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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突然仰天大笑:“大使倒是心急,只一日就等不及了?张相公不请一个老成执重之人过来,却叫了你这么个毛糙的武人来做此大事,却是叫人费解。”见王慎一脸的窘迫,他继续笑道:“这可不想四天来,以两百弩手硬扛李昱一万前军的那个霍去病。某不禁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人。”
这笑声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
王慎心中抑恼,接着猛地醒悟:这李成使的正是后世谈判桌上的心理攻势,欲要先声夺人挫我锐气,以强大的气场带节奏。嘿嘿,还好遇到的是我这个经验丰富的谈判高手,不然还真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也一笑:“张相公素闻李将军是个放达豪迈之人,淮地烽烟四起,若来的是个迂夫子,怕是也走不到天王跟前。就算勉强避过战火,说些不着调的话儿,以你的性子,早就打将出去了。与其和天王弯弯绕绕,还不如我口说我心。”
李成的笑声停了下来,眼神收缩成两点,刺在王慎身上。
王慎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却是不惧,微笑着回头看去。
“好,张相公没有派错人。”良久,李成点了点头。话还没有说完,他脚一勾,勾起两根白蜡杆子,伸出手来抓出一根,然后“啪”一声将另外一根敲给王慎,暴喝:“接住!”
王慎下意识地接住白蜡杆子,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成就“呼”一声一棒打来。
长棍停在王慎头皮上,劲风刮脸生痛:“动手,接过我三招再说。”
话音刚落,白蜡杆子缩了回去,在前面一抖,抖成一个大花,正是大枪的招式。
然后,六七道虚影同时朝王慎戳来。
“仆仆仆”一阵连绵不绝的轻响,电光石火中王慎也不知道中了几枪,当真是痛不可忍。
这就是超一流高手真正的实力,别说同他动手,连人家的招式都看不清。况且,王慎根本就不会武艺。
“第一招。”李成说话中,枪头又是一收,搭到王慎的枪杆子上,顺势朝下一滑,打在他的右手上。
疼得眼泪都要出来,感觉右手已经没有了感觉。
王慎急忙松开右手,朝后一跃。
李成朝前跨出一步,长杆前刺,戳到王慎的腹部。
翻江倒海的痛楚,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是第二招,如果生死相搏,你已经死了十回。”李成大喝,声如霹雳。他又抖动白蜡杆子。身前是大大小小三四个枪花,虚虚实实,看得人眼花缭乱:“王道思,你带兵是不不错。战斗之场,长枪大戟,重甲战阵,个人勇武是没甚用处。可你是先登陷阵之士,不能一辈子躲在后面。战争在任何情况下都可能发生,你不能保证你每次身边都站着一群重甲虎贲。比如前天那一战,某不就杀到你跟前来了?若我愿意,你早就变成死人了。王慎,你那日挡我那一刀就有点意思,还记得起吗?来,接我一槊!”
枪花一收,凝成一线,直刺。
……
怎么不记得?
黄疸色的天空,满是人血的土地。
如飓风般袭来的铁骑。
马蹄卷起的泥浪。
不屈的战意。
那用尽所有精气神的一刀。
……
“杀!”王慎身子一侧,一棍朝前,如斩马刀般斩去。
一线长槊消失,两条白蜡杆子架在一起,定在空中。
如狂风般的滔天巨力消失了,后面是李成欣赏的眼神:“不错,有灵性。武艺,或者说杀人的本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外是将招式反反复复练上一千遍一万遍,直到成为你的本能。每战,甚至不用想,身子就会告诉你接下来该做什么?某不是自夸,枪棒打遍河北无敌手,你可得我三成手段。留下吧,我背嵬军正缺一个统制。”
汗水如浆而出,顺着鼻尖不断滴落。刚才这三招说起来长,其实就是一个瞬间,王慎却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快耗尽了,脚不住抽搐。
不过,在这样一个有着强大气场的人物面前,他却不能输阵。这样的人物他在后世的商场和官场上见得实在太多了。如果你输了心气,不但会输掉底裤,还会被人瞧不起。不能做为平等的对手看待,还怎么谈判?
他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突然笑道:“天王这是要传授我武艺,招揽我吗?承蒙青眼,王慎感激不尽。不过,我现在在张相公幕中听命,若天王真瞧得起在下。等受了招安,可向相公讨人。王慎素有投笔从戎,杀敌报国的志向,如果能够在天王麾下从军,倒也能一展我胸中抱负。”
开玩笑,没错,你李成是有强大的人格魅力,不然未来也不可能成为伪齐的擎天一柱。可是,你将来是要当汉奸的,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我王慎一个现代人,可没有古人的家国情怀,只想快点带着安娘姐弟和两百辎重营士脱离这个大战场,逃到江南去。
听到王慎这一席不卑不亢的话,李成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又带着一丝遗憾:“这样啊!”
说罢,就将白蜡杆子扔到一边。
王慎松了一口气,问:“李将军,招安一事不知你想得如何了?”
“好,说正事吧。”李成一屁股做在椅子上,又指了指旁边,示意王慎坐下说话。
他伸出手懒洋洋地抓着自己的背剂,一刻不停地动着:“某是自在惯了的人,真受了招安,归刘平叔节制,怕是受不了那约束。还有,俺也不是没有受过招安,结果如何,官家就给了个名号,却一文钱军饷也没有拨下来。呵呵,王道思,你说我没事给自己找这么个婆婆有意思吗?”
李成这人有两张脸,战阵厮杀的时候矫捷如虎,如同脱鞘而出的利刃,可平日里却是一副懒洋洋混不吝模样。
王慎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要开口,李成却一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是某夺了泗州,直接威胁到北面的淮西淮北和南面的扬州,这就是一个冲地,人人必欲争夺之。如果受了招安,也能安心居住。可是,某却不怕,也没有受招安的兴致。此事,我已经思虑了一日一夜,觉得毫无必要。”
“好吧,既然天王心意已决。那在下只能回张相公那里复命了,还请将军释放我的一众手下,在下即刻起程回官家行在。”王慎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正欲告辞。
李成受不受招安,他才不在乎呢!反正只要能够保住大家的性命就成,此事已经了结,大家都活着,也算圆满。还好还好,我的假圣旨总算把李成给骗过去了。
“慢着。”
王慎:“天王还有什么话说?”
“王大使可是个难得的人才,想来在张浚相公那里也极受重用,将来必能脱颖而出。说不定过得几年,大宋朝就会冉冉升起一颗闪亮的将星。”李成满口的夸奖,双目亮得怕人。
王慎心中一沉,感觉大大地不妙:“在下不过是张相公幕中一芥食客,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敢有其他心思。”
李成突然爆发出大笑:“看来,你还是瞧不起我这个流寇啊!知道我李成平生最爱何物?”
王慎:“不知。”
李成:“某最爱虎贲勇士,最爱知兵的英雄,而你就是,某是不会放你走的。我手头正缺人,就算是威逼利诱,也得把你留下。若不答应,两百俘虏某一天杀十个,先杀民夫,再杀军士,然后军官,最后杀你妻小,直到你应允为止。”
第三十四章 顾虑()
击溃了李昱的前军,又将王慎等两百来人关押,李成这两日除了调集主力来平原驻守,修葺大营之外,又将俘获的济南军士兵仔细审问,已将这一仗先后情形摸得清楚。且,他还曾经乔装改扮混军济南军,亲眼见过王慎如何作战的。
另外,他还派人仔细看管王慎,库房里单有动静即刻前来禀报。王道思极得手下士卒崇敬、爱戴一事,自然瞒不过他。
又仔细推敲了这一战王慎的战法,让李成禁不住击节叫好。
阵而后战、令出必行、身先士卒、霹雳手段又显菩萨心肠,这几点还真有几分李成带兵的风格,也大大对了他的胃口。
看到王慎,李成就仿佛看到十多年前的自己。这小子就是块璞玉,只需打磨上几年,经过战火的锻炼,必将焕发出夺目的光华。如果招揽进军中,也许将来会成为自己手下独当一面的大将。
老实说,李成军虽然能战,可他手下却没有什么人才。毕竟,部队一直在流动作战,没有一个巩固的大后方休养生息,规模也上不去。再加上他现在又是流寇,没有朝廷的名义,但凡是个人物,都不肯自甘堕落从贼。
李成此人颇有野心,财帛女子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王慎如今落到自己手上,如何肯放过。
只可惜,这小子武艺实在太差,就是个门外汉,在这样的乱世实在太容易死了,这也是他刚才细心指点王慎的缘故。
王慎年纪已经大了,错过了最练武的年龄。要想成为一个高手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但在自己调教下,过得两年,至少能够在战场上自保。
“啊!”王慎不觉楞住了。
眼前的李成;两眼炽热,目光中全是期盼。他这一席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面带笑容,但身上却带着一股杀气。
王慎并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李成立即就会叫人从库房里拖出十人砍掉脑袋。
这人气魄甚大,但骨子里却是个凶残到极点的军阀,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绝不食言。他看上的东西若不能拿到手,就会毫不犹豫地毁掉。
“难道我真要投李成,做他手下的大将?”
王慎踌躇了,在这样的乱世里,有兵才是草头王。做了李成的部下,建立自己的班底,有着现代人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将来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退一万步说,至少也不用向以前那样颠沛流离,不知何去何从。
再说,安娘、岳云、陆灿、谷烈又落到李成手中,难不成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我而死?
如此说来,投李成,受他重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呀!
答应他也无妨。
至于李成将来做汉奸的事情,只要获得他的信任,潜移默化,未必不能打消他这个念头,事在人为。如此,我汉家也可得一支如岳家军那样的劲旅。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保护自己要紧。”
作为一个现代人,王慎本就没有什么原则。在他看来,无论是将来去寻岳飞,还是现在就跟着李成,也就是给人打工。单位福利待遇好,有职业成长前景,就干下去呗。如果不行,大不了换个老板。
想到这里,王慎大为心头,嘴唇一动,就要答应。
可就在这个时候,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不行,暂时还不行。看李成的架势好象没有受招安的意思。虽然说我对赵宋小朝廷恶感极慎,可就目前而言,赵构毕竟还代表着整个汉民族的利益,需要有这面大旗来凝集人心。如果李成不接受招安,依旧做他的流寇。将来一旦赵九政权稳固,在江南站住脚和女真划江而治。李成军在中兴四将的挤压下无法在长江以北立足,必须会投降伪齐成为令人不齿的汉奸。到时候,我又该如何选择?
我投李成,惮心竭虑壮大力量,最后反为伪齐做嫁衣裳。
不是不能在李成那里打工,不是不能借他这股东风上位,现在最要紧的想办法让李成接受招安。
那么,该用什么办法呢?
心中有无数个念头闪过,王慎脑子飞快转动,回忆着以前所看过的史料。
……
见王慎低头思索,李成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看过去。
须臾,王慎缓缓抬头:“天王乃是今世一等一个豪杰,王慎久仰大名了。”
李成以为他在自己胁迫下已经乖乖就范,面上露出笑容。
王慎:“今次,王慎奉官家的圣旨过江,又得张相公谆谆教诲,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促成此次招安。否则,将来又有何面目对天下人。”
李成面上的笑容凝固了。
王慎不待李成发作,一笑,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天王乃是忠义之事,否则,当初也不会出任淮北大捉杀使一职,想的不外是为国家效力而已。此番又反,乃是形势使然。实在是朝廷国库空虚,没有一文军饷拨下。哎……”
他轻叹一声:“说起来,朝廷也有愧对天王麾下将士,愧对江北各路义军之处。不过,这却不是我等置朝廷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的理由。”
李成不说话,目光恢复凌厉。
王慎叹王,大声道:“天王之所以不肯接受招安,可是顾虑杜充杜公美?”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