎中对于人体的肌肉、内脏甚至连基本的概念都没有。没办法,你总不可能去弄一具尸体回家动刀吧?如此,不被人当成怪物才怪。
不过,和乡下走方郎中不同,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武者,特别是如牛皋这种武艺高强的武者对于人体肌肉骨骼的认识更深刻。
毕竟,作为一个武学方家,除了练习套路招式,你还得锻炼骨骼和筋腱、肌肉的力量。
平日间在和人过招的时候难免磕磕碰碰,身上必然带伤,久伤成医,自然也知道一些推拿和跌打方儿。
有心讨好杨幺,方便行事,牛皋下来之后对细妹骤然热情起来,每天都会跑她这里来呆上半日。
虽然说杨幺已经将细妹许给了牛皋,可要过来总得要寻个由头。
在发现细妹在嗜好医术之后,牛皋心中一动,就画了一张人体肌肉草图送过来。
细妹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可因为一直没有名师指导,平日间也就是自己看医术摸索,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东西,顿时大喜若狂。
她小脸微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铁拄大哥哥,你继续说下去。”
牛皋接着道:“咱们武人和人动手,讲究的借用腰力。毕竟,双臂的力气是有限的,再打也大不到哪里去。在出招的时候,需要将整个身子的力气都加上去,以腰力带动手臂。”
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在细妹面前却感觉自己已经变成当年那个在河南老家,骑着快马,夹着大弓,追风逐月的少年郎。
他右掌如刀,身体猛地一旋,狠狠地斩出去。
“呼”空气中竟然爆出响亮的风声,手掌停在细妹的额前,吹乱了一缕青丝。
牛皋下意识地用手指捋了捋她的乱发,将其夹在那只可爱的小耳朵后面,触手是如此的温暖细嫩。
“啊……”细妹低呼一声:“铁大哥……”
小脸红得像是北方冬季里的花红果儿,她羞得将头埋了下去。
可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是偷偷抬起来看着牛皋,里面有一泓春水荡漾。
看到这目光,看到她含情脉脉的样子,牛皋一颗粗糙的心仿佛是要融化了。
他一个冲动,猛地握住细妹的小手,柔声道:“妹子。”
湖南妹子,敢爱敢恨,乡下人家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男女大防。细妹身子一软,轻轻地靠在牛皋的胸膛上,颤声道:“大哥。”
牛皋:“妹子,我自是北人,那里才是我的家乡。将来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我说,如果真到那么一天你会跟我走吗?”
细妹柔声道:“大哥,既然幺哥将我许给了你,此生自然非你不嫁,你去哪里,我自然就去哪里?”
“你舍得你的幺哥吗?”牛皋忍不住问。
细妹:“我虽然舍不得幺哥,可是,女孩子总归是要出嫁的,又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娘家。大哥,我这几日成天都在想着你,每一刻都想,没有你,细妹却是活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