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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他的鼓舞,其他骑兵也是红着眼睛同声大喊:“杀贼,杀贼!”
战马又开始跑起来,三百条马槊拖出长长的闪亮轨迹,所经之处,喷血的尸体,被斩断的头颅、手臂漫天飞舞。
这就是一具高速高效的搅肉机,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不,这就是一口磨盘,人命不断被投下去,再被磨成烂肉吐出来,成为这血染大地的一部分。
十五丈……十丈……五丈……
终于,王慎靠进了敌人的中军大帐。
“李昱,李昱,李昱!”
他大声呐喊着,轰然大笑:“龟孙子,怎么,躲着不敢出来吗?”
眼前全是人,乱七八糟,只要李昱混在人堆来,又如何将他找出来。况且,自己也不认识这厮。
这就麻烦了。
他奋起力气,一刀砍在大帐前的旗杆上。
巨大的旗帜倒了下来,将下面几个贼军砸得惨叫连天。
突然,一片惊叫。就见得远处一骑悲愤地大吼,策马冲来。
这人身上穿着华丽的铠甲,背上还披着一袭蓝红相间绣满花鸟的披风,像只骄傲的孔雀,好象是怕别人认不出他来似的。
他又高又胖,就好象是一座肉山杵在马背上。
身大力不亏,这一点从他手中的兵器就能看出来。正是一柄顶端装着锤头的枣木长棍。
第四十八章 斩将()
看到他的体形和武器,王慎心头一惊。如果没有猜错,此人的力气定是不小,看他的骑术武艺自然也差不了。
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王慎这人最大的优点是有自知之明。
穿越到宋朝之后,这一段时间时刻在生死之间徘徊,手上已经沾了十多条人命,每次和敌人性命相搏,表面上看起来都轻松愉快。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仗着厚甲、强弩、和健身房里举铁练出来的力气欺负人,这情形就好象是在网络游戏里穿了一身极品装备。真若说起还算过得去的技术,那就是自己的箭术了。
那天同李成这个当世一流的高手过招,王慎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时代的武人强到何等程度。
眼前这人一身铠甲,手中使用的又是专破自己身上扎甲的钝器,无论怎么看,自己贸然冲上去好象都不太明智。
那么,就用箭。
手头的朴刀已满是缺口,根本就砍不进人体,使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铁片子。王甚索性将刀一扔,抽鞍边抽出大弓和雕翎,瞄准那人“咻咻咻”就连环三箭射了出去。
这张弓得自昨夜那个贼军斥候将领,据王慎估计弓力至少在一百磅以上,寻常人根本拉之不动。射杀那人之后,王慎也觉得自己的臂膀酸得不成。也知道这弓不是自己现在能使的,无奈这种复合反曲弓制作工艺复杂,威力也大。于是,王慎就收了起来带在身边。力气这种东西,多练练就有了,但好弓却不容易寻到。
因为天气不好,弓和箭都用油布捆扎了。
意识到敌人的厉害,王慎可没有胆子和人家骑马对冲,正大光明较量。如此纷乱的战场,还有什么比箭更犀利的武器?
心头一紧,也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力气还驾御不了这种硬弓,竟拉成满月。
劲矢如电,在空中拉出长长虚影。
三箭一前一后,分别射向那人的面门、心脏和小腹。
好一个动作灵巧的胖子,敌将一声沉闷的大吼,手中长棍舞成风车。
王慎看得分明,射向胖子面门的那一箭被他长棍顶端的锤头“叮”一声拨开。
立即吓了一跳,这人动作好快,力气也好生之大。沉重的大棍在他手中如竹竿一样轻轻飘飘。
拨开第一箭之后,射向胖子心窝的第二箭又至。
敌将飞快旋转的长棍突地停下,在胸前一横。“笃”,箭射在棍上,颤巍巍嗡嗡乱响。
这个时候,被棍子带动的雨水才四下散开如孔雀开屏,立于正中的那个胖子看起来直如天神一般。
双方的战马还在对冲,眼见这就要撞在一起。
此人惊世骇俗的武艺让王慎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中也是一沉,如果第三箭不能射中敌人,自己会死的。
一股强悍到了极处的气势扑面而来,叫人无法呼吸,这是王慎到南宋后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这个时候,王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到第三箭上。
“噗”第三箭射中那人的小腹,三棱破甲锥轻易地刺破敌将的铠甲,深没入体。只剩一小截尾羽留在外面。
剧烈的痛楚使得那人大吼一声下意识地扔掉手中大棍,伸手去摸他硕大的肚子,他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似是在问这一箭是怎么来的。
王慎心中一阵狂喜,猛地明白,雨实在太大,刚才敌人大棍舞出的水花将他自己的眼睛迷住了,自然没有看到这射来的第三箭。
趁这个机会,他猛地收起弓,抽出横刀在敌将脖子上一划。
两匹战马错身而过,然后都撞到前方的士卒,停了下来。
横刀何等锋利,在划破敌将头盔两侧的皮制护耳后随便将他的颈动脉切断。
大股红色的液体从敌将的头盔下冒出来,使得他的神情看起来无比凄厉。
其他贼军也呆住了,愕然看地看他,发出大喊:“李大王,大王!”
王慎身体一震,大吼:“你是李昱?”
血水如同瀑布一样流下来,那个胖子悲凉大叫:“你是谁,是李成吗?”
放眼整个淮西淮北,能够有这么一支重骑兵的,又有如此神射的人,除了李成李天王还能有谁?
他口中也有血流出来,不住咳嗽,将血点子喷得到处都是:“不愧是李天王,竟然越过大湖突袭我军老营,佩服,佩服。”
失血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眼李昱的脸已经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
王慎大笑:“某乃淮西军后军辎重营指挥王慎。”
李昱的眼睛睁圆了:“原来你就是那个以两百人阻我一万前军的王道思……咯咯,咯咯,淮西军竟然出了你这么个人才……轻骑突击,攻其不备,势如闪电,又武艺高强,将来必然是个人物,死在你刀下,某也……也不冤……”话没有说完,他头一低就软了下去,就此停止呼吸。
王慎见李昱死在自己手上,欢喜的同时也暗自叹息。据他听李成说,这个李昱本是济南府一个普通农户,少年时也是个豪爽的好汉,散家产结交江湖人物。金人入侵,山东沦陷之后,此人揭竿而起,短期内就聚拢了上万人马,一路攻州掠府,就连刘光世的正规军也被他打得异常狼狈。
这样的人无论怎么看,都算是个人尖子。
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后来也是死了的。但具体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天这一战,若再迟上片刻,倒下的就是自己。
不管怎么说,这一仗老子赢了。
到处都是贼军惊慌的叫喊:“大王死了,大王死了!”一面接一面旗帜和帐篷倒下。
王慎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这才感觉自己双臂隐隐着痛。原来,刚才这不顾一切的三箭射出去之后,却拉伤了肌肉。
他正要抽刀去割李昱的头颅,挑在刀尖上招降贼军。
突然,一股大力涌来,使得他连人带马不由自主地朝前移动。
回头看去,王慎浑身冷汗都流了下来。剧烈的咳嗽一声接一声,咳得肺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贼军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两万失去指挥的步兵胡乱挥舞着手中武器向东涌去。试图沿着来路逃回淮北。
王慎方才冲得实在太猛,已经和骑兵大队脱离,被裹胁在乱军之中。
第四十九章 倚靠()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落到如此混乱的人潮里,一个不好,那就是被人践踏至死的下场。
饶得王慎胆气壮,心中也是一阵混乱。
半天,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流裹胁着走出去不知道多远,骑兵营的袍泽弟兄一个也看不到了。身边只是无边无际,张大嘴发出无意义叫喊,满面惊恐的贼军。
人挨人人挤人,就连战马身边也全是人。这个时候,但凡有一个贼军一矛刺来,王慎给裹于其他,没有腾挪转圜的余地,也只能硬生受了。
不过,敌人只顾着低头逃命,早已经失去了和人交手的勇气。
他们不动手,就怪不得我了。王慎一咬牙,顾不得手臂的伤痛,双手执刀,胡乱地朝四周扫去。一时间,满耳惨烈的叫喊,也不知道砍中多少人。眼前已经彻底被血之迷雾遮挡了,什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战马跑了起来,原来,在王慎凶狠的斩杀下,终于清理出一片空地,战马可算是能跑起来了。
只要能跑,就没有人挡得住。
很快,王慎冲上了一个小高地。雨已经下了半个时辰以上,地上已经被人踩得稀烂。战马可以轻易冲上去,但步兵却不行,爬一步就会滑两步。不片刻小高地下就垒满了人,浑身是血的贼军在泥里打滚,发出悲凉的哭喊和凄厉的咒骂声。
看来得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到战场平静下来再说。
正当王慎将一身松弛下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那边突然传来阵阵娇叱,是陈兰若那带着金属味道的颤音。
转头看去,王慎惊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兰若也跟自己一样因为冲得实在太猛,冲到那吞噬了无数条人命的人潮中。被簇拥着,不断向东面涌起。
济南军没有头盔,所有人都光着头。眼前全是黑压压的脑袋,如同浪花般翻来涌去。
陈兰若身边全是人,已经被彻底夹在里面。无数双手伸出来,拉住马尾,抓住马鬃,扶着马鞍,欲要借助马力向前。战马已经没有了力气,发出阵阵哀鸣。
这个女将军又惊又怒,提着马槊欲要不停朝下抽去。可马槊实在太长,根本使不上力。扔掉长兵器,欲要去抽刀。但她的刀已经被人扯掉了,就连腰带上也被好几双手抓住。
就算陈兰若武艺高强,也是惊得面容苍白。落入如此人潮,就好象是掉进沼泽里,即便李成来也无法可想。
这还是好的,最要命的是,敌营东面有一条泗水的支流,乃是贼军溃退的必由之路。
先前骑兵冲营的时候,河还是干的,现在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上游的水泻下来,转眼就没到人的腰部。
被这条河流一阻,两三万济南军挤在河边,相互推搡,如同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进水里。一波一波的人潮下水,被千万双脚践踏,号叫声乱成一团。
王慎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背心里一片冰凉,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心中一个声音在叫:陈兰若死定了,死定了……我该不该去救?如果去救……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又投入人海洪流,怕是要将自己也赔进去。再说,我和陈兰若相处得也不愉快,犯得着为她冒险吗……可是,可是,如果见死不救,我将来必定会受到良心的熬煎,一辈子不得安生。王慎啊王慎,难道你想在未来几十年的人生中时刻梦见今日这血淋淋一幕,然后惊叫着醒来?你一个普通人穿越到这该死的乱世,没有身世背景,没有任何势力,要先安身立命,只能依靠现代人的先知先觉先一步做出正确选择,依靠人格力量聚拢人心。
“草他妈,我这该死的现代人的良心啊!”
王慎不咳了,悲愤地大吼一声,骑马狠狠地朝陈兰若方向冲去。
胸中无名之火熊熊燃烧,王慎依旧双手执刀,披风般的乱砍乱杀。
接着战马居高临下的巨大的动能,眼前的敌群分快地朝两边翻开,转眼王慎就冲到陈兰若身边。
他一咬牙,横刀在陈兰若身两侧连连挥出。
没有血光,横刀实在太锋利了,无法抓在陈兰若身边和马上的手指被瞬间砍断。
就好象是电影里马克沁机枪射击时弹出的弹壳,无数手指跃上半空。
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手指,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的白皙有的指甲缝隙里全是黑泥。
没有了贼军的拉扯,陈兰若的战马一声长嘶,终于冲了起来。
而这个女将军也回头看了王慎一眼,嘴唇一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可是,王慎却惊叫一声:“小心啦!”
还没等陈兰若回过神来,就感觉身前一虚,连人带马扑了出去。
原来,就在方才,她已经移到河边,直直地从河坎上跌落水里。
河水已经很深了,她又身着重甲,一入水就如同秤砣般沉了下去。
心头一慌,张开嘴就有冰冷的喝水灌进嗓子眼里。
正当她心丧欲死